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乌金盔甲的中将大步流星地走进镇邪关主城门的城门楼内。他一把推开守在城门楼正南方的两名护卫灵师，抬头望向远方的大片黄褐色烟尘。他一眼就看出这片烟尘的不对，猛地后退两步。紧跟在他身边的四名护卫灵师快步绕到他身前，护住他的身体。
按照常理来说，天色已经开始变暗，这种黄褐色的烟尘应该是非常不起眼的，只凭肉眼很难从数千米之外看清。但这一大片烟尘却异常醒目，没有多少暗色调的阴沉特性。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一片烟尘是在某种通过灵力施展的招数下形成的，绝非纯粹的自然现象。那些异常响亮的战马啸叫声，恐怕也并非真实。
“全体火炮部队、巨弩部队，做好准备！等到他娘的敌军进入射击范围之内，立刻开火！重点攻击灵力波动明显的目标！”中将转过身，向自己身边的传令士官下令。
“司令，那会是敌军的灵师部队嘛？我军骑兵部队不出门迎击嘛？”旁边的一名中校参谋问。
“先给老子等着！等他娘的敌人把地雷和绊马坑踩得差不多再说！”中将的口气有些不耐烦，“命令我军各主力灵师部队，在南城门各区域各就各位，随时准备出击！没我的命令，谁他娘也不准轻举妄动！还有，去看看‘银刃’部队准备好了没有！让他们准备完成各自的任务！”
“是！”
几名传令士官迅速地跑出城门楼的各个出口。他们刚一出去，几名伤势较轻的坚岩军灵师就在重甲士兵的搀扶之下一瘸一拐的走进来。
围在中将周围的参谋们和护卫灵师们纷纷为他们几个让开道路，只有站在中将两侧的两个女人一动不动。从外形上看，这两个中年女人像是一对姐妹，相貌、体型和身上盔甲的制式都相差无几。两人都没有戴头盔，甚至还都留着一头垂过肩部的桃红色长发，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久经沙场的军人。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中将的声音如同暴雷一般在整个城门楼里炸响。他没有回头，双目仍然注视城墙正前方的大片开阔地，明亮的双瞳中不断闪烁光芒。通过自身拥有的能力和超过常人的视力，他能够目测出，那一大片几乎完全席卷远方连接着天边的山路的烟尘的前进速度根本不快，比很多普通的劣等战马还要慢一些。更重要的是，他无法探知出烟尘后方的敌军先头部队的具体情况。城墙周围负责探测敌军先锋的护卫灵师也没发回任何消息。
“谢司令，我……我们遭到敌军远攻类灵师的强烈轰击……”腿部受伤的高个子少校弯着腰，双手捂着自己隐隐作痛的膝盖，“石桥坡的三个据点全被他们给轰平啦……”
“司……司令哎……我们碰上敌军大批的火炮部队……大部分兄弟还没来得及出手……”脑袋上的头盔被炸飞一半的矮胖上尉低着头。
“他们就像是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头发乱糟糟的女少校几乎快要掉下泪来，“我们都完全没发现他们……”
“行了！我知道了！你们一个个都是些废物！”中将的火气越来越大，恨不得把这几个败军之将都一口吃掉，“一打就退，一打就垮，你们和一群猪有什么区别？都给我滚回关内去疗伤！等打退敌军，我再收拾你们！”
“是……”几名灵师指挥官灰溜溜地跟在传令士兵身后，走出城楼。他们几个都是三、四阶灵师，也是各个镇守各个重要据点的灵师部队的指挥官，每个人都不是完全没打过仗的人。此时此刻，他们却被骂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真他娘的混蛋！”谢司令一拳捶在自己面前的石墙的顶部，把一块大石砖打出一块拳头大的凹痕。
