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的井‖第二章:窗边的混血少年  下篇

作者: 雨一颗 | 来源:发表于2018-08-20 08:50 被阅读86次

    渐渐的,所有人都把目光从宋亦挥身上转到我身上,我成了他们热议的焦点。

    “对啊!她就是红衣学姐!”

    “不会吧……她就是那个让学校的花草树木枯萎,诅咒大家昏昏欲睡的那个红衣学姐啊?”

    “是呀。你没看学校官方微博,没看三星中学贴吧啊,照片里的那个女生就是她呀!”

    “真想不到,看起来这么清纯的一个人,竟然……”

    “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人哦!”

    “……”

    耳朵里“嗡嗡”的,那一声声难听的话就像占满了整个屏幕的垃圾弹幕,扰乱着人们的心智,让所有人失去判断。那些恶语相加似乎真的变成一排排弹幕漂浮在我眼前,然后,我直直地站在那里,双眼逐渐失去神采变得浑浊、涣散。一张张充满恶意的脸狰狞而扭曲。势单力薄的自己不知道如何面对突如其来的攻击。我趴在桌子上,愚昧的话语如同滚烫的开水在我的耳膜沸腾,我很想哭一场的,却找不到哭泣的理由。

    “红衣学姐?他们在说你呀?”一个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我耳畔轻轻响起。

    我听出那是宋亦挥,就点了点头。

    宋亦挥把我外套上的帽子给我戴在头上,然后我听见他对他们说:“你们说这个可爱的女生是红衣学姐?我怎么觉得她是红衣学妹?”等他们安静下来了,宋亦挥温柔地揉了揉我的头说:“你们看,她多可爱啊,穿着红色的衣服,帽子也是红色的,像不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女孩呢?这样的女生,不应该是红衣学姐啊,叫小学妹还差不多。”

    有人说:“你误会了,我们说的红衣学姐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学姐,是……”

    “要上课了,快回去吧!”宋亦挥打发着他们走。

    不一会儿,上课铃就响了。

    “好了,小井,”宋亦挥拍拍我的肩膀说,“那些人都走了。”

    我没有哭,但是趴在桌子上不想起来,不想看见任何人。

    “小井,你不会是在哭吧?”他凑近我,和我趴在一起。

    “没有。”我立马坐起来,取下帽子。

    “我就说嘛,你才不是那种轻易就掉眼泪都女生呢。我最受不了女生哭了。”他笑着,帮我整理好耳边的碎发。

    “你刚才叫我什么?”我问。因为我刚刚听到他叫我“小井”,这是我家人才知道的我的小名。

    “小井啊。”

    “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呢?”

    “嘿!你的名字去掉姓不就是念‘小井’吗?”

    “不是‘小井’是‘筱瑾’。”

    “听起来不一样吗?”

    “不一样。‘井’是后鼻韵,‘瑾’是前鼻韵。”

    “四川人,分啥子前鼻韵后鼻韵哦!我们不分这个的。”

    “可是,四川话发不出后鼻韵,你却发出了。你没有叫我‘小瑾’却叫了‘小井’。”

    “我中文不好嘛!分不清楚。”

    “真的就是这样吗?”我有些疑惑。

    “哎!告诉你吧,我是听别人这样叫过你,所以有那个映象。”

    “你听谁这样叫我?”

    他漫不经心地说:“以后告诉你吧,我要睡觉了。”

    宋亦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大白兔奶糖,递给我说:“喏,你吃吗?”

    “不用了。”我还是觉得他有点奇怪。这是我的直觉告诉我的,而我的直觉通常都是很准的。

    他把大白兔奶糖放在我面前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了。初夏温热的暖风钻进窗帘,有明亮的阳光漏进来,轻轻落在他的头发和脸上。他的鼻尖跳动着明晃晃的光斑,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

    这节课过得好快,下课铃声突然就响了起来。在铃声响起的那一刹那,我的心一紧。我知道,有会有人来到宋亦挥的桌前,还会有人说我是红衣学姐。

    果然,我们班的人很快就围了过来;不久,其他班的人也来了,还直接进了我们班的教室。霎时间,上课时那种鸦雀无声的低气压荡然无存,教室里沸沸扬扬的。

    季秋瞳也来了,带着她的标志性微笑。

    “哎呦!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会是红衣学姐!这种事,害人害己,你这么聪明,应该清楚怎么做吧!”

