文|一叶红茶
01
接到薛凯的电话时,我正在被窝里看手机上的招聘信息。
薛凯让我去幼儿园接馒头,他正在公司开会,走不开。
他说,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我飞快地套上大衣赶往馒头的幼儿园,冬天白天短,夜幕已经降临。整个幼儿园只剩下馒头和一位老师。
“妈妈!”见到馒头我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孩子稚嫩的声音就像一把钝刀,深深割着我的心。
才一个礼拜没见,馒头好像又长高了。
我不好意思地和老师道歉,说下次一定早点来接孩子。
馒头紧紧抱着我的脖子,奶声奶气地问我:“妈妈,你今天晚上回家吗?”
和薛凯离婚后,我搬出生活五年的家,儿子归他,一辆代步的小车归我。
薛凯跟馒头说,因为爸爸和妈妈住在一起总是惹对方生气,所以妈妈暂时住在别的地方,这样馒头就有两个家了。
小小的馒头还不懂得那么多,只是觉得要过好久才能见到妈妈一次。
一路上,馒头都在跟我抱怨,他说爸爸夜里总是抢他的被子,可讨厌了。
说话的语气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被他逗笑了。
02
离婚后,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小套间,早出晚归,很少做饭。
屋子里显得冷清,我问馒头想吃什么,我给他做。
馒头望向我的眼睛很清澈,他说,妈妈,我想吃你做的炸酱面。
我一头扎进厨房忙活起来,家里别的没有,面条管够。
水煮开了,揭开锅盖热气蹭蹭往上冒,我一边放面条一边瞅着客厅的馒头。
隔着移门,馒头坐在沙发上玩他上次带过来的变形金刚。
我和薛凯是在半年前离的婚,其实从来没有一帆风顺的婚姻,所有的婚姻都要经历反复的磨合,这个过程很艰辛。
特别是有了孩子后,婚姻会变得更加脆弱,每个小矛盾都会累积起来,极其考验夫妻的耐力。
馒头出生后,我的工作还在继续,公司家庭两头忙,我和薛凯的矛盾也不断爆发。
尤其是馒头生病的日子,那叫一个难熬,能把一家子都累垮。
婚姻里没有那么多出轨、移情别恋的狗血故事,光是几年的争吵,就耗尽了我们所有的元气。
那次因为什么事情争吵我不记得了,总之不是什么大事。
刚好公司的事情也让我忙得焦头烂额,我和另一个同事竞争小组长的位置,结果因为她是经理的侄女,轻易就得到了大多数同事的投票。
而我一直兢兢业业,加班加点忙项目,领导却视而不见。
工作不顺,回到家还有烂摊子等着我,我像是一瞬间垮了下来。
“离婚吧!”我说。
薛凯抽了根烟,沉默了很久。
“房车随你选,儿子归我。”
“好。”
03
就算是三线小城市,一套房子的市价也不低,我不可能让他带着儿子出去找房子。
没有纠缠不清,我很快收拾东西搬了出去。
在一起几年,这个家里属于我的东西真的不多,反倒是哪个角落都有馒头的痕迹。
我知道薛凯的父母疼爱馒头,他们对我也很好,我相信馒头更适合这样的家庭,而不是跟着我居无定所。所以当薛凯提出条件时,我没有反驳,欣然接受。
可是就在上个星期,我从公司辞职了。同事之间尔虞我诈,公司制度毫无公平可言,也许我早该离开,只是这也意味着我要重头再来。
离婚后,我变得更加有勇气,去面对未知的生活。
就像很多夜里,想起我和薛凯曾经的生活,我能坦然承认自己的不足。
感情就如同一座大厦,不可能忽然间平地而起,也不可能一夕间倾倒。
最初在一起的时候,我们像所有恋人一样,相信海誓山盟,希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是现实的忙碌和分歧让我们背道而驰,忘了初衷只是想要安稳地走完一生。
我总是会想,薛凯今后会找个怎样的女人共度一生,是不是温柔和气,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状。
她会不会善待我的儿子,再像我一样爱着薛凯。
04
一直到馒头在我身上睡着了,薛凯才姗姗来迟。
他看了眼熟睡的馒头,跟我说抱歉。
“今晚就让馒头在我这儿睡吧,明天正好周末。”
“好。”
我看着这个生活了五年的男人,眼里忽然有些氤氲,几天没见,他憔悴了许多。从最初的青涩少年蜕变成如今的成熟精英男,他走的每一步我都看在眼里。
就在我们以为今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时候,谁也没想到感情会这么轻易分崩离析。
“吃了吗?”
“还没,刚刚准备在路上买点什么,拐个弯就错过了。”他看着我说。
“我给你煮面条吧,家里也没别的食物了。”
“麻烦你了。”他想了想说。
曾经我们何时这样客气地说过话,每次不是针锋相对就是剑拔弩张,或许我们都欠对方一个平和的态度。
“最近过得好吗?”薛凯要收拾碗筷,我让他放下,起身走向厨房。
“挺好的,上班下班,跟以前一样。”我不想说自己辞职的事情,不希望我在薛凯的眼里是一个弱者的形象。
“有对象了吗?”
