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再也没说过爱你

作者: bb13f89d5e61 | 来源:发表于2017-10-06 22:03 被阅读487次

    01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喝醉过。

    不管是浓醇的白酒,还是清冽的清酒,或是厚重的威士忌,都未曾让我失去神智,手足舞蹈过。

    大概和天生的基因突变有关。酒精顺着我的口鼻流入食道,化为水或是能量,成为血液的一部分在脉管里循环崩腾。

    也曾试过纵情豪饮,想要忘尽不快的事,但那些香醇的液体进入我的身体,就如同泥牛入海,杳无音信。一如我所有的不安和愤懑,在刘佳佳面前,泥牛入海,杳无音信。

    高中毕业后我干过很多工作,最后还是凭着自己一腔酒胆死皮赖脸地待在了酒吧里,每天擦擦酒杯,陪客人吹吹逼,再胡乱地将几种不同颜色的酒混合到一起。黎明太阳升起,我却沉沉睡去。

    夜的帷幕拉开,城市的人们都卸下了疲惫。他们或是衣冠楚楚,或是大腹便便,或是呼朋引伴,或是郁郁寡欢,一杯清酿入喉,白日在办公室里萎靡消失不见,男人两腿之间鼓鼓胀胀,女人小腹以下玫瑰盛开。

    我喜欢看他们和她们酒酣之际,英姿勃发、柔情蜜意,好像世界上所有烦恼消失不见,好像明日春风微煦拂面,好像岁月粘稠峥嵘易逝,就好像刘佳佳那天晚上裹着浴巾站在我面前,我只要伸出手,就能够完全的占有她和她的整个未来。

    可惜再醉的人要醒来,天真放纵的笑容出了酒馆就显得虚情假意。夜礼服的面具在阳光的照射下会被撕得粉碎,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像是春天三四月份的杨柳絮,遮了脸,迷了眼,刺痛了瞳孔,流出泪来。

    02

    刘佳佳订婚的那天,我没有去。我买了两张李志的票,问她要不要一起。

    她微信头像空空荡荡,我一条一条小作文般的讯息发送过去,并未得到批复。

    我是个好学生,可她不是个好老师。

    我很难过,但我越难过的时候越爱笑,发自肺腑,掏自丹田。笑声从大肠小肠里最隐秘处传来,遥相辉映照耀在我还算显得年轻的脸上。

    我一个人还是去了演唱会。李志离我很远,我也看不清他那如同邻居二舅子他大姨父的寻常路人脸,我只听到音响很震,低音贝斯撩拨着我的心脏,让人喘不过气来。

    我还看到一个长头发的女生在我前面又跳又叫,高高扬起的手似乎要压倒所有人。

    我顿时产生了一个恶作剧的想法。我将手上氢气球绳悄悄地绑在了她的发梢上,气球轻轻飘起,带着一缕略显褐色的长发高高飘扬。这样,她就比在场的其他人都高了。

    女生似乎察觉到什么异样,疑心病地转过头来,恼了我一眼,我依旧嬉皮笑脸站在一旁,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她突然一把拽下气球,突然硬生生地给了我小腹一记拳头,我吃痛弯下腰,小肚子一跳一跳的疼,李志还在台上唱着什么“爱情不过是生活的屁”。

    妈的这姑娘力气还挺大,我想。气球停在我头上,兴高采烈。

    03

    我说,时雨雨,你怎么这么暴力,脾气这么臭,难怪嫁不出去。

    时雨雨说,哦。

    我炸毛,人民群众的意见该听要听啊,当领导的不能搞一言堂。

    时雨雨说,听毛线,我吃你家菜了还是大米了。

    我戳了戳她面前的长岛冰茶,诺,你喝我家酒了。

    时雨雨又说,屁,这不就是冰红茶么,真当我没见到你往里兑水啊。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醉酒的都是能喝的。我看着她,恶狠狠地咬了咬后槽牙,你今天小心走不出这店。

