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等一下!”林染准备敲门的手第N次被我喊停,他保持那个姿势没有动,然后扭头看我,脸上每个毛孔都疯狂的叫嚣着无可奈何。我有点儿心虚的低下了头。
我知道,这一路上我反反复复很多回。半个小时的车程走走停停拉拉扯扯几乎耗了两个小时。这种优柔寡断的样子一点儿都不暮云歌。可是,我一想到我回去面对我那两个大家长,最好的结局也得是尸骨无存我就有点儿怵。我还没为国家做贡献呢,就折在这种事情上,实在是冤。
事实上,到现在我都不明白,怎么就那么巧呢?平时八抬大轿都抬不过去的两个人突然就勤快起来,大清早就奔过去了。还一招呼都不打,直愣愣就去了。就感觉好像老暮他们手眼通天法力无边到看透一切,然后就瞅这机会抓一现形。
或者,他们是串通好了,林染也是知情人,他们一起挖了一大坑,然后躲在暗处等着我跳,我连“哎呦”那“呦”都没来得及的喊呢,他们就着急地冲出来围观了。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我盯着林染的眼睛看了半天,眼球都快瞪掉了,可是这狗还是一“我也是受害者”的无辜表情,眼神澄澈,光明磊落。其实仔细想想,老暮他们也不至于那么豁出去,毕竟闺女还是亲闺女,那种场面也不见得好看。
林染说云老师最后是摔门走的。也就是搬不动床,不然有可能连我带床一起扔出去。一个赤裸着上身围着浴巾的男人,一个衣衫不整躺在床上的女人,一个是他们特别喜欢的干儿子,一个是自家姑娘。如此刺激香艳的画面,云老师他们没有当场脑溢血摔下楼已经是老天给机会。
我不能想,越想越觉得大限之期不远。
“要不,我们今天先回去,明天再来?!”我再次征询他的意见。我可是凭着义气才没有丢下他,拔腿就跑。
“你觉得可能吗?云老师已经把咱俩的电话打成热线了。要不你给回一个?”
“那你说怎么办?真的要进去么?云老师什么性格你最清楚。今天只要进了这个门,那就是刀山火海九死一生。这种情况下,我们不是最应该深思熟虑的么?生命诚可贵,得好好用,别浪费!”
林染不知道哪个笑点被戳中了,斜睨了我一眼居然勾唇笑了。他扭正身子,面对着我站好,抬起双手抓住我的双肩,轻轻捏了一下我的肩头,“放心吧,没那回事儿。真要是刀山火海也是我上,你就躲我后面。无论里面是什么阵仗,一切有我,我会对你负责到底!”
“谁……谁要你负责呀!”
“我!我要你负责。暮云歌,你不是吧。你是那种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人么?这种人一般情况下都得被天打雷劈,你做好准备了么?被劈的准备?”
“估计都轮不到雷劈!”我有点儿悲伤的想。
“你们俩干嘛呢?”一道声音突然响起来,我俩都被惊了一哆嗦。我看见林染的脸僵了僵,抓着我肩头的手也赶紧收起来放在了身侧。我分辨不出来声音的主人,正打算回头看一眼,门开了,然后就是云老师那张刚正不阿的脸。我几乎立刻转身就要跑,领子被揪住了,然后一提,一丢,我就掉进门里。脚腕磕到了门槛上,生疼。
“你也进来!”这话当然不是跟我说的,我听见林染很乖巧的“哎”了一声。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不是躲不过,是没机会躲啊。刚才到底是谁喊的那嗓子,我要是能活着出去,一定找出来,乱棍打死。
屋里的气氛我不知道之前是什么样的,但是自从我跌进来就感觉不太好。我站稳仔细一看,真是人山人海。海枯石烂呐。我居然看到了很久没见到的林染的姥爷。云老师真是够了,都年关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关上门来好好商量,叫这么多吃瓜群众干嘛?人家不用准备过年么?