滚滚烟尘越来越近，战马的嘶叫声也愈加响亮。来自于机关转动和摩擦的“吱嘎”声渐渐从烟尘后方冒出来，马嘶声越来越无法掩盖住它们。
“报告司令！敌军先头部队是机关战车队！数目约有五十辆！所有战车都是全封闭式！”探测灵师的声音通过传音术传回到主城门楼上，传入城门楼内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报告司令！敌军后续大部队仍保持匀速缓慢向前推进，仍未进入镇邪关正南方范围之内！敌军骑兵部队和战斗灵师部队均未出动！”
“报告司令！敌军战车队周围无其他任何生命迹象！所有马嘶声全都是战车内的敌军灵师用幻象变化出来的！”另外两条报告也分别从另外两个方向发回到镇邪关主城门楼上。
谢司令的心中顿时升起一团疑云。双方统帅都知道，镇邪关是苍岩山脉防线中最重要的几座关卡之一，防卫不可谓不坚固。光是正南方主城门前方的地雷阵和绊马坑，就是一大片普通步兵和骑兵部队难以逾越的壁垒，更不用提主城墙上的火力网和防御机关。机关战车队的冲击力虽然比普通步兵、骑兵队强大，但欠缺灵活性。更何况，山地、谷地之类的崎岖、狭窄地形是最不适合机关战车这一类的大型单位作战的。
围在他周围的几名指挥官和十几名参谋的大脑也同时在这一刻飞速运转。却没有人能够想出这种排兵布阵方式的合理性。
“第十三战斗灵师团，给老子飞上天去！等敌人进入地雷阵范围，立刻发动组合技，吹散那一大片黄土！再把天空照亮，把敌人给老子照出来！然后，全体远程火炮，都给我调转炮口，轰他娘的！还有，通知‘银刃’部队，让他们各就各位，随时准备狙杀敌军指挥官！”谢司令大手一挥，一掌劈在刚被他一拳打出的那块凹痕处。
“是！”两名传令灵师迅速跑出城门楼。
“报告司令！”一声响亮的喊声从城门楼北方传来。
几次眨眼之间，一道银光闪过，一名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银色盔甲之内的三阶灵师快步冲进城门楼内，站到谢司令面前。他抬起胳膊，向谢司令行军礼。
“报告谢司令！杨将军说，他认为，敌军精锐灵师部队尚未出动，敌军目前没有拿出能够威胁到我军防线的力量，现在出动‘银刃’部队时机尚早！他还说，希望您能再等一下！”
“呸！狗屁！”谢司令一口唾沫喷到城门楼的地面上，“去他娘的！他一个叛将，还和我谈条件？我才是主将！告诉他，他必须听我的！叫他的人马上出击！”
“是。”银甲灵师点头答应，随即走出城门楼，往回飞。
“二十六步兵团第一、第二弓弩营，顶层列队！准备射击敌军！”
谢司令再下一道命令，随即往后退，远离正南方城墙。跟在他身边的两个女人身上同时释放出甲壳状的灵力屏障，保护他的身躯。两幅“甲壳”都是和她们的长发一模一样的桃红色。包括谢司令在内，主城门楼内的每一名军官的护身铠甲外侧都浮现出与她们一模一样的“甲壳”，只不过颜色略浅一点。守在城门楼各角落的护卫灵师也在这一刻打开城门楼四角的防御屏障，将整座城门楼紧紧护住。
“轰！”一声爆炸声响起，强大的气浪和冲击力将诡异的黄色烟尘向两边吹散。十几股狂风从天而降，一瞬间将这大片的黄褐色伪装一扫而净。同时，几颗小太阳一般的金色或银色灵力球先后升上高空，照亮昏暗的天空，也照亮开阔而又坑洼不平的战场。
