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回头,不如错过

作者: 三岸流云 | 来源:发表于2018-02-01 20:10 被阅读163次

1.

孙峨眉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目光散乱,心乱如麻。她终于如愿以偿跟那个混蛋离了婚,但儿子判给了他。儿子是她的命根子,没离婚的时候,那个混蛋一在外面受了气,回来就对孩子拳打脚踢,以前她还能拦着,现在孩子还能倚靠谁呢?

她一想到这里,心里像耗子挠一样。饭吃不下,觉睡不香,就连树上知了的嘶叫,她都能听成是孩子的呼喊,妈妈,妈妈。

这时,专给人说媒的孙三婶又上了门。她伸长胳膊,堵在门口,婶子,不是跟你说了嘛。我现在没心思考虑这个。

孙三婶推开她,笑嘻嘻踏进了门。我知道,我知道,可我这回说的不是别人,就是咱村东头的刘长峰啊。他还说了,只要你愿意跟他,孩子他会想法子给你要回来。

孙峨眉的眼睛亮了。

2.

刘长峰是孙眉的初恋,那时两家的地紧挨着,他俩从光屁股开始就在地头上一起玩,再大点,两人就一起放牛割草。初中毕业,俩人还在一起打了好几年工,到了十八九岁谈婚论嫁的年龄,刘长峰找人去说媒,孙峨眉她爹娘死活不同意,为这个,孙峨眉还喝过农药,即使这样她也没拗过她爹娘,她还是被嫁到了邻村卖茶叶的张家,也就是她前夫家。她公公婆婆做生意一把好手,却管不住自己暴戾的儿子,她嫁过去没两年,挨拳头就成了家常便饭。

为了儿子她开始忍着,后来有一次她被打得昏了过去,好半天才醒过来,她这才下定决心离婚。

她听说,她结婚后,刘长峰丧气了一段时间,后来也结婚了。婚后一年,她媳妇就跟他离了,孩子给了他。

彼时,两个各自天涯的人,在经历了婚姻的苟且后,又重新有了在一起的机会。

孙峨眉的爹娘不再干涉,女儿离婚了还带着一个儿子,在农村里再找婆家总归不容易。

而刘长峰也说到做到,他真的把孙峨眉的儿子要了回来。

你是怎么劝动那头倔驴的?孙峨眉眼睛闪着泪花,充满感激。

哼,他就是个吃软怕硬的怂包,我把来意一说,他见我带了几个人,就笑嘿嘿的把孩子给了我,说只要不跟他要抚养费,孩子他就给你了。

两人欢天喜地的结了婚。

后来,她才得知,为了替她要回孩子, 刘长峰把自己积攒了好几年的两万块钱给了她前夫。

3.

婚后,刘长峰说,峨眉,咱俩走到一块不容易,以后咱好好过日子,别让人看咱笑话。

峨眉点头,你放心,我会对你闺女好的,儿子女儿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

两人再看向院子,两个只差一岁的孩子,早就打成了一团。

他俩赶紧拽回各自的孩子,拉到一边教训,以后咱就是一家人了,再也不许打架知道吗?

孙峨眉的儿子梗着脖子,谁跟你一家人,我姓张,你们姓刘。就是以后死了,也埋不到一座坟茔里去。

你这个混小子,我撕烂你的嘴。孙峨眉红了脸。

没事,孩子还小嘛。咱慢慢来。刘长峰尴尬地笑笑。

4.

刘长峰见自家的棉花生了蚜虫,就像秋霜打过,枝叶上一层层爬满蚜虫,他急的如热锅蚂蚁,整天整天长在地里喷药,捉虫,不得一丝闲空。

孙峨眉去地里送饭,刘长峰说,棉花被蚜虫缠的直打蔫儿,再不紧着治就全得完蛋。

大热天,你别热出毛病来,我一会儿跟你一块儿下地。孙峨眉给他擦额头上的汗。

别了,你的腰不行,还是别折腾了,这几亩棉花,我一个大老爷们,咋着也能治得了。刘长峰的眼睛亮晶晶地闪着。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记得她的腰受过伤,干不得弯腰的活儿,她心里有感动冒出来。

那我就伺候好俩孩子,等收玉米了,我负责剥玉米。我剥皮快着呢。

5.

这天下午,刘长峰的女儿小美刚进家门就哭开了,张帅欺负我,你看,他把我的胳膊都打肿了。

谁让她在我后背上画乌龟的,害得我被大家嘲笑。张帅气呼呼地放下书包,转头去找吃的。

孙峨眉看见小美肿起来的胳膊,又疼又气。她抄起门后的笤帚疙瘩就往儿子身上乱抽乱打。张帅边嚎边跑。满院子的鸡鸭鹅跟着乱窜长叫。小美在旁边乐的笑开了花。

晚上刘长峰回来了,他见到小美胳膊上的淤青,有些心疼。

小美是个女孩儿家,小帅这手下的也忒重了。你得管管那孩子。

孙峨眉正在院子里剥玉米,随口说了句,我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能咋着?

刘长峰说,你别抬杠,我就是跟你说,男孩子不管的话,长大了能上天。你看那些蹲监狱的,哪个不是从小缺少管教?