好吧,也不是吃瓜群众,都是关系户。大家表情严肃,目光逼人。我这人有一毛病,一紧张就特别容易说胡话,不着调。这不,我由于太紧张了,忘了叫人,直接从里面挑到了小芳,摆出一副二十多年没见的架势,抓着小芳的手,特别浮夸的说,“小芳,你什么时候来的,我好想你,我们回卧室好好聊聊……”
“你给我坐那儿!”云老师直接打断,厉声道。
现在回想起来,那天被三堂会审的经历都让人感觉无言以怼。我俩像两个罪犯一样被安排在客厅中央的两把椅子上。家长们以半圆形围在边上。我申请喝水,被驳回。林染很安静。
我低着头,双手交握放在腿上。因为我实在不知道抬着头该看哪儿。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搞得我浑身僵硬。沉默了有两分钟,审判开始。
总共分为三个阶段:第一,谴责阶段。
屋里除了我们俩,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林染是脚踏两只船。他们不知道林染白雪分手的事。觉得我是第三者插足。这是老暮夫妇最生气的地方。一直对我疼爱有加的林爸林妈也少有的严厉起来。
云老师燥得像个母狮子。要不是还有更大的家长在,早扑过来揍我了。她可能做梦都想不到她的姑娘居然堕落到能去破坏别人。
老慕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最终开口的是坐在最中间的林染的姥爷,一个不怒自威的老人。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做事儿怎么这么没分寸?”
我们不知道这些人给加的戏,我们以为说的是上床这事儿。如果我不是我,是三十,可能也觉得无关紧要。成年男女在一起,情到深处上个床都是很稀松平常的呀,没必要这么一惊一乍。
然而我不是,我是个高中生过来的。我还处在个被打击早恋的青春期。这才是我觉得恐怖的点儿。
我头低得更低,恨不得怼到裤裆里。我告诉自己,一定不说话,反正林染让我躲在身后,那就给他个展现男人气概的机会。
“姥爷,我不知道您说的没分寸是什么意思?”
林染的反应算是火上浇油,场子一下热闹起来。
“你不知道?明明自己有女朋友还跟鸽子……”林妈说。
在场的男人尴尬的咳嗽。
妇女之间果然没有秘密。嗯,等一下。什么叫明明自己有女朋友还跟我……不对,他们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么?他们……把我当成了第三者?原来如此,怪不得,我现在才醒悟过来!
怎么会呢?!别说我是一根正苗红五好青年了,就算我再不靠谱,也不至于Low到去破坏别人感情啊。什么跟什么呀!
而且,不是我自我贬低,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实在是实力悬殊太大,一眼就能看清。主要是外型上的差距啊。搞事业我还是可以的。
我马上抬头反驳,“不是!”
“你别说话!”云老师再次打断我,我正要继续,被林染拦住了,“我来说。”
三言两语,误会就解释清楚了。本来就没什么。
“所以你们是在一起了?”我俩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你们这孩子……怎么不早说。我就说嘛……”
众人似乎都松了口气。
一趴结束,进入第二阶段。问打算。时间两分钟。因为什么都没说呢,众人就已经决定要订婚了。就定在情人节。腊月二十九。说什么情人节订婚挺好的。然后林妈就去订饭店了。我和林染一脸懵逼,主要是我。我反应太慢了。等我反应过来,饭店也定好了。
我说我有异,我反对。我的声音被众人忽视掉。云老师丢给我一个“你有什么脸反对”的眼神。我被彻底戳了火,正打算豁出来发个大飙,碰上了看过来的林染的眼神,瞬间颓掉。为什么颓掉?不知道,反正就是觉得不能表现太坚决,太坚决了,就伤了谁的心。
直到后来,我们俩个人因为种种没能走到最后,成了彼此的前任之后,我认真想过一个问题,我是因为爱才选择,还是因为心疼。没想明白。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林染很重要。无论是什么身份,在不在身边,他都是最重要的。
最后是第三阶段,庆祝阶段。紧张氛围最后变成一团喜气,我做了一回提线木偶,明明身在局中,却像个局外人。只有脚踝被磕疼的地方在提醒我,是真实的,正经历着。
林染跟我在各自那把所谓审判椅上坐了很久,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我视线落在前面的某个点上,问身边的他,“我们这算闪婚么?”
“只是订婚!”
“受法律保护么?”
“不受!”
“会有变么?”
“不会!下刀子都会出席!”
“万一我不来呢?”
“等到你来!”
“我真有可能不来的。我才十八岁,我就订婚,国家允许么?”
“你三十了!”
“好像是哦!”
订婚那天,天气挺好的,没下刀子,我如约出席,几个亲密的朋友如约出席,家长们如约出席……
可是,那个说下刀子也会来的人却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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