出现在数万坚岩军将士面前的，是三十多辆看上去像巨型乌龟一样的机关战车。这些机关战车全都不算太大，大约只比能够装载七八个人的马车稍微大一些，但却是完全封闭的。整个车身几乎完全被类似于龟甲的大铁外壳笼罩住，就连车轮也仅仅露出很小的一部分。从外面看，看不到任何一名士兵和军官，也看不到任何作为动力的牲畜和外部机关。甚至大部分中阶灵师都难以探测到战车内部的情况，只能探测到一个个大型的外放灵力球。它们是完完全全依靠机关作为动力的战车，也是目前苍灵国最高级的机关术的产物。在苍灵大陆，机关术的普及性虽比不上武灵和灵力的修炼术，但也是相当重要的高端技术。
“开火！”
第十三战斗灵师团的团长挥动手中的聚风幡武灵，高声下令。第十三战斗灵师团的数百名灵师在高空中排成八个五角星状战阵，每个人同时往自己所处的战阵中央注入灵力。
三颗地雷先后在位于苍灵军车阵最前排的五辆战车周围爆炸，爆炸声响彻天际。巨型乌龟一般的战车只是轻微晃动，几乎没怎么受到损伤。每辆战车的底盘还在这一刻突然升高，宽大的车轮硬是从那些隐藏在尘土下的暗坑上碾压过去。最前排的五辆战车的车头先后调转，分别偏转不同的角度，五辆战车开始向一个方向会合，直冲向高大雄伟的镇邪关主城门。后方的所有战车全部在这一刻排列成整整齐齐的五个横排，每一排六、七辆车，沿着最前排的五辆车的轨迹往前冲。
巨树树干般宽阔的淡青色风柱先后从八个五角星战阵中央的位置射出，划出八道纵横交错的轨迹，攻向苍灵军战车的龟甲状外壳。沉闷的碰撞声瞬间传遍整片战场。
战阵最前方一排的中心位置的那辆战车的正面和顶部先后被三道风柱击中，外壳上被击出两个巨大的破洞。它旁边的两辆战车也分别被一道风柱击中，分别歪向左右两侧。第一排车阵瞬间大乱。后续两排的战车不得不瞬间放慢速度，并向左右两边转向。
六七颗地雷先后爆炸，炸碎第一排的两辆战车的前轮。第二排的一辆战车来不及减速，径直撞到被炸碎前轮的战车的尾部。随后，一道风柱径直命中前方的战车的顶部，将两辆战车同时掀翻。被掀翻的两辆战车掀起一阵尘土，强大的作用力差一点波及后方的另外几辆战车。六、七辆战车趁空中的坚岩军灵师停顿的那一刻全力加速，绕过被损毁的战车，继续前进。
“远程火炮部队，开火！炮击！”城门楼里的谢司令挥舞右拳，下达开炮的命令。凭借高人一等的视力，他能够目测出，最前排的几辆苍灵军机关战车已进入镇邪关守军远程火炮的射程之内。在他下达命令的这一刻，镇邪关正南方主城门上方雕刻着的宝塔图案开始发出耀眼的金光，而宝塔下面压着的一团云朵却发出略显妖异的紫光。
第二十六步兵团的第一、第二弓弩营在这一刻列队完毕。数百名弓弩手纷纷在城墙的凸起处后方藏好，拉满几乎和他们的上半身一样长的大弓，瞄准正前方的战场，随时准备射击进入射程范围之内的敌人。原本正在城池内部待命的五个弓弩营也在指挥官们的指挥下登上城墙，七个弓弩营合计将近两千名弓弩手沿着镇邪关正南城墙顶部排成一条长长的横列。
城墙顶端和暗格内的远程火炮开始转动炮口，瞄准冲在最前方的苍灵军战车。嵌在城门周围的暗格内的守城巨弩也在以小组或小队为单位的士兵的操控下转动，发出“吱嘎吱嘎”的刺耳声响。
一连串炮火轰鸣声先后响起，压过空中的坚岩军灵师们释放出的风声。大如西瓜的火炮弹先后从黝黑发亮的炮口飞出，数十道火舌沿着镇邪关南城墙从西向东倾泻而下，宛如一道橙红色和灰白色的瀑布。被坚岩军灵师释放出的风柱击打出破洞的那俩战车瞬间被三颗火炮弹炸得粉碎，无数大小不一的碎片四处纷飞，强烈的烟尘瞬间遮挡住后方几辆战车的身影。
多达十二颗炮弹先后落在冲锋在最前方的六、七辆苍灵军战车的顶部和周围，土黄色的沙尘冲天而起。两辆战车先后被火炮弹强大的冲击力掀翻并炸毁，好几道完整或者不完整的人影先后被震飞向四面八方。没被炸毁的几辆战车也先后遭受重创，要么直接陷进坚硬的土地里，要么被削掉一大片外壳或者一两个轮子，每一辆都在这一瞬间停住，完全无法再前进。