    时雨雨飞了飞眉毛,大大的眼睛瞪着我,问道,你舍得吗。

    说实话我是真舍得。干我们这行的,都讲究眼神要清,看准客人是单身还是和朋友,单身有单身的喝法;嘴皮子要好,能说到对方心坎上去,要么喜笑颜开要么痛哭流涕;脸皮要厚,推销酒单的时候绝不能有半分抹不开面,像是好好老人似的傻撮在那。

    结果时雨雨酒品极差,在消灭了5、6瓶外加两小杯之后,时雨雨开始晃悠着硕大的脑袋和我瞎几把废话。

    我哪知道猫头鹰和白头鸫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TT和红花会又有什么恩怨情仇?吃完饭再刷牙或者先刷牙后吃饭究竟哪个更好?你的12345678位前任和我又有什么类似?

    我只关心你胸大不大,腰细不细,声音好不好听。

    时雨雨说她在床上的声音和现实中说话很不一样,我表示怀疑。作为一个严肃的充满求知欲的青年,我很想知道这一点。

    但我的想法也和实际情况不一样。我费劲巴力地把如同一滩烂泥的时雨雨扔在了床上,终因体力不支而靠在床边睡着了。

    半夜里,像是摸到了电门,时雨雨从床上虾米一般地跃起,一副明明头脑完全不清醒却还假装镇定的样子问我,这是哪,我是谁。

    我还为自己禁不住睡着而暗暗感叹青春不在的时候,时雨雨又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这么大晚上的上哪儿去?姑奶奶您沙包大的拳头我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算我大发慈悲,你睡地板,我睡床,怎么样?

    时雨雨干脆利落地踹了我一脚,甩开门,扬长而去。

    04

    我喜欢过一个人,13年。

    初中的时候,有一回上着数学课,班主任说没粉笔了,就叫被罚站的我到隔壁班借粉笔。

    隔壁班的老师看了鬼头鬼脑的我,“你就是老赵常说的那个调皮捣蛋鬼吧”。

    我一时语涩,吐了吐舌头,拿了一盒粉笔作势欲走。

    老师又说,你别着急着走,把我们班地板拖一下吧,来而不往非礼也。

    13、14岁的我哪有什么尊严的心气在,照旧嬉皮笑脸地拿起拖把在课堂的众目睽睽之下干起活来,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莫名的不安。

    周遭的议论声和哄笑声不绝于耳,我像个小丑一般沾沾自喜。

    纷乱中,远方有个稚嫩的声音传来。

    刘佳佳说,哎呀,我们老师就是这样喜欢恶作剧,你拖那么认真干嘛,随便拖一下赶紧走啊。

    我看着刘佳佳,刘佳佳看着我,她的瞳孔里的神色像精灵一般跳跃。

    许多年之后,刘佳佳泪眼婆娑地抱着我的时候,我都会想起这个精灵在跳跃的下午。

    05

    你这个名字起的还挺有诗意。我对时雨雨说。

    时雨时雨,就是不时会下雨,听名字总觉得是个撑着伞走在幽深巷子里的江南姑娘。

    她说,你胡说啥,时雨,明明是唐朝杜甫的《春夜喜雨》好么。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一听这名字就让人感到喜悦。

    我心想,我特么还叫做李悦呢,也没见自己天天高兴得跟过年似的。嘴上却没停着,“那就是像小太阳一样咯”

    时雨雨转过头,殷红的嘴角向上扬起,“对啊,很多人都说我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太阳,给人带来快乐。你说呢,小哥哥”。

    时雨雨很爱这样称呼我,“小哥哥”,她说李悦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戴着口罩,喷着香水,感染了不治之症的同性恋名字。

    我对她不尊重我姓名的行为表示强烈的抗议,并宣称要开发出新的称呼以一扫当下“小哥哥,小姐姐”恶俗昵称之萎靡。

    比如说,小弟弟,怎么样。

    时雨雨顿时乐开了花,她一把压住我,恶狠狠地掐住了我身上某个不可描述的部位,说,以后就这样叫你,怎么样。

    我说我现在把柄全被你一手掌控,你不要要挟我好不好。

    她说,咦,刚才还是一手掌控的,现在好像不行了。

    我灵魂的所有孔窍霎时间全部洞开了,只记得像钥匙融入铁水,一寸一寸夺走了我所有的感知,只有灼热的烈焰包裹着我,呢喃的语气犹如旋风,落下的泪滴仿佛闪电,我若是大地,此刻地动山摇,分崩离析。