你女儿还不是一样,她要不是在他后背上画大王八,他能打她?孙峨眉听到这话不乐意了,小孩子打打闹闹不是正常的嘛,怎么就说到蹲大狱上去了呢?

刘长峰没再说话,低下头开始呼哧呼哧剥玉米。

6.

春天浇地。刘长峰在地头上看机器,孙峨眉负责看水,到了晚上,孙峨眉回家照顾俩孩子。刘长峰一个人在地里看着机器。

第二天清早,孙峨眉就往地里赶。她让刘长峰先吃饭,自己到地里转悠。

这一看,孙峨眉炸了。不知道谁在他们地里豁了个大口子,跑了一夜的水全流到下游的地里去了。

这是哪个挨千刀的,没良心的龟孙子干的,把我地里的水全灌到自家地里去了。孙峨眉叉着腰站在地头上骂。

地边上的拖拉机三轮车来来回回,都看着孙峨眉。

刘长峰来劝她。算了算了,流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咱再浇一遍就是了。

再浇一遍?说的轻巧,先别说咱还得费多少油多长时间,就是咱肯,也得有水啊。她指指马上见底的河沟。

那咋办?

去找他,找到了让他给咱浇。要不就赔咱钱。

刘长峰不去,咱又没证据。你去找谁说理去,流到下游的水,有好几家的地呢。

不管有没有证据,水流到谁家地里,就算谁的,实在不行,就让他几家给一块赔。

刘长峰耷拉着脑袋不去。

你可真怂。你不去我去。孙峨眉把铁锹一撂,去下游找人去了。

果不其然,下游的几家没一个承认的,也都不肯赔。

争吵中,不知谁家的媳妇还推了孙峨眉一把,她一屁股坐到了地里,沾了满身的泥。

刘长峰闷头坐在地上不说话。孙峨眉擦着身上的泥巴,你也太怂了吧,眼看着自己的老婆被人欺负也不管。屁股长在地里了,能坐的这么牢靠?

她拿起铁锹扶着腰去堵豁口。边堵边骂,窝囊废,怂包蛋不停地在她嘴里冒出来。

刘长峰也急了,你能不能闭嘴?

孙峨眉也急了,你有本事吼我,怎么没本事去找人家算账呢。就知道窝里横。我呸。

7.

后院里的桃树上结满了桃子。差不多桃核大,又青又涩。张帅老是踮着脚上去拽。也不洗,拽下来就直接吃。刘长峰说了几次,张帅不听,还朝他翻白眼。

这天,刘长峰见桃子上生了不少虫子。他见大门后还有剩下的半瓶农药,就拿出来,全给桃树喷上了。

打完药,他要下地。他告诉在院子里写作业的女儿,小美,桃树上我打药了,你告诉张帅,别让他再摘桃子吃了。

小美敷衍着哼了一声。

孙峨眉去给隔壁套被套,刚进家门就见张帅在院子里打滚,还哎呦哎呦的直叫唤。

她急忙冲过去,按住他,小帅,你这是咋了,是啥东西了么?

张帅脸色苍白,疼的直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小美睡眼惺忪地从屋里出来了。她看见躺在地上的张帅,脸一下子变得刷白。

抢救室外,孙峨眉劈头盖脸地骂刘长峰,你明知道张帅天天去摘那桃子吃,你怎么还能打药,你不是存心害死他么?

刘长峰急赤白脸地解释,我看桃子都生虫子了,就想着喷点药,我还告诉小美了……

小美不说话,躲在墙角低着头吧嗒吧嗒流眼泪。

要是你自己的女儿也吃那桃子,你还会打药么,我看你就是……

这时,孙峨眉的前夫怒气冲冲地进来了,他上来就给了刘长峰一拳,鼻子里的血马上流了出来。

敢害我儿子,老子弄死你。

孙峨眉和小美赶紧上去拉架。混乱中,孙峨眉见小美被她前夫捣了一拳,闷声倒在了地上。

8.

接下来几天,是两家喋喋不休的混战。她前夫家,刘长峰的堂兄弟家,两家除了吵,就是闹,再就是动手。

她婆婆也赶来,指鼻子剜眼地把孙峨眉骂了一顿,说要是自己的孙女有个三长两短,她就要孙峨眉的命。

刘长峰在旁边站着,一句话也没说。

她前夫被派出所押走了,刘长峰的额头缝了几针。他女儿小美有些脑震荡,还在观察中。

她儿子没事了。他对外面发生的这一切一无所知。

孙峨眉来到小美的病房前,刘长峰在给睡着的小美掖被角。

她在门口的椅子上无力地坐下来。她想起年少的时候,他们一起玩过家家的游戏。

同村的二愣子搓一根长柳笛,在旁边呜呜哇哇地吹,头上顶着荷叶的刘长峰牵着耳朵上插着野花的孙峨眉。两人一起拜天地,然后走进画好的四方格里。

刘长峰学着戏文上说的那样,给她做个揖,说,从此你我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妈的,要是早知道现在会变成这样,还不如当初就那么错过呢。孙峨眉想。

这时,刘长峰关上门出来了。

两人都有些尴尬。孙峨眉只好先开口,咱,离婚吧。

刘长峰抬眼看了她一下,疲惫地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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