    我站起来,对她说:“季秋瞳,别以为你的诡计会得逞,我今天明确地告诉你:你、吓、不、到、我!我就是喜欢乔木易,并不会因为你的话而改变,但我对他仅仅是喜欢,没有你想的那么龌龊。你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的。”

    围观的人怔住了,很显然他们不明白我在说什么。没过多久,校报记者扛着一大堆装备就赶过来了。

    一个戴着工作证的学生记者朝我走来了,宋亦挥大步流星地抢在记者的前面,拦住记者说:“小姐姐,你是来采访我的吧?欢迎欢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的……”

    “对不起,我是来完成有关陆筱瑾同学的采访任务的。”记者不解风情地说道。

    “喂!你是高一的吧,新来的记者吧?你懂不懂什么叫新闻,那个更劲爆!”宋亦挥使出浑身解数拦住她。

    “我的确是新记者,可我知道什么更值得报道!”记者说。

    也是呀,只有新人才会有这样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吧。

    记者正要朝我走来,江晓荷不知道什么时候冲了出来,小小的她一把抱住记者说:“记者姐姐,记者姐姐!我要爆料,超劲爆的!”

    “小同学,你挡住我了。”记者轻轻松松就把江晓荷推开了。

    记者来到我面前,对我说:“你就是陆筱瑾同学吧,我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请问……”

    “记者姐姐,你要仔细!”江晓荷半路又杀了出来。

    “仔细……仔细什么?”记者一脸尴尬。

    “你要仔细你的身份!”

    “什么身份?”

    “我们都是爱科学的好孩子,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更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哲学的信仰者,怎么可以相信这样愚昧无知的迷信!世界上没有红衣学姐,没有!陆筱瑾她也不是红衣学姐,不是红衣学姐!不是不是!”

    我知道,江晓荷说这么多听起来特别傻的话,都是为了保护我,不让记者为难我。谢谢你,江晓荷。

    记者叹了口气,轻轻地推开了她。

    江晓荷过来拉住我说:“筱瑾,快跑!”

    “晓荷,谢谢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记者她没有恶意,你就让她问吧。等她采访完,也好交差啊。”我微笑着对她说。

    “那好吧,筱瑾你要注意哦,是怎样就怎样说,不要让自己受了委屈。”江晓荷握着我的手说。

    记者刚要开口时,我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不是什么红衣学姐,红衣学姐的传说不过是有人拿来对付我的一个跳板。她想用红衣学姐这个谣言让大家孤立我,所以想方设法把红衣学姐的名头安在我身上。”

    记者当然很难理解我在说什么,但她还是很理智地问我:“如果真的想你说的那样,红衣学姐只是别人陷害你的一个阴谋,那这代价是否太大了呢?只为了害你,不惜散播谣言让整个学校乃至三星中学陷入惶恐,正如刚才哪位小同学所说的,我们是坚定的马哲的信仰者,我们要以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来看问题,依你这样的解释会不会太主观唯心了呢?”

    “这件事让我也很难理解,不过爱情使人疯狂,这一点你可以去问问季秋瞳小姐的。”我冷冷地说。

    人群又开始热闹起来,一群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起来。

    “这人是疯了吧……”

    “我倒觉得有可能,你还不知道季秋瞳吗,她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搞了半天,原来是因为一个男的啊!也不知道季秋瞳,喜欢的,到底是哪个男生,真他妈的倒了霉了!”

    “什么呀,季秋瞳喜欢的那个男的喜欢的那个女的才倒霉!摊上季秋瞳这样一个情敌了。

    “这么说……那个陆筱瑾原来是季秋瞳的情敌啊!真的是——太惨了!”

    这时,一个人穿过人群拉住了我的手往外走。他走在我前面,步子迈得很大,一直把我拉到山顶操场的小树林里。

    当他停下脚步,我把手从他的手里挣脱开来,揉了揉发红的手腕。

    “对不起,弄疼你了……”他有些紧张的说。

    “没关系的。”我低着头,不敢看着他,只是盯着地面,看着他干净的球鞋发呆。

    要知道,眼前这个人,叫做乔木易啊!

    “陆筱瑾,”他看着我说,“我是真的不知道你喜欢我……”

    “没事啊,乔木易。这件事不需要你知道,你也不用做出任何回应。我就是喜欢你,没别的。但是也不会因为你而做出什么傻事。”

    乔木易说:“真不知道,季秋瞳也与这件事有关。”

    他又接着说:“陆筱瑾,你知道吗,其实我觉得你是个特别棒的女孩。很善良,很独立。只是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和你在一起,不过很高兴可以和你做朋友。”

    “你太客气了。其实是因为你喜欢季秋瞳吧,我看得出来。”

    “对不起,陆筱瑾。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是她想要……对你不好,可能是因为我,我会去找她说清楚,让她别那样了。”

    “乔木易,你相信我吗?”我欺待地看着他。

    “当然了。”说完,他转身走了。

    已经上了很久的课了吧,山顶操场上在上体育课的班级都已经解散进行自由活动了。虽说是初夏,太阳却异常灼人,有一种火辣辣的嚣张,知了早已爬上了树梢。葱茏的草木蒸腾出一股阳光的味道。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看着他挺拔的身体投下的长长的影子,看着他被风吹起的白色校服。我和他,也许真的就像他说的那样,没那么好的运气——也就是没有缘分吧。