    只有当时雨雨的发梢掠过我的鼻尖,我的灵台才一阵清明——我闻到了海棠花的香味。

    你说世界上为什么有那么多种花,红的白的,粉的紫的,各种各样,漫山遍野开在人烟稀少的角落,还起了那么多种令每一个诗人文人会歌唱的人听了都觉得暗自惊叹的名字,半夏,合欢,三色堇,月见草,云听海棠,明香夜合.......有的花盛开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不为人察的时刻,等你反应来时,它最瑰丽壮美的姿态已悄然过去,好像轻轻在夜里吟了一首长伴入眠的如梦小令。

    就好像有些人和事你是抓不住的。她与生俱来就带着天赋的精灵与神气,曾在你身边云飞雪落般地轻盈的舞蹈,你试图将她一拥入怀,紧紧占为己有,但感官终是虚幻缥缈,命运的裙摆在你手中虽盈盈一握,又遥不可及。

    我看着时雨雨,时雨雨看着我,她在我身上,我在她身体里,她瞳孔里的神色像精灵一般跳跃。

    我看了看表,23点19分,好在不是下午,可以好好睡一觉。

    时雨雨突然直起身来,她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我大惑不解。难道我是个行走的生殖器?

    她手脚麻利地穿好衣服,裙子摩擦间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

    “知道吗,李悦,你虽然看着我,但你想着很远的地方”

    大门洞开,有风透进来,穿过我的胸膛,畅快得无法呼吸。

    06

    高考考完的那一天,我和刘佳佳都撕掉了课本,书页像是羽翼宽大的白鸽一样绕着教学楼飞翔。

    我和她撇下了所有说要去网吧,KTV通宵的同学们,偷偷从家里偷了两瓶酒,骑着我的小电动,吭哧吭哧地开到了家乡的小山上。

    山上有一座拉了彩灯的八角型古塔,晚上会有江边的穿山风吹过来,头顶是在云间影影绰绰的月亮,脚底下是整个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城。

    还有身边,是刘佳佳。

    我们拉着手,一级一级地爬上被月光染成蔚蓝色的台阶。期间我呼吸急促,她也呼吸急促,狂奔的脉搏在我手心里突突地跳着。塔很高很远,我们很绵很近,我甚至能感受到她裙摆底下吹弹可破的皮肤。那是一种和我的皮肤构成完成不一样的材质。女蜗造我的时候,一定是用了地上最懒最硬的泥巴,勉勉强强地揉成形状,塑成人形;而她不是,她一定是来自天上的水,女蜗娘娘吹了口气,她便活了。

    在塔最高的地方,熟悉的世界突然变得很小很小,我们变得硕大无比。我在塔顶呼唤她的名字,在幽凉的山风里呼唤她的名字,在世界的中心呼唤她的名字。“刘佳佳,佳佳,佳——”

    我本来以为这是一件顶严肃的事,一个人掏心挖肺地呼喊,怎么会笑得出来呢?又哪里有那闲情逸致相视一笑呢?刘佳佳却捂着嘴笑出声来,她说,李悦你演言情剧呢,你个呆瓜。

    那天晚上我们喝完了我能找到的所有的酒,偷偷跑回了我那正准备出售的老房子。房子里到处都是破旧家具的尸体,床上丢满了我不穿的旧衣服。

    所幸水电没断,刘佳佳嫌热,勉勉强强地洗了个澡。

    我呆坐在衣服围成的墙垛里,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喝酒,我感到小腹底下有一团火在升起,它在尾椎骨后面,偶间跳起的火苗燎得脊柱一阵生疼。

