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时空访谈

【此文为广播站寒色记者“职业病”发作而为。】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我是本期《超时空访谈》节目的主持人寒色。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早在一千多年前，诗仙李白就曾在月光下幻想，能否借助一轮明月，与古人来一场超时空对话呢？

太白未完成的心愿，我们来实现。随着大数据、虚拟现实技术的发展，我们已具备了根据史书记载的人物生平与文学作品，还原历史人物的能力。还原而成的虚拟形象，可以游刃有余地与我们对话，回答我们的提问。

今天是五月五日，中国传统节日端午节。端午节的习俗，有吃粽子、赛龙舟、插艾叶，我们知道，这是为了纪念一位英雄——屈原。

屈原出生于湖北秭归，是战国时期楚国的政治家、诗人。他年少成名，博闻强识，早年深受楚怀王信任，担任左徙、三闾大夫，兼管内政外交大事。他提倡“美政”，对内主张举贤任能，修明法度，对外力主联齐抗秦。后因贵族排挤诽谤，他先后被流放至汉北和沅湘流域。楚国都城被秦军攻陷后，他自沉汨罗江，以身殉楚国。

屈原投江的日子，正是五月五日。传闻当地百姓心中悲痛，纷纷驾驶小船，在汨罗江上打捞屈原，还用一种树叶包裹大米投入江中喂鱼，防止江中的鱼儿啃食屈原的遗体。这个习俗，就这样延续了千秋万代，时至今日，就演化成了吃粽子、赛龙舟。

本期超时空访谈，我们有幸邀请到嘉宾屈原，有请！

舞台场景切换：汨罗江畔，残阳如血，西风瑟瑟，芦花凄凄。无情流逝的汨罗江水，颓败荒芜的江岸景致，中间游荡着，一位憔悴枯槁的落魄之人。

主持人：我们先通过一段短视频，了解本期嘉宾——屈原。

一位头戴苇草帽、背一只大鱼篓的渔父，在河畔偶遇屈原。

渔父一脸惊诧：“哟，这不是三闾大夫吗，怎么在这里遇见了你？”

屈原一脸苦笑：“整个世界都是污浊的，只有我独自清朗；所有人都被假象迷醉，只有我独自清醒。所以呀，被流放到这里喽。”

渔父一脸疑惑：您是有圣贤德才之人，不应当被外物困囿住头脑呀，为什么不随外界而改变自己呢？所有人都是污浊的，就搅浑泥水，扬起浑浊波浪；所有人都是迷醉的，就大口食酒糟，大口饮酒水。您这般忧愁深思、孤芳自赏，却令自己落得流放下场，太不值了。

屈原一脸鄙夷：我听说，刚洗过头一定要弹弹帽子，刚洗过澡一定要抖抖衣服。怎能让清白的身体，去接触世俗尘埃的污染呢？我宁愿一头扎进湘江，葬身在江鱼腹中，也不愿让自己晶莹剔透的纯洁心灵，蒙上世俗的尘埃。

短视频落幕，屈原走下荧屏，在主持人面前的嘉宾席，缓缓落座。

主持人：屈原您好，能为大家介绍一下自己的身世吗？

屈原（仰天长啸）：“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摄提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皇览揆余初度兮，肇锡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则兮，字余曰灵均。哈哈，你们只要记住我叫屈原就好啦。”

主持人：听闻您少年时非常喜欢读书，还有过几段因读书而起的奇遇，能为大家讲述一下当时的经历吗？

屈原：我原本不太喜欢读书，主要是不喜欢青灯黄卷、皓首穷经，几度惹得父亲发怒。为了躲避责罚，我跑进了山里，沿着小溪水溯游而上，忽然遇到一个石洞，我好奇就钻进去玩耍。洞里非常宽敞，还有石灰岩堆积而成的各种漂亮图案，以及竹笋一样美丽的钟乳石。我心想，这真是个美妙的地方。景观别致，幽静清凉，不如把书拿到这里读。

主持人：听闻您在洞中，遇见一位学识渊博的神秘老人，是他对您的诗歌创作，产生了很大影响。能介绍一下你和这位神秘老人的际遇吗？

屈原：他自称“巴山野老”，长发披散，满面皱纹，眼神遒劲。一次在我沉迷读书时，他忽然开始提问。见我对书中哲理一知半解，老人就开始给我讲授书中内容，他不仅学识渊博，讲课也幽默风趣。诸子百家的著作，我自己读来只觉抽象晦涩，他一讲竟如此浅显通俗。

他还教我吟唱楚国民间的诗歌，例如巫师在祭祀时吟诵的《巫风》，及安葬逝者时唱的《丧歌》，我至今都会唱。后来我开始写诗时，就不自觉地模仿了这种风格，我感觉自己在民间游历、四海为家的见闻，用这样浪漫、缥缈的语言讲述，非常有感染力。

