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魅:养猫带来的杀身之祸
在大城市住的久了,听说过这样一句传言。
“养猫时,一定要小心。否则,也许会招来杀身之祸。”
元钧就不喜欢猫。
那只两天前被室友接回来的小橘猫,正在他腿上翻滚。
“下去。”他提起瘦弱的橘猫,把它从腿上拎下去,专心的看着电脑。工作还没着落,这月简历再没回音,自己可就连房租都交不起了。
小橘猫被放到床上,哼哼唧唧显得很委屈。
“唐挽!”他扯着嗓子喊道,“把你的猫带走!”
“君君!你怎么又欺负小橘。”房门被打开,他的室友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你看好它,别总让它跑到我屋里来啊。”元钧看向她手中的托盘,“今天是什么?”
托盘之上,是烤得金黄的小猫饼干。
元钧拿了一块扔进嘴里的同时,小橘猫扑进了唐挽的怀里。“那几个公司还没有回复吗?”
元钧摇摇头,“再等等看吧。”
元钧是一个小县城来的北漂。
在大城市里几乎随处可见他这样人,因为和父亲的意见不合,自己一人来到大城市闯荡。
唐挽是他大学同学,在租房子的时候刚好碰到。但与他不同的是,唐挽是本地人,家里也不缺钱,仅仅是想自己搬出来住——顺带救济一下刚好碰到的元钧,两个人这才一起合租。
比起焦头烂额的元钧,唐挽就显得悠闲轻松得多。
种种花,养养猫,日常烘焙手作,上班睡觉。
这次为了接小橘过来,她几乎又买了将近一半的花盆种猫草和猫薄荷。家里本来借给元钧装零食的箱子也被倒空,装了各式各样的猫粮猫零食猫罐头。小一千块的摄像自动喂食器加自动喂水机……元钧看着唐挽倒腾这些的时候,觉得她简直要疯。
领养小橘是她的一个同事的同学介绍的。
这个同学说,这只小猫的前主人在养了它不久就喝酒死了,小猫没人管将近一个礼拜。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
刚接来的时候也是胆小瑟缩,很容易受惊。看她身上的猫癣、耳螨、还有一些似乎是人为造成的伤口就知道,前主人对她极差了。
唐挽非常心疼,和元钧发誓一定要给小橘子最好的关爱。
“那是你,别带上我。”元钧听完转身就走了。
合租嘛,井水不犯河水。你养你的猫,我过我的就好了。
当然,他想得太简单了。
就在小橘被接回来的第一周,元钧发现自己总是打喷嚏,总流鼻涕。去医院一检查,居然是猫毛过敏。
“去去去,你离我远点。”
仅仅过了一周,小橘子就从砂糖橘变成普通橘子了——足足胖了一圈,已经三斤了。
无孔不入的猫毛加上特别被“照顾”的元钧,他床头的纸巾在飞速地消失。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橘子就是更黏他一点,不管他嫌弃地用两个手指捏她的后颈皮,把她拎走多少次,她总会跑回来在他腿上呼噜打滚。
元钧从来不摸她。
唉,好烦呦。
元钧有个非常倔强的老爸,他和他老爸倔强得如出一辙。
他老爸最大的心愿就是他能子承父业,在小县城里好好呆着,可他偏不。
“哈!”元钧不期而遇地看到,本来可能是垃圾邮件的邮箱提醒,居然是招聘回信。他开心地一跳,差点把在他腿上睡觉的橘子颠下来。
自己如果能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就把老头子老太太都接过来,让他们看看自己究竟有多厉害。
带着走上人生巅峰地梦想,元钧和橘子带着一脸小人得志的笑睡去。
刚开始入职要学的很多,能做的不少,但想做的很少。就算是这样,元钧常常也得九十点钟才能回到家里。
“君君,你不在的日子,我好寂寞哦。”周末的时候,唐挽装出嗲嗲的语气。“剩的小饼干、小蛋糕还有猫粮都没人吃咯。”
元钧半躺在沙发边打游戏头也不回地说,“寂寞就去找个男人,别和我犯病。”
“还有,谁吃猫粮了?”