    刘佳佳裹着浴巾,趿拉着拖鞋,盘起的头发下面是天鹅一般优雅的颈子。

    我感觉到火苗暴起变成猛火,我的脊椎骨发出了噼里啪啦的爆燃声。

    刘佳佳定定地望着我,眼中波光流转,她说,

    “李悦,你爱我吗”

    爱?十七八岁的少年哪里晓得这个字,哪里懂得这个字背后所要承担的责任呢。我想到刘佳佳要报考的学校,她要去的城市,想到她那品学兼优的男朋友,想到刘佳佳父亲看到我那一副厌弃的眼神,想到回到家空荡荡的屋子,冷冰冰的房子,想到我自己。

    我说,我不知道。

    那天晚上,在我自己的床上,我却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蜷在床头一角,床对岸是刘佳佳,盘起的头发姿容优雅,像是天鹅。

    07

    时雨雨说,她要回宁夏了。

    家里人都让她回去,还说找了一特好的相亲对象。

    我皱了皱眉头,那你就回呗,胳膊拧不过大腿啊。

    时雨雨突然凑近我,说,我回去就可能不再回来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我去干啥,宁夏有什么好玩的”

    “你去啊,宁夏有沙湖,有沙坡头,有西夏王陵,有影视城,向西还可以去茶卡盐湖,有包含烤羊肉在内好多好吃的”

    听到前面几个我都毫无感觉,听到烤羊肉我咽了咽口水。

    但还是说,“不去了不去了”

    我要在这个城市送一个人走,又不敢说让时雨雨留下来。

    时雨雨恶狠狠地瞪着我,“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啊。回家肯定比和我在一起更幸福多了,难道你要一辈子和我待在这。”

    时雨雨突然拉高了嗓门,“一辈子就一辈子”。

    “别逗了好么”,我站起身,“除了你自己,谁还能对你未来负责啊。”

    她飞扑过来,疯了似的结结实实在我小臂上啃了一口,刻下两排细细密密的牙印,带着唾沫星子反着光。

    “你!......”

    那段时间时雨雨都特别疯,现在回想起来,就好像要把生命中所有值得回忆的东西,用大火焚毁一般。

    一次我和朋友去球场踢球,时雨雨非要跟来。她踏着高跟鞋落在绿茵茵的人工草皮上,拽的如同老娘要射十个大门的样。

    我对诸位朋友说,娇妻,见笑见笑,一边让时雨雨安放好自己的脚丫子,一边和队友开始绕场做活动热身。

    交大夜晚的灯光球场人来人往,远处的胭脂坡散发着恋爱的腐朽臭味。

    时雨雨突然间蹬飞了高跟鞋,光着脚丫跟在我背后跑起来。

    我说你干嘛,要踢球啊,没事别瞎凑热闹。

    她又怒目圆睁,别人都和你踢得,就唯独我跟你不得?

    我苦笑无语。只能看着她光着脚皮,不断加速,超越一个个糙老爷们,怡然自得地领着队伍跑圈。

    我喜欢她的所有特点,也是恨她的所有特点。

    后来,我们整日整日的做爱,像是火山喷发,河水逆流,像是摩西一杖分开红海,像是索多玛城一夜天塌地陷,我们穷尽了所有想象的词汇,试遍了所有活动的姿势,像是花朵再无开放的明日,像是明日也永不到来。

    后来,我在迷梦中悠悠醒来,看见时雨雨眼中汪洋,她好像在睡觉,又好像醒着,她就这么半梦半醒之间,她问我,

    “李悦,你爱我吗”