紧跟在它们后方的第二排战车还没来得及调转方向，第二波来自空中的打击就径直落下来。这一次，落下来的不再是风柱，而是无数道螺旋状或者月牙状的风刃。它们不断地切割苍灵军战车的龟甲状外壳，像是要按照“龟壳”上的纹路把它们切成大小均匀的许多个小块。尖利而刺耳的摩擦声在战场上不断回响，穿透每一辆战车的外壳，穿透战车内的每一名苍灵军官兵的耳膜。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先后从战车的外壳表面浮现出来，却没有任何一辆战车因此而后退。
第二排、第三排的战车有序地调转方向，绕过被摧毁的战车残骸，迎着从天而降的风刃，强行向前冲。十几个身穿重盔甲的苍灵军士兵先后从无法再前进的战车顶部的开口钻出来，排成长短不一的纵队，每人双手中都握着一面重盾，将重盾举过头顶，跟随在其他战车周围，向前跑步前进。越来越多的地雷在苍灵军战车的周围爆炸，无数灰黄相间的烟尘四处纷飞。
“司令，这是怎么回事？那些战车都没有任何攻击装置吗？”一名肩扛少校肩章的参谋高声问。
“他们不会是冲上来送死的吧？还是……只为吸引我们的火力？”另一名参谋差点忍不住想要扑到城墙边上去。城门楼周围的魔灵导器装置释放出的灵力屏障拦住了他。
“报告司令！敌军第二阵已进入镇邪关正南部范围之内！是敌军中央军团的重甲步骑兵混合部队！更远的后方有大片灵力波动出现！敌军将在十五分钟之内进入主战场！”
一连串炒豆子般噼啪作响的话语先后通过传音术传入主门城楼内每个人的耳朵里。这声音的音量不大，但在大多数校官和尉官耳朵里，却如惊雷般振聋发聩。
“什么？是中央军团？”
谢司令一脚跺在城门楼中央的一块大石砖上，跺出一块难看的大凹痕。站在他两边的两个女人不由自主地往外后退一步。
“见鬼！难怪他们能来的这么快！远程火炮，再给老子加把劲，往死里轰这群狗娘养的！别省炮弹！争取多打烂几辆战车！各城门全都给我关紧！随时准备打开陷坑！没我的命令，谁他娘也不准擅自开城门！”
“司令，我们现在是否需要向第二道防线请求支援？”身披少将肩章的副司令眉头紧锁，紧盯着城门楼正前方被炸得一片混乱的主战场。躲过一轮炮火的五、六辆苍灵军战车正在迅速地向镇邪关的主城门楼靠近，城墙上、暗格里的弓弩手和火枪手同时瞄准它们的外壳，却都没有立刻开火。他们都能看出，这种机关战车的外壳绝不是普通的弓弩和火铳能够射穿的，只有威力相当于三、四阶灵师全力一击的大型火炮才能摧毁它。
两门最大的炮筒正在随着战车的行动轨迹而转动。暗格内，操控炮筒和负责点火的士兵的脖子和额头上都开始冒汗，几乎把头盔和军服的领子完全沾湿。
“不用！还不到那个时候！”谢司令大手一挥，“告诉姓杨的！敌军灵师部队已经出动！他们很可能会派高手强行轰击我军各个指挥所！让‘银刃’部队马上升空迎击！”
“是！”刚刚跨入城门楼的传令士官再次飞出城门楼。两队护卫灵师随即从主城门楼后方的两条阶梯登上城头，牢牢围住主城门楼。
一颗巨大的亮白色灵力球从正南方的天边升起。即使相隔数千米，它仍然无比耀眼，耀眼得令主城门楼内的坚岩军军官们都忍不住连续眨眼。已经披上黑纱的夜空重新被光芒照亮，无数颗大大小小的光点从太阳般的巨大光球下显露出来。一同出现的，是宛如地震般的一连串声响。它们从一直通到天边的山路尽头传来，穿过一片混乱的战场，由远及近，渐渐传入城墙上每一位坚岩军士兵的耳朵里。
2018.0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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