就这样一个月,如元钧所愿,自己的事情安排得不再那么手忙脚乱了。但是他却发现唐挽有些和平时不一样了。
连续一周七点回家之后,他终于问,“唐挽,你最近怎么不和我絮叨了?”
唐挽恢复了笑脸,一个枕头拍过去,“皮痒了?贱!”
元钧被抱枕砸歪了头,就那样歪着头想了一会。
唐挽最近说话确实变少了。
“你最近失恋了?”
“那个能让我失恋的男人还没出现呢!”唐挽没好气地说,抬手揉了揉眉心,“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很累,我先睡觉去了。”
说罢便抱着猫进了屋。
她那份她爸关照过的办公室工作,什么时候变过?怎么突然就很累了?
元钧没放在心上。
这天晚上进屋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顺手锁了门。
躺在床上,肚子咕咕地叫了几声。最近为了省钱,连晚饭都不吃了。挨到月底发工资,去了房租还能吃顿好的。
就这样边想着工作,便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
破旧的厨房,很久都没用过的炊具。瓷砖的缝隙已经变黑,几个胡乱收拾的外卖盒。
一个男人在客厅里抽烟。没有开窗,烟味久久不散。
突然画面一转,那个男人趴到了地上。
他在干什么?元钧想要看得更清晰一点,但是却怎么也看不清。
那个男人脸转向沙发缝隙,四肢在不断地颤动。
一声彻骨而凄厉的叫声仿佛不是男人所能发出来的。
“啊——”
元钧猛地惊醒。
那声凄厉地叫声化成了软糯的喵叫。
小橘子在他身旁睡的迷迷糊糊,见元钧突然坐了起来,还舔了舔他的手。
猫舌头上的细小倒刺轻轻刮过手背,元钧这才完全清醒。
房门被突然打开。
“元钧!”唐挽穿着睡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是你叫的吗?”
元钧有些惊讶,“你刚刚也做梦了?”
“有个男人——”两个人异口同声说。
他们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太诡异了,在什么情况下,两个人会做同一个梦呢?
一连几天,他们都在做同一个梦,梦里的男人总是脸对着沙发缝,四肢抽搐。
元钧和唐挽觉得,就好像是在求救。
终于熬到了周末,两个人都顶着大大地黑眼圈。晚上睡不好,白天的精神状态也很差。
唐挽就直接请假了,而元钧差点连续犯错被骂了好几回。
看着躺着沙发上抱着橘子休息的唐挽,元钧回到房间拿起电话。
“……喂?爸……”电话接通,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臭小子你还知道我是你爸?这么多天也不来电话!你到底有没有点良心!”电话那头传来气势汹汹地声音。
“这回是有事……”如果还有别的办法,元钧实在是不想找他爸。
“我就知道!没有事你能给我打电话吗?啊?有事才给我打电话!”
“听我说,我最近遇到怪事了。”
“我最近遇到怪事了。”是元钧的老爸元陶这辈子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因为他是个道士。
当然也是个不入流的道士,就是在小小的县城里略有名气,帮人解决点小古怪。
但是元陶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这回遇到事了想起你爸我了!我叫你留下来和我学怎么你非要走呢?咱们祖师爷那点东西就要在你这断了你这个不孝子……”
元钧无视了他喋喋不休的指责,直接将事情简单直接地说了一遍。
他爸那头安静了一会,突然说,“这个我得查查,你等我晚点给你说。”
元钧头一回这么期盼他这个不着调爸的电话。
但是一连三天,都没有消息。他打过去也是妈妈接的,说他爸在忙。
梦境几乎没有变化,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了尖叫,整个画面都像是被静音了般,而那个男人颤抖的更剧烈了。
就在两个人都要崩溃的时候,元钧突然收到了元陶的快递。
鬼画符一样写自己的名字难道也是职业病吗?
一边吐槽一遍在唐挽橘子的围观下拆开箱子,看到了老爸常用的几个器件。
还是老一套。
朱砂、桃木、看着唬人的符,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木头。
这些真的会有用吗?
包裹里还装着一封信,上面无非是把他早已熟知的用法再絮叨了一遍,并且严肃地告诉他:“老子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让小鬼缠了,但是你不搞明白就别回家连累我和你妈!”