    乔木易,我的美好初恋,我的白衣少年。还没开始,就要结束的一个故事。我喜欢他,喜欢他清爽的短发被风吹起;喜欢他明亮的眼睛带着笑意;喜欢他的白色衬衫永远干净;喜欢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喜欢他骑着单车的清瘦背影;喜欢他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喜欢他撩起球服擦汗,喜欢阳光亲吻他的房间。他不经意地一笑,嘴角好像扬起一片草原,而我是草间的一颗水珠,猝不及防跌落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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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他呀,说他信任我,说我是个很棒的女孩。我的心再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为他融化,眼泪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我蹲在小树林里,一个人哭了好久,在确认我的头发没有乱,眼圈不再红,小腿不再麻的时候才下山去,回到教室。还好已经上课了,外面没有什么人。是陈老师的历史课,还好不是什么要紧的课,老师也很温柔。不过我错过了一节数学课,钟老师肯定会让我中午留下来做卷子的。我小声地喊了声“报告”就进去了。

    一回到座位,宋亦挥就拉着我问:“你刚才去哪了?把你带走的那个男生是谁啊?你们干什么去了?我本来想跟着你的,可门口人太多了,我硬生生被挤了出来,然后就上课了,然后一个短小精悍的女人来上课了,凶神恶煞的,我只有灰溜溜地进来了。”

    “宋亦挥,你中文不错嘛,一口气说了这么。像‘硬生生’、‘灰溜溜’这样地道的叠词,还有‘短小精悍’、‘凶神恶煞’这样的高级词汇都能脱口而出,为什么念错我的名字呢?”

    他抬起胳膊,挠了挠他的卷发,栗色的卷发更蓬松了,乱蓬蓬的,看起来软踏踏的,像个可爱的鸟窝呢。

    “这个嘛,来中国混,还遇到像你这样喜欢汉语的姑娘,流利的中文当然是必须的啊!”宋亦挥眯着眼笑,欧美少年那样暖暖的梨涡绽放在脸上。

    “你的中文真的很好,可是你为什么要说我是喜欢汉语的姑娘呢?”

    我特地加重了“姑娘”两个字,因为我觉得,“姑娘”这样的称呼不像是应该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你不是这样的姑娘吗?”

    “是呀,可是你为什么要把我叫做‘姑娘’呢?”

    “难道……你不是姑娘?”

    “我当然是啊!”

    “那我没说错啊!说不定,你还是这个班的语文课代表呢!”

    “对呀,我就是语文课代表,你怎么知道的?”

    “除了语文课代表还有谁会纠结‘井(jǐng)’和‘瑾(jǐn)是前鼻韵还是后鼻韵呀?还有,根据我十二年的上学经验,语文课代表一定是所有课代表中最土的一个!哈哈哈哈哈……”

    我听了,扬起课本就要打他,谁知他重重地往身后的墙上一靠,举起手来作投降状,还夸张的大叫一声:“好小井,饶了我吧!”

    这下好了吧,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们两个倒霉蛋,又成了全班的焦点了!

    在讲台上唾沫横飞、自我陶醉的陈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撸起袖子,抽了一根粉笔折断了往教室后面一扔——

    苍白的粉笔在教室的客气中划出一个凌厉的抛物线,“哐当!”一声,不偏不倚就砸在宋亦挥的脑门上。

    “啊呦!”只听得宋亦挥惨叫一声。

    “那个谁,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家伙吧!上课为什么不好好听讲!”陈老师边说边走下了讲台。

    “我说了,历史这一科,在中考的分值中不像你们的语文数学那样重,但好歹也有一百分——其实重要的并不是分数,而是历史这两个字的重量!以史为镜,可以只兴亡,可以体会到一场战役,一座城市的深厚底蕴,不要在出去旅行的时候啥都不知道。我们要有文化自信,要让世界知道真正的中国!可是现在的什么抗日神剧啊,古装剧啊,全是胡扯!搞得乱七八糟的,像什么话……尤其是你,你是个混血儿吧,更应该好好学中国历史,让你铭记你是龙的传人。不然这么大热天的,我干嘛白费口舌帮你们梳理框架?我干嘛不让你们自己背?难道我有病吗,要多此一举?我说过了,不许死记硬背,心中要有框架……”

    在陈老师滔滔不绝说痛快了之后,陈老师对宋亦挥说:“你,出去!倒立去,让你换个角度看世界!”

    可怜的宋亦挥耷拉着脑袋走了出去,走到教室后面的窗户边——那刚好在他座位外边。

    他掀开洁白的窗帘,把脑袋探进来。明亮的阳光和他的笑脸一起钻进窗户。耀眼的阳光在他身后,他逆着光,栗色的头发融进阳光,原本立体的轮廓变得柔和,我甚至可以看见他皮肤上那一层细细的白色小绒毛。

    “小井,你现在还想哭吗?”他笑着,浓密的睫毛温柔地下垂。

    “不了。我现在倒是想笑得很。”

    “这就好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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