“啊?没呢,太忙了,顾不上。”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我借机也问道:“你呢?”
“没有,哪能那么快呢!”
“是啊,没那么快。”
夜很静,我在灯下洗碗,薛凯站在阳台抽烟。这就像是每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家庭,正在享受着忙碌后的温馨时光。
薛凯跟我告别,看着楼下的车子缓缓离去,我想,我们终究是错过了。
05
周末的晚上,薛凯来接馒头。
他手里拎着袋子,一进门我就闻出来是榴莲的味道。
“记得以前你爱吃的,后来我说了几次受不了这个味道就没见你买了,现在觉得没那么排斥了。”
“谢谢,很久没吃了,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一种食物存在了。”
“对不起,从前总是忽视了你的感受。”
他伸出手来拉我,我挣扎了一下,说孩子在呢,嘴角却忍不住轻轻上扬。
馒头正津津有味地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见薛凯来了,嚷着说:“爸爸,你快把我和妈妈接回家吧,这里没有暖气,早上醒来可冷了。”
我有些尴尬,租的房子里没有暖气,薛凯家是有的,以往一到冬天,我和馒头可以赤脚在家里玩游戏。
“那你要问妈妈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啊,尊重女士的意见,这是男人的风度哦!”
馒头没再说话,因为他知道,妈妈有自己的选择。
薛凯把他教得很好,尽管小小年纪的他还不理解什么是离婚,可也慢慢接受了这种相处模式。
“还记得我们每次都是为了什么吵的吗?”
“不记得啦。很小很小的事情,最后就越吵越凶。”
“嗯,是我不够大度。”
“我也有原因。”
离开前,薛凯说,要不你搬回来住吧,条件好一点住得舒服一点。
很快他又低下头去,就好像是我出现了幻听。
06
我相中了一家公司,约好了周二上午面试。
离开家前,我觉得肚子隐隐有些难受。当我上了车,那种痛忽然剧烈起来。
可是这是个重要的机会,我想着坚持一下可能会好点。
我把车开得很慢,疼痛越来越让我受不了,情急之下我踩了刹车,却听到车尾碰撞的声音。
“你怎么开车的啊?在路中间能急刹车吗?”一个气势汹汹的男人拉开我的车门,劈头盖脸就骂我。
我想说对不起,却发现早已没了力气。我点开通讯录,拨通了薛凯的号码,我设置的备注还没改,显示的是“老公”两个字。
男人见我捂着肚子,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态度立刻软了下去。电话接通时,他冲着电话喊道:“你娘们跟我撞车了,在裕溪路,她捂着肚子呢,你快来吧!”
“好,麻烦你帮忙叫个救护车!”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薛凯的声音,我瞬间安心了下来。
接着是警车和救护车的声音,一片混乱中我进了医院,医生说是急性阑尾炎,必须立马开刀。
我被推进手术室,上了麻药我就晕了过去。
意识里是清醒的,可是眼皮却睁不开。
再睁开眼的时候,我躺在病房里。
“你醒啦,你男人去办住院手续了,马上就来,让你不要乱动。”临床的一位大妈见我醒了对我说。
她口中的“男人”肯定就是薛凯了。
07
过了十分钟,薛凯进来了。
他穿着西装,走到床前的时候我脸上感受到了一股凉风,夹杂着我熟悉的味道。
“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他仔细看着我,替我捋了捋额头上的刘海。
“没事,我的车呢?”
“在交警那呢,我给你报了保险,问题不大,你别担心。”
“嗯。”
想到面试泡汤,我一下子泄了气。
“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了,说是你准备去面试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不是什么大事,你看,遇到紧急的事我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嘛。”我扯着嘴角笑了笑。
薛凯请了几天假,充当保姆和陪护,除了接送馒头就待在医院照顾我。
“工作的事别着急,慢慢找。”他削苹果的手忽然顿下来,看着我认真地说道:“我和馒头都在家里等着你,你随时回来。”
“啊?”
麻醉药效刚过,脑子还没那么清醒,一时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薛凯看向我的眼睛里有明亮的光,就像几年前出现在我们甜蜜的每个时刻。
曾经为了那份工作辛苦打拼,到头来却什么也没得到,事业泡汤,家庭也没照顾好。
我想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不只是馒头的妈妈,薛凯的妻子。
可我忘了,我只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女人,我也有颗脆弱而敏感的心灵需要抚慰。
“休息休息吧,让我照顾照顾你,这几年你太累了。”薛凯拉着我的手,轻轻映了一个吻。
“你说什么?”
“我说,孩他妈,等你出院了咱们去复个婚吧,趁还没下雪,我给你把东西搬回家。”薛凯的声音异常温柔,也异常笃定。
我的眼眶湿润了。
或许我从未想过婚姻里伴侣的意义,所以现在才知道,我也是可以在疲惫的时候依赖一个人的。
窗外的树枝摇摇晃晃,一场寒潮即将来临,而我幸好,还有个温暖的落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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