随手把信扔了,和唐挽商量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什么的。
“要不然我们就试试这个符吧?万一有用呢?”唐挽左右瞧着那黄纸上的朱砂墨。
“用处估计也就和在上面画一个震天雷神皮卡丘的效果差不多。”元钧摊着手看她。
夜里两个人揣着符咒忐忑入梦,依旧是无声的画面,甚至渐渐失去色彩。
那个男人抽搐着将头伸向沙发,却因为沙发缝太小无法继续前进。
他像卡住了一样,突然停了下来。
此时的画面仿佛恐怖到了极点。
静止的黑白的画面一动不动,男人的头以非人的角度转了过来,脸与后背在同一平面。
两个眼窝空洞洞,血流出的蜿蜒痕迹仿佛已经干涸。
但他还能动,他将手伸向了自己的脸。
“啊!”这回不等元钧反应过来,唐挽已经冲了进来,拼命地搂住了他。
元钧也惊魂未定,他紧抱着唐挽单薄的身体,轻轻拍她的后背。
如果不是他怀里不住颤抖的女孩,他也要歇斯底里地大叫了。
他亲眼看着,梦境里的那个男人,自己剥下了自己的皮。
实在是太真实了,每一片皮肤都像是干枯的纸,窸窸窣窣撒了一地。
元钧拼命地让自己镇定下来:两个人不能都垮。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恐怖片还不是总看,这算什么,一点都不吓人……
突然毛茸茸的触感让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小橘子被唐挽吓醒,也跟着来到了元钧的屋里,在他们身边窝起来。
“好了,好了。”元钧轻轻地拍唐挽,唐挽也渐渐冷静下来。
她伸手摸了摸团成一团的小橘子,“吓到你了吧。”
也不知道是和谁说的。
此时才凌晨两点钟,两人心照不宣地将被子盖好,还握着对方的手。
“没事的,睡吧。”元钧摸了摸唐挽的脸蛋,把呼噜呼噜的小橘子往她怀里推了推。
不过过了两个小时,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中,两人就睁开了眼睛。
不知道是因为做梦的原因还是床上有另一个人,两个人睡得都非常浅。
唐挽在床上多躺了一会,听见客厅元钧在打电话。
“……什么用没有!反而……”
“……你把话说明白!大早上的睡什么觉!到底怎么回事!”
唐挽有些无措地抚摸着小橘子,心里一个不好的想法渐渐浮出水面。
元钧进屋时,两人都因为突然同时被对方注视而有些尴尬。
“你可以再睡会……”
“元钧。”她开口,“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们一直没去救他,他才这样的?”
元钧知道她说的是梦里的那个男人。
“不会的。”他在床边坐下,“这不一定是真的,可能这间屋子有问题或者我有问题。”
“那人为什么会向什么都做不了的我们求救呢?他连什么信息都没给我们。”
他将语气尽量放得轻柔,使人信服,“别想这件事了,你今天就先回家吧。”
他知道唐挽不能再承受这样的刺激了。
唐挽回家了。
元钧将屋中所有的门窗锁好,尽管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但他锁到屋门的时候,突然想起做梦的头一个晚上,他也锁了门。
那只橘猫是怎么进来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元钧环视一周,房间里除了他没有别的生物。
他多贴了几张符咒,心中暗暗希望老头这玩意多少起点作用。将被子裹紧,过了凌晨才睡着。
这样迟早神经衰弱——这是他睡前最后一个想法。
梦境又涌了进来。
还是那样破旧油腻的厨房,脏兮兮的家具。
不同的是,那个男人不见了。
他的烟还没有完全熄灭。卡在烟灰缸上慢慢地落灰。
烟灰缸旁边,是几瓶酒。
——酒?
元钧突然心思闪念。
安静的屋中,斑驳掉皮的沙发突然传出一声猫叫。
“啊呜——”
元钧惊醒。
那是它前主人的家。死去的男人是它的前主人。猫在沙发底下。
这样的状况,怎么会养猫?