主持人：您的《楚辞》和春秋时期的《诗经》，并称中国诗歌的“开山鼻祖”。一个为现实主义，一个是浪漫主义。后世称诗人为“骚人”，也是源于您的《离骚》。您在诗词歌赋领域深耕多年，有哪些得意之作，又有怎样的心得体会呢？

屈原：男儿有诗不轻言，只因未到伤心处。如果我能在官场，顺风顺水地做下去，想必不会有这样多哀民生多艰、叹天意难平的诗歌。古人云，立功立言立德。我既已无法报效朝廷、服务民生，只好将一路谪迁的所见所闻，通过诗歌“立言”，在“立言”中“立德”。让后世看见我的挣扎，听见我的心声，去完成我未遂的遗愿。

主持人：提到官场，想必是您最不愿回首的记忆。您当初进朝为官，是心怀怎样的志向呢？

屈原：从小父亲就教育我，学而优则仕，我也确实继承了父辈衣钵，在朝廷担任了不错的官职。因为从小对乡间的民生疾苦感同身受，我非常想做一些体恤民众的事情。于是，当我上任楚怀王“左徙”之后，就致力于变法改革，制定和颁布了各种法令，但这触犯了旧贵族和一些顽固势力的利益。他们开始同我水火不容。

主持人：您当时对于治国理政，有哪些主张与举措呢？

屈原：当时“战国七雄”中秦国迅速崛起，大有吞并天下之势。齐国孟尝君开始合纵连横，说服其余六国结为联盟。但彼时大家“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各有各的国情苦衷，此时楚国要想不沦落敌手，只能通过变法，自己强盛起来。那一年，我26岁。

主持人：每个朝代的“变法者”，都要顶受来自旧贵族势力的压力与阻力。许多人为此几经谪迁，含冤入狱，甚至被报复致死，满门抄斩。你在主持“草宪变法”时，感到害怕吗？

屈原：那时，战国社会早已礼乐崩坏，积重难返。前有吴起，失去靠山后惨遭乱箭射死；后有商鞅，死后仍被五马分尸。但楚怀王与我，有共同的治国理想，他也是这个昏惑朝廷中为数不多清醒的人。士为知己者死，我怎能畏缩？

主持人：您的诗歌中，有变法相关的记载吗？

屈原：《九章·惜往日》，“惜往日之曾信兮，受命诏以昭时。奉先功以照下兮，明法度之嫌疑。国富强而法立兮，属贞臣而日死。”

主持人：变法举行的还算成功，楚怀王也一心治国理政，但后来局势怎么会急转直下，无力回天呢？

屈原：谗言，全是因为听信谗言。哎，一提这事我就义愤难平。先是秦国张仪，打破了楚国与齐国的统一战线，楚怀王对秦宣战，却大败丹阳。秦惠王试图以汉中之地拉拢楚国，但楚怀王更想收买张仪，就答应了联合。

结果，张仪重金贿赂了靳尚，又买通了楚怀王宠姬郑袖，逃回了秦国。齐宣王对楚秦联合感到震怒，派出使者极力谏言。我也希望楚国与齐国重归于好，可总有短视之人，妖言蛊惑楚王，还有奸佞之人，散布谗言谋害我。

再后来，楚国遭遇齐、魏、韩三国联合攻打。楚怀王请求秦国增援，将太子横作为“人质”派到秦国。太子横在秦国犯了罪，竟私自出逃，导致了秦楚关系恶化。腹背受敌的楚怀王，就这样单刀赴会，最终客死他乡。

主持人：您的代表作《离骚》，就是此情此景所作。文中表达了变法革新的强烈愿望，与誓死不向权贵妥协的斗志。您通过大量香草美人的比喻、丰富的神话传说和神游八荒的想象，将这份拳拳报国之情，表达地异常绚烂与宏伟，开创了中国文学史上浪漫主义诗歌的先河。

屈原：我一直非常爱戴楚怀王，后来他被小人的谗言蒙蔽了双眼，我真是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我抓住一切机会向他劝谏，可形势太复杂了，许多事情他根本没有看清，就在奸臣的蛊惑下随波逐流，干出一些昏庸之事。后来他死了，我也对官场万分绝望，就借罢官之名，游历楚国山川。我想在楚国灭亡之前，最后看一眼这千里清秋、大好江山。

主持人：这是您第一次被流放，心如死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数年后，是什么促使您重整旗鼓，向楚顷襄王建言献策呢？

屈原：是一份长情的故国之思吧。那一年我游历至长沙，想到这是楚先王始封之地，如今却是国破山河在，物是人已非。我心中倏忽涌起了强烈的不甘心，楚怀王生前有恩于我，楚国更是我从小成长的热土。一想到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我就开始痛恨自己的软弱。

我也是楚国的臣子，有责任守卫楚地山川，守护楚国人民。我的伯乐虽已故去，但他未竟的使命，我一定要完成。若在我有生之年，看见楚国被敌人的铁骑践踏，却袖手旁观，我的良心将一生难安。于是我回到朝廷，满腔悲愤地向楚顷襄王一番谏言。