    二十七八岁的半老人哪里敢谈这个字。说得容易,你可知这个字背后要有多少的房子,车子,票子?你可知又有多少的娼妓盗汉,打着爱的名义冠冕堂皇地掠夺他人的一生呢。

    我扭过头,明明魅魅之间,在时雨雨躺着的这张床上,像条渴死的鱼般,双唇徒劳地开合。

    08

    2017年9月30日,我替时雨雨收拾好了所有行装。明天的22点35分,机场的最后一趟航班,我想我赶得及。

    我说时雨雨,我明天有事,你自己先去机场,我肯定会去送你的。

    时雨雨,哦了一声。

    因为2017年10月1日,我喜欢了13年的刘佳佳同学,要嫁给那个某厅厅长亲戚的孩子。

    刘佳佳没有考上心仪的大学,来了这里。

    我没有复读,也悄悄地来了这里。

    我看着她在图书馆里读书,看着她在舞会上跳舞,看着她的异地恋分手,看着她有了新的恋爱,看着她最后修成正果。

    我就像朵影子,躲在刘佳佳光彩照人的脖颈背后,她的喜怒哀乐我全程参与,却也仅限于重在参与。

    她爸爸欣慰地满含泪水地拉过新郎的手,我揽过桌上所有的酒。

    白的红的黄的还有他妈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颜色,我都来者不拒,直到身上细细密密地起了一身的汗,膀胱憋得肿大还是能分清1是1,2是2.

    新郎没敢跟我喝,耍了个滑头蹭过我这桌。刘佳佳挂不住面子,只得唁唁含笑。

    靠,这怂货。

    我一饮而尽却意犹未尽。

    最后,是我送刘佳佳回新房。繁华落尽,暗淡的小区里只有曾经的十七八岁少男少女。

    我在想该是像朋友一样简单分别,互祝前程,还是最后临死一搏,拥抱着互相毁灭。

    就这么犹豫着,刘佳佳突然拉住了我的手。

    她柔软的身子突然贴近了我,像是白炽的炭掉落硬结的冰,氤氲的蒸汽里我的身体里印出了她的形状。

    刘佳佳说,

    “李悦,我这一上去,可就是别人的人了。”

    我想起那个精灵在跳跃的下午,想起夜凉如水里一级一级漫步的台阶,想起她锁骨上流淌过的水滴,想起了我们曾说好要去的李志的演唱会,所有过往的一切如同迫不及待的风掀起的浪,我试图只身阻拦,却被拍了个粉碎。

    刘佳佳在我怀抱里,朱唇皓齿,目光晶莹,她问我,

    “李悦,你爱过我吗”

    爱过,爱过,怎么可能会没有。但是此时薄情的言语不过是蕞尔小儿的玩笑,深情终是难负,相思不抵流年。我想起时雨雨,想起她光洁的脚底板在灯光球场里奔跑。

    我总想什么都有,什么都得到,却又为自己划清了界限,好像只要当一个旁观者就心满意足。我做够了刘佳佳背后的影子,我渴望阳光,渴望被小太阳照着爱着,渴望像她发髻上的气球一样志得意满地高高飘起。

    我想我明白过来。

    22点30分,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赶到了机场。

    我打电话给时雨雨,我想告诉她,不要走。

    电话的那头,她轻轻“喂”了一声。

    我说,时雨雨,我不想你走,我好像很喜欢你。

    她,哦了一声。

    我又说,快下来吧,飞机要起飞了。

    她说,算了吧。

    她说,李悦,其实你自己已经做出了选择,什么都想得到,又什么都不肯付出。还天真地以为你来得及。

    她说,实际上很多事情你已经来不及了。

    她说,你从没有说过爱我,因此我也从不会说爱你。

    她说,我给过你机会,只是你自己不懂。

    她说,李悦,我要回去嫁人了,你就当我没存在过吧。

    她说,李悦,你不过是个笑话。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一个将死未死的人。

    她最后说,我要回家了,再见。

    嘟嘟嘟嘟——

    无数个黎明被摁进一个黑夜,正如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

    我感到天旋地转,红的黄的白的,还有他妈的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颜色的酒一齐在体内发酵,我感到血管爆炸似的抽动,头盖骨粉碎般地跳跃。

    我看到斯忒诺的姐妹们在殿堂之上翩翩起舞,吐着红信的毒蛇张着大口讪讪狂笑。我看到尊贵的坦塔罗斯双眼冒着干枯的火焰,亦步亦趋地向我走来。

    最后人们看到,有个醉汉像泥一般融化在地上,大梦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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