几个想法迅速闪过,他却停留在了这似乎并不算奇怪的点。
事情仿佛不能再细想下去。
就在这时,自己的身底下传来了和梦境里一模一样的猫叫。
“啊呜——”
已经不是正常的奶音,而是像婴儿哭一样撕裂的声音。
元钧汗毛倒竖,几乎是从床上蹦了起来。
猫叫声骤然断了。
屋里静悄悄的,仿佛是梦里的无声黑白画面。
元钧知道,自己没法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睡觉了。
他一只脚钩上拖鞋,另一只也拖上,面对着自己的床站定。
昨天的梦境犹在眼前,那个看向沙发底下的男人本来应该有眼球的地方黑洞洞的,脖子诡异地反扭。
视线随着缓慢地蹲下而慢慢降低,漆黑的床底仿佛空无一物。
他蹲到了底,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梦中那个男人一样,将头歪过去,慢慢靠近床缝。
脸贴向冰凉的地板,狭窄床缝里的空间突然闯入视线。
漆黑的床底两只发光的绿眼睛猛地睁开!
完全是瞬时的反应,在那东西呼啸而出时元钧伸出手抓去。
另一只胳膊横在面前,尖尖的爪子在他眼前几厘米处停住,伸出的手和横档的胳膊感受到了刺痛。
但他抓住了。
没有丝毫的犹豫将手里的东西猛地摔向墙壁。
咣的一声,不知道用了多大的力气——可能是全身的劲——那声响巨大得有些异常,随着被甩到墙上的东西掉落,回音渐渐消失。
元钧喘息着,左手和右臂的伤口血液蜿蜒而下,滴在地板上。
那个东西落在了自己书桌后的箱子里。没有了声息。
元钧挪着千斤重的步伐,走了过去。
箱子微微动了一下,伴着轻微的响动,身后的门居然也轻轻动了一下。
元钧僵住了。
向前还是向后?
门又动了一下。
随着一声刺耳的吱呀声,门的把手被大力的下旋。
仿佛被轰击一样,门剧烈的颤动,却没有开。
元钧想起,自己确实是锁了门。
更加大力的拍门声响起。
“开门啊元钧!你有没有事?”
居然是唐挽。
他送了一口气。
“你不是有钥匙吗?去拿钥匙开门吧。”他继续向桌子后面的纸箱走去。
他听见唐挽跑远,又走回来的声音。
元钧走到箱子前,踹了一下箱子。
那本来只是放杂物的箱子,要腾出来给唐挽装猫零食的。
这箱子的重量不对。
就在这时,钥匙转动门锁,房门被打开。
门口站着焦急的唐挽。
和小橘子。
“你……怎么回来了。”元钧有些茫然地回头。
那箱子里,空无一物。
“我……还是做了梦,总觉得你出事了。”唐挽快步走上前,“我担心你。”
元钧把手往背后收了收,“我没事,这里不安全。”
“你没事为什么把手藏起来?地板上有血当我看不见吗?你肯定受伤了。”唐挽有些闹脾气地向他伸手,“手拿出来!”
“我……”
“你再藏!我就要给你贴震天雷神皮卡丘神符啦!快拿出来!”元钧虽然倔,但是面对这样性格的唐挽,他一点脾气也没有。
元钧一边看她翻医药箱一边探头问,“你……不害怕了吗?”
唐挽一边忙活一边回答,“一想到你可能会像梦里的那个人一样,我就更害怕了。”
“两个人,也许会好一点。”
二人一时无话,元钧故意不去看唐挽,眼睛盯着走路有些蹒跚的小橘子。
帮不上什么忙的……元钧虽然感动,但他的理智却在心里摇摇头,她还是在家呆着比较安全。
那个箱子,怎么会什么都没有呢?
不是小橘子,那自己看到的又是什么呢?
在连续几个让唐挽回家的提议被一口否决之后,元钧非常郁闷。
“理智点好吗?我还要上班的,如果你自己在家出了什么事,我没法照顾你。”元钧理解不了,唐挽为什么这么坚持。
“昨天是谁照顾谁啊?”唐挽气呼呼地说,“我不用你照顾我。”
元钧突然想起自动喂食器的另一个功能,“你这个喂猫机不是有摄像头吗?”
“对啊。”
“你白天活动的时候别离开摄像头范围太久,有事打我电话吧。”元钧匆匆忙忙地收拾准备上班。
临走又探头,“其实最好,你还是回家去。”
房门被唐挽“砰”的一声关上,“元钧你个木头!”