主持人：可是楚顷襄王没有采纳您的谏言，您再一次被放逐。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屈原：是呀，纵使我一辈子忠肝义胆薄云天，也再无法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我又被流放了，甚至被逐出楚地，流放至岭南蛮荒之地。这段征途，我走得声声泣血，步步锥心。我已经不再年轻了，此番放逐，便再无机会回归朝堂，拥抱我深沉热爱的楚地，念兹在兹的人民。

主持人：您说不愿看见江山沦落敌手，这也是您后来“宁赴江流，葬身鱼腹”的原因吗？

屈原：秦国的攻城略地越发猛烈，我热血难凉的心，也越发沉重。终有一日，秦国白起一举攻下都城，楚王和那些贵族，丧家之犬一般落荒而逃。我的楚国，我的信仰，至此分崩离析。古人云落叶归根，我六十多岁了，与其在异国他乡如云漂泊，不如回家，将丹心一片埋葬在楚地的草木山川。心中的亡国恨如万蚁噬心，怕是生不如死。

主持人：您在江边徘徊时，都有哪些想法呢？是否有过赴死前的犹疑？

屈原：流浪至汨罗江畔时，我与江边渔父，有过一番简短但深入的交谈。他不理解我为何“怀瑾握瑜”，坚守香兰气节，还劝说我“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或许不失为一种生存之道。它让我们知白守黑，不助纣为虐，也不激烈抗争，因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我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一生也算为民请命，无愧于心了。我的伯乐逝世了，我的心也死了，我的抱负再无处施展，还要提防那些诋毁之言、丑恶嘴脸。国将不国，生命何用？我委实难抑心中寒凉呀。

主持人：听您讲述这壮志难酬、命途多舛的一生，我们都感到非常悲痛与同情。您认为自己生命中，有哪些温暖、幸运之事呢？

屈原：且说这一生，唯一幸事便是结交了几位志同道合之人，留下了几篇托物言志之诗。吴国伍子胥、晋国介子推，都是我非常敬重的坚守气节之人。世事浮沉中，我不是没有想过妥协，但每每想到他们，都会为自己贪生怕死、明哲保身的行为而羞耻。

宋玉是我的爱徒，形貌玉树临风，气质阳春白雪，写得一手好辞赋。我也写下了《离骚》《天问》《九歌》等作品，算是让后世看见，在那个礼乐崩坏的乱世，依然有人坚守气节与信仰，信奉与践行着“宁鸣而死，不默而生”的立场。

主持人：后人在您的诗歌中，经常读到以芳草自喻的句子。“芰荷为衣，芙蓉为裳，秋兰为佩”，您也因此获誉“香草美人”。请问“香草美人”在您心中，有哪些象征意义呢？

屈原：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香草美人”都是美好纯洁的事物，是我的政治理想、性格操守，也是我的“心之所善”。然而“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迟暮”，这是内忧外患的楚国现状，令我每每想到，都忧虑万分。

主持人：您自投汨罗江后，当地百姓纷纷划小船在江面打捞您，还向江中抛了许多树叶包裹的糯米。如今已是两千多载岁月流转，这些习俗却与端午节一起，被保留与传承下来。在现代科技中“复活”的您，能否感受到呢？

屈原：是的，我的遗体竟丝毫未被江鱼吞食，于是我的灵魂得以持续守望。我见证了王朝更迭，世事变幻。我看见，一代代君主、名臣，在丹青史册上留名，汨罗江畔的百姓，生活也在不计其数的兴衰苦甘中，日趋红火幸福。

主持人：这两千余年的守望中，你有哪些刻骨铭心的人与事呢？

屈原：值得一提的是，一千多年后，我遇到了一个同样孤独的灵魂。我从他的自言自语中了解到，他叫柳宗元，身陷朋党之争，一生在政治漩涡中荣辱升沉。“二王八司马”事件，使他而立之年，被贬至湖南永州，一待就是整整十年。

我听许多人读过他的诗文，“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那年冰天雪地中，万千孤独的小舟，宛若一直飘流在我的心里，独钓一江寒雪。

“哀民生之多艰”的他，心疼捕毒蛇“当租”的百姓，大声疾呼“苛政猛于虎”，以伺夫观人风者得焉。不知，他等到了吗？

主持人：那请您一定转达给他一个好消息。2006年，国家全面取消农业税，再不会有农民因为税赋，以身犯险。

屈原（热泪盈眶）：好的，好的。这盛世如我们所愿！

主持人：感谢屈原“现身说法”，为大家讲述自己的生平。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我们以更加多样而鲜活的方式，讲述历史，了解英雄，聆听他们未竟的心声，骄傲地告诉他：这盛世，如您所愿！

本期超时空访谈节目，到此就要结束了。感谢各位观众的聆听，我们下期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