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女

舞女

他坐在离环形吧台最近的座位上，盯着她看好久了。

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地下舞厅，也许说舞厅并不合适，因为没有舞池，但是无论来的是男的还是女的，都说是跳舞的。

环型的吧台里，里里外外有三四十个年轻或者不再年轻的女人，每一个都穿得薄薄透透的，秀着一种性感。无论是猩红唇，还是丰满乳；无论是光滑的小蛮腰，还是修长的白嫩腿；无论是红色的高跟鞋，还是黑色的连袜裤。所有的元素都透露着一种对男人的诱惑。

舞厅里的顶部，是一顶红色的灯，发出淡淡的光，带着些许的暧昧。吧台的左侧，就是投影屏幕，发出略带青色的光。这让舞厅里的光线总体上显得有点儿蒙胧，但是蒙胧正是这个场合里最需要的元素。飘荡在舞厅里的歌曲，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老歌，当然就是情歌的那种。

屏幕的背后，是一个半环型的连体厢房，里面没有灯光，当地人都叫做“黑室”。喝茶的男人，不时的站起来，走到自己眼中喜欢的女人那里，轻轻的拍一两下她光滑的肩头，女人就会站起来，看两眼自己的客人，便同他一起走向“黑室”。

至于其中的奥秘，也许只有当事人知道。

他又盯了她好久了。

与短袖或无袖，短上装或超短上装的女人不同，她居然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衣服，领口紧束，只露出短短一段白白的颈子。与那些超短裙或连体裤的女人不同，她居然就穿了一条运动裤。与那些穿得都是细细的高跟鞋或者高筒的靴子的女人不同，她居然就穿了一个平底的鞋子。

怎么，在这里来扮清纯吗？他暗暗地想。

他盯了她又好久了。

其实装束吸引了他只是一点点原因，更主要的原因是：她怎么长得就那么像他原来的那个她？

他站了起来，与别的男人一样，走过去在她的肩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她扭过头来，看了看他，而后拎起自己小巧的手包，搀了他的手臂，而后一起向“黑室”里走去。

“黑室”里当然没有灯光，他不习惯，但是她可以非常熟练地搀了他的手领着他走，防止他撞到先来的其他男女。但他还是撞了两个先到者，心里感觉着她越来越像一个精灵。

她主动地扑进他的怀抱里，他用手轻轻地揽住她的腰肢。

外面的情歌唱完了一曲，又复一曲，歌子尽管是过了时的，但毕竟也是那个时候比较流行的歌曲，他从那个时代过来，就算是唤起了一种年轻的回忆。

除了歌声之外，身边还有女人的轻轻呻吟，还有男人粗厚的喘息。

“黑室”用它独有的方式来表达着自己的存在。

她主动向他伸出了手，但是他的手却将她的手按住了。

她依旧伏在他的怀抱里，他依旧用手轻轻的揽住她的腰肢。

从始至终，时间就像凝固。就此一个动作。

四首曲子放完了，他放开抱着她的手，她离开他的怀抱。

他们都很清楚，属于他们之间的温存，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他们走出暗室，外面的光线依旧，歌子换了，但是情歌的基调永远不变。

他取出钱包，拿出他应该付的小费；她取出手包，装入她应该得的小费。

他对她说：谢谢。

她吃了一惊，而后送给他一个职业的迷人微笑，“应该说谢谢的是我。”

坐回自己的位置，他品尝着自己的茶。他知道眼前的那个她并不是原来的那个她，只是因为她长得太像她了，所以他感觉到有些神情恍惚。

他品着自己的茶，还是注意看她。她与身边的女伴聊着，显得很开心的样子，他们聊什么呢，会不会是聊他？他相信他与其他去暗室的人绝不相同：他没有喘息，而他怀里的女人，也没有呻吟，即便就是最最轻微的。

他盯了她又好久了。也许是因为她的姿色，也许是因为她的打扮，与她聊天的女孩，不时被不同的男人请进“黑室”里，但是来请她的却总也没有。

突然他感觉有点儿热，不知什么原因，他取下自己的眼镜，用手擦了擦，不巧视线更花了，他把眼镜放在桌上，而后站起了身。

他再次走到她背后，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肩头，而后向“黑室”方向走去。

他知道她就在他的身后，碎碎的脚步就紧紧的跟随着他。

并且他知道她一定是低着头。

她再次扑进怀里来，他再次揽住她的腰。

自然在他们的周围，音乐、喘息、呻吟，全部照旧。

走出暗室，他再次付出小费，她再次装入小费。

她有点儿开心了，居然踮起脚尖来突然给了他一个吻，就吻在他的脸上。

他脸部动了动，没有说话，心里有点儿发热。只是这种发热并不是长命的。耳边传来那个女郎的声音：谢谢你，我今天运气真好。我遇到了两个只给我拥抱的男人。

他笑了一下，略带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