上你的班去吧。
因为是公务员的工作,加上家里的特别关照,请个把周的假根本不算什么。唐挽给小橘子换了猫砂,又将新买的零食放在各种箱子里,想着要不要烤点蛋挞来吃。
今天刚好是小橘子来的第七周。
在等蛋挞熟的时候,唐挽找来一个毯子,坐在的窗台边。暖洋洋的日光洒在腿上,她随便抽了本书看。
小橘子爬到她腿上,团成一团,呼噜呼噜地睡了。
阳光正好,她也有点困了。
躺椅刚好不在摄像范围内。
半梦半醒的时候,仿佛有人在和她说话。
“他有一双,很悲伤的眼睛。”
唐挽仿佛知道这个声音说的是谁。
“他最初捡到我的时候,对我很好。尽管他日子过得不如意,却对我真的很好。”
那个声音顿了顿。
“他抽烟酗酒,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天生就带有的精神疾病,发作的时候仿佛根本就变了一个人。”
“绝望总是不断累积,直到他不想再活下去。但最后,他却把急匆匆赶来安慰他的人推下了桥。”
“他无法原谅自己。活着却不能自制的人真的很悲哀。”那个声音轻柔又温暖。
“我帮他从束缚自己的躯壳里走了出来,他得到了自由。也可以与我一直在一起了。”
唐挽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男人的样子,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在她眼前的男人是鲜活而健康的。
尽管眼眸里透露出悲伤,但依旧难以掩饰地轻快。
“我知道你很爱我。”那个声音的尽头渐渐显出轮廓,小橘的样子逐渐清晰,“你对我比他对我还要好得多。”
“小挽,我们一直在一起吧,好吗?”柔和的声音以奇妙的韵律声声传入耳中。
“可我还有别的生活。”唐挽下意识回答。
她的心中浮现出了另一个人。
“哦,是那个从来都不愿意碰我的男人吗?”小橘轻柔的声音突然变得生硬。“比起我,你更喜欢和他一起生活?”
唐挽没有回答,这个梦似乎太久了一点。
“那好吧。”几乎是默认一般的反应让小橘变得恶狠狠的,“昨天我没能杀了他,也许今天就可以。就算今天不行,还有明天,后天。”
为什么?唐挽在那个恶狠狠的声音下退缩了,“你如果要杀了他,我就不要你了。”
“晚了。”小橘漂浮在她眼前,舔了舔爪心。“我在这里已经过了四十九天,我每一次在你身上呼噜,你抚摸我毛上的毒就浸入你身体里一分。”
“那个男人,”小橘斜睥了一下像极了人的神态,“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卖萌打滚居然从来都不为所动——不过如果你答应选择我,我今晚还会考虑放他一马的。”
“不,”唐挽摇头,“我不会答应的。”
唐挽并不是很有把握,元钧能全身而退。但她知道,她应该选他想要而自己不后悔的结果。
周身突然起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疹子,裸露在外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浑身奇痒无比,而唐挽发现,自己仿佛抬起一只手都费劲了。
“知道弓形虫吗?”小橘依旧漂浮着,甚至翘起了二郎腿,“弓形虫可以顺着血液流动,到达全身各个部位,破坏大脑心脏还有眼底。”
“你不害怕吗?”
唐挽咬紧牙关,那个男人亲手剥下了自己的皮,究竟有多痛苦,她不知道怎么形容。皮下仿佛有几千条虫子在不断蠕动,她甚至感觉到顺着脖子慢慢地爬到脸上。
她已经知道他为什么死了,只要有停下来的方法,她死也愿意。
“你何必那么执着呢?”小橘叹了口气,“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可能看着你这样被折磨致死呢?”
一团绿莹莹的光浮现在眼前,唐挽定睛,是她自己种的猫薄荷。
“吃下它会好很多,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小橘皱着眉头看着她。唐挽发现,她这张猫脸居然和自己的脸越来越像。
伸手取下了草,身体上的痛苦几乎让她无法思考。但她依旧记着自己最初的想法。“答案……是不会变的。”
说罢将咬向猫薄荷。
“快醒醒!唐挽!唐挽!”熟悉的声音让她恢复了些神志,唐挽用力地眨眨眼睛,看见元钧抓着她的手腕阻止她吃草。
元钧手掌下的手腕非常的热,唐挽看清了自己依旧在屋中,但身上如虫噬的痒痛感依旧未消,仿佛一层红雾蒙了眼。
她伸手就向脸抓去。
元钧比她更快。“你干什么?”
