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伊仆射旧宅
李商隐
朱邸方酬力战功,华筵俄叹逝波穷。
回廊檐断燕飞去,小阁尘凝人语空。
幽泪欲干残菊露,馀香犹入败荷风。
何能更涉泷江去,独立寒流吊楚宫。
【注解】
1. 仆射:官名。秦始置,汉以后因之。汉成帝建始四年,初置尚书五人,一人为仆射,位仅次尚书令,职权渐重。汉献帝建安四年置左右仆射。唐宋左右仆射为宰相之职。宋以后废。
2. 伊仆射:即伊慎。唐兖州人,字寡悔。通《春秋》、《国策》、天官、五行书。善射,为折冲都尉。讨哥舒晃、梁崇义屡建战功,封南充郡王。宪宗时,累官至检校右仆射兼右卫上将军。其旧宅在朱雀门街之东光福坊。
3. 朱邸:汉诸侯王第宅,以朱红漆门,故称朱邸。后泛指贵官府第。《文选·谢朓〈拜中军记室辞隋王笺〉》:“唯待青江可望,候归艎于春渚;朱邸方开,效蓬心于秋实。”
4. 力战:努力作战。《史记·李将军列传》:“尝为陇西、北地、雁门、代郡、云中太守,皆以力战为名。”唐刘知几:“暨纵横互起,力战争雄。”
5. 华筵:丰盛的筵席。唐杜甫诗:“能吏逢联璧,华筵直一金。”
6. 逝波:比喻流逝的光阴。宋苏舜钦诗:“洛阳宫殿郁嵯蛾,千古荣华逐逝波。”
7. 泷江:泷江一般指罗定江。罗定江,又称南江、泷江。是西江右岸一级支流,古称泷水、建水、罗田水,上游又称双床水。
8. 楚宫:古楚国的宫殿。唐杜甫之二:“最是楚宫俱泯灭,舟人指点到今疑。”
简译:
大中三年(849年)秋天,李商隐到徐州卢弘正幕府赴任前,在长安经过伊慎旧宅时有感而作,明是凭吊伊仆射,暗则影射李德裕。李德裕历仕宪、移、敬、文、武诸朝,武宗开成五年(839年)四月自淮南节度使入相,力主削弱藩镇,执政六年,平定刘稹、杨弁及泽、潞等五州的叛乱,有大功于朝廷,进大尉,封卫国公。及宣宗即位,务反会昌之政,尤其不喜欢性格刚直的李德裕,对他心存疑惧,于是将他贬为荆南节度使,叠贬为潮州刺史、崖州司户至死。诗人写作此诗时,他所尊崇的会昌朝的宰相李德裕被唐宣宗贬谪后已病死崖州。
朝廷为了奖赏伊仆射的赫赫战功,给他封管加爵,可是盛宴美景转瞬即逝,伊仆射已经辞世了。
空空的宅院中,曲阑回廊上面的木檐都断了,原来一巢一巢的燕子也飞走了。小阁中落满了尘土,寂无人语呀。
花囿中几株带露的残菊就像将要哭干了泪水的忧愁之人,秋池里的败荷在风中还散发着微弱的余香。
此景此情就如此令人感慨,我这又怎么能远渡泷江,独立于寒流之中而凭吊楚宫啊。
脉络浅析:
这首诗是一首凭吊诗,借凭吊伊仆射而影射李德裕,以抒发忧国之心也。
首联切题“伊仆射”,使用了转折关系流水句句法,上句说伊仆射战功卓著,被朝廷授以高官厚禄。下句说繁华转瞬即逝,人已不在。双关李德裕的功绩和被贬谪致死。
颔联切题“旧宅”,并承接上联“逝波穷”而写。人不在了,只剩下空空的宅邸。“檐断”,“燕飞”,“尘凝”,“语空”,一派残破和衰败的景象。
颈联继续写“旧宅”,使用了拟人的修辞手法。上句说残菊像哭干了泪珠的愁人,下句说伊仆射就像败荷就像一样,人虽然不在了其品质仍然让人敬仰。双关了李德裕,把其比作“菊”和“荷”,赞其品质高洁。
尾联触景生情,使用了递进关系流水句句法。写自己将要去徐州赴任,那里有楚宫旧迹,如此一个伊仆射旧宅就让自己感慨不已,更何况是楚宫呢。言外之意,由一人之事可以看出朝廷之兴衰,像唐宣宗这样疑惧贬谪有功和忠直之臣,真是担忧大唐最终会像楚国那样灭亡啊。
整首诗使用了转折关系流水句和递进关系流水句句法,以及比喻、拟人和双关的修辞语法,借凭吊伊仆射而影射李德裕,借抒发忠臣遭贬谪之愤,而婉转地表达了忧国忧民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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