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年在他俩面前含笑站住,定定的看了他们一会儿,突然问道:“狗日的聪儿,认得我不?”
聪儿摇了摇头,仰头望着他说:“你是谁?”
瑞年没有回答他的话,却又问:“你妈呢?”
“我妈拾柴去了。”
“那你大呢?”
“我大到我婆屋去了。”
“你大不是到深圳去了吗?咋又到你婆屋去了?”
“我大早回来了。他手断了,就回来了?”
“手断了?”瑞年很有些疑惑,便又追问一句:“他手咋断的?”
聪儿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瑞年便又问:“那——,扣儿呢?”
“我哥在唐家河念书。”
瑞年“噢”了一声,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把水果糖,弯腰放在小桌上,笑道:“聪儿,你跟你弟吃糖。”
聪儿道:“我妈说了,我们人穷志不短,不准吃别人给的东西。”
“你妈还真会教育娃,可是我不是别人,我是你表舅。”
“……我认不得你。”
瑞年心头突然掠过一丝悲哀。
聪儿分明就是我的儿子,可是现在竟然不认识我。……并且,就算聪儿能认得我,又能咋?难道我敢把他跟汉生、旺生同样的对待吗?……现在,我已算活出个人样来了,可是聪儿呢?身上还是穿得又旧又烂的……,还有,他的脸上哪来的肉呢?所以肯定也吃得不行。他才多大一点啊?也不知道受了多少罪!……并且,聪儿大概永远都不可能知道我郭瑞年才是他的亲大,他肯定要把吴贵喊一辈子“大”的。假如以后有一天,我郭瑞年跟吴贵闹矛盾,打捶的话,聪儿肯定要给吴贵帮忙打我呢……想到这一层,瑞年心里越发酸楚了。
轻叹一口气后,瑞年弯下腰在聪儿头上摸了摸,又在聪儿他弟弟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然后便淡淡一笑,直起身子,转身出门去了。
他信步来到了场院前的那条土路上,双手插在裤袋里,不住的徘徊。……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又停下脚步,仰头看天,天空瓦蓝瓦蓝的,洁净得如同洗过一样。
很久之后,他又茫无目的的遥望起远处的山来。
那远山,却隐在一抹薄薄的烟雾里,显得有些朦胧。……他看远山,也看四下里零零落落哨兵一样默然矗立的树。终于,他心里又平静下来了,平静得如同眼下清凉的秋。
他又开始往回走了。当他回到场院里时,正巧梅子肩着一捆柴草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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