“元钧,”唐挽痛苦地说,“我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死的了!是小橘!是小橘!”
“我身上都是虫子,你别碰我!我想死,元钧!”唐挽拼命地挣脱,仿佛用的已经不是她自己的力量了。
“你绝对不能死!”元钧一只手狠狠地握住她的两只手腕,一手沾了朱砂按在她的额头,“都是幻觉!你快醒醒!”
朱砂按在她眉心时,仿佛是一股清凉打碎了熔炉。顺流而下,唐挽感觉神志清明了很多。
“你不能死,也不能吃那株薄荷。”元钧看唐挽不再用力挣扎,便放开了她。
身上的痛感渐渐消失,唐挽有些虚弱地垂下手臂。
“果然是那只猫。”元钧站直,目光四处搜寻原本窝在唐挽腿上的小橘。
她好像是就此消失了一般,无声无息了。
“我晚点和你解释,你先出去。”元钧一把拽起唐挽,将薄毯披在她身上。唐挽顺着他,拿着钥匙,走出了门。
“你在这里她不会出来,等我叫你。”二人对视,略微一点头,门咔哒一声关上。
唐挽一出去,屋中显得安静了许多。
来吧。元钧将那根桃木握在手里。
元钧站在屋子的正中央,慢慢的呼吸。他感觉自己的感官从未如此灵敏过。
窸窸窣窣声音从身后起,元钧没有动,心里默默地算着与自己的距离。
爪子搭在地上的声音刚刚落下,元钧突然侧身。一道黄色的影子刷的一下擦过,他感受到腹部的衣服被划开,一阵刺痛。
但是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向着那个黄色的影子扑过去。
沉重的撞击声响起。元钧未受伤的手狠狠地抓着那只猫的后颈,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他知道为什么自己预判错误受了伤了。
手底下按住的这只橘猫,足足有一只未成年虎那么大。他全力才能压住她。
没有一丝犹豫,桃木自头上狠狠劈下,那妖猫发出一声怒吼,桃木居然从中间折断了。
“唐挽!”元钧大喝一声,“进来!把金刚木给我!”
门应声打开。
“什么金刚木?”唐挽虽然这么问,但还是跑向之前元钧爸给他邮的快递箱。
“就是那根之前不知道叫什么的木头,快,递给我!”
二十多圈年轮却不足寸粗、沉甸甸的金刚木被握在手上,带着破空之声向着妖猫的脑壳打下。
“等等!儿子!”门口传来的声音让元钧紧急转劈为杠,双手握住两头再一次将妖猫狠狠按向地面。
他抬头,门口正是他爸,元陶。
“你不能伤它性命。”
身下的猫突然不再挣扎,飞速地变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离它而去。
元陶有些滑稽地掏出一个罗盘,看了一下方向,追着那个看不见的东西跑出去了。
压在金刚木地下的小猫,又变回了刚来时的大小。
“这是……怎么回事?”二人对视了一眼,唐挽有些不解地问。
元钧喘过了一口气,松开手。坐到了地上。
他旁边的小猫,看起来弱小可怜又无助,全然不复之前的精神。
“我们应该,没什么危险了。”
终于等到元陶回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将混乱的屋子收拾得差不多了。
“人之假造为妖,物之性灵为精,人魂不散为鬼。天地乖气,忽有非常为怪,神灵不正为邪,人心癫迷为魔,偏向异端为外道。”元陶摇头晃脑地说。
“什么意思?”唐挽悄悄问元钧,而元钧做了一个摊手的姿势。
“刚开始你小子和我说这件事,我以为你是被什么小鬼缠上了。”元陶摆弄着手中的罗盘,“但后来我觉得不对,事情似乎都指向这只猫。”
“那您说的这是指猫妖吗?”唐挽试探的问。
“年轻人,不要太着急。”元陶晃了晃他的食指,“这猫虽然像妖,可它并不是,我们说畜生植物是成精,但现在妖精用法几乎同化了。你们遇到的情况,显然是被附身了的猫——它应该是只‘魅’。”
“什么是魅呢?”不等唐挽问,他紧接着说,“优容颜色,食人精魄,取摄皮囊。”
“小姑娘,你可在幻觉中看到了它与你相似的样子?”元陶微微凑近。
唐挽点点头。
“你与它日夜相处最少已经七七四十九天了。这魅最初不得附在人身上,只能选择猫作为载体。”
“都说猫有九命,虽然夸张却不是空穴来风。”元陶举起那只可怜的小猫,在灯光底下细瞧。“猫是动物中,最容易被附身的载体。”
“魅虽然能让你产生那样痛不欲生的幻觉,却不如猫妖本身实力强大。”他一点一点抚摸着小猫,“而猫妖非是乱世、没有契机,很难出现。这个小可怜想必就是不小心被魅所附。可惜它的身体实在太脆弱,这才没对你们造成太大的伤害。”
“那只魅已经被我收了。”元陶得意洋洋地扬了扬手里的小破口袋。“厉害吧。”
“厉害厉害。”元钧无奈地看着唐挽配合他。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出事的?”唐挽鼓完掌回头看元钧。
元钧挠挠头,“我就把摄像头画面放在手机上,一会就看一眼。看到你从厨房出来就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了,而且一直没动。我怕你有事,就先给老头打了个电话,就赶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你抓了一把草要往嘴里塞,”元钧看了一眼元陶,“这个老头子居然猜到了附在小猫身上的东西,和我说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告诉我一定不能让你吃那个草。还有用朱砂点头这招,居然能起作用我还挺意外的……我以为都是唬人玩的呢。”
元陶砰的一下敲了他的头,“什么唬人玩!都是老祖宗传下来有用的东西!”
说罢放缓了语气转向唐挽,将小橘放回她的手上。
“那只魅想要你的皮囊,我记的不错的话,你们和我说过之前它有过一个男主人。但是男人阳气太重,不适合做载体,就只拿了男人的灵魂做养料。它让你产生幻觉,就是为了让你吃那株草。如果你吃了,不管是身体还是灵魂就都是它的了,这个小猫它也可以舍弃了。”
“这么说,那之前攻击我的猫……”元钧想起自己明明上锁的门。
“魅可以和宿主短暂分离,因为这个载体太过弱小——它思虑得太周全了,明明已经胜券在握却不敢冒险。只要你门一开,宿主进来,它就能在你看不见的状态迅速回去。”
仔细想想,确实两次都是这样。那第一次舔自己手的,其实是魅所化的吗?
“男人虽然阳气重,但灵魂可是不可多得的肥料。”元陶发出啧啧声,“你小子真够好运的,几乎没中魅的术。”
谁能想到自己不喜欢猫,猫毛过敏这种小事反倒救了他和唐挽一命呢?
“不过话说回来,那些梦又是怎么回事?”
“嗯……”元陶捋了捋自己不存在的胡子。“恐怕是魅一边控制那个灵魂,那个灵魂一边反抗的效果。”
“魅想要通过再现那个人对你们产生冲击,而那个灵魂应该是想要警告你们。所以才会有一段时间一直做一个梦,而贴上符咒之后,后半段就显示出来的效果。”
元钧和唐挽对视一眼,震天雷神皮卡丘神符?
两人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元陶看得莫名其妙。
“行啦,解释也解释完啦,我这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你个见面礼吧。”他又掏出那只小破布袋。
“什么?”两人同时问。
“那个魅附身的眼球。”元陶得意洋洋地将布袋举到唐挽眼前。
“啊!!”唐挽猛得尖叫着跳起来。
元钧抱住她大吼着,“把那玩意拿远点!”
元陶大声笑着收起来,“臭小子在我面前还想藏?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临走不忘眨眨眼睛,小声道,“要是成功了过年带回来吃饭呐!加油!”
“什么?”唐挽看到元陶离开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什么?”
“咳,没什么。”元钧松开手看向别的地方。
“我……去喂猫了。”
唐挽看着他红的耳朵忍不住笑了出来。
“……原来你还会喂猫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