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我的人都晓得,我的表堂兄弟里的哥哥,大多自幼就陪我长大,而众多哥哥中,有一个哥哥双肾坏死尿毒症,并且四年前还遭遇车祸股骨头坏死。
他排行第三,我们小时候开玩笑,就叫他糖糖糖。
对,他笑起来很甜,像含着糖一样甜,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
他七岁被我妈从农村接到我家,从此在我家长大。
他招人喜欢的紧,我家店开在老城区,附近的爷爷奶奶都很喜欢他,他在的时候,夏天店铺的门口,都会有爷爷奶奶带着小马扎过来坐下说话。
我儿时曾以为,那样的时光会持续一辈子,哪怕我们兄妹几个老去。
直到2009年,他被查出肾坏死。
最开始不过是眼睛疼,然后腰疼,等到我们所有人都在乎的时候,已经晚了。
三姨家在农村,得知哥哥生病的时候一家人都要崩溃。
2010年,哈尔滨,糖糖糖第一次抢救,装老衣服都备好了,方又堪堪过活。
我当时坐在外面的椅子上,我们全家人都在门外。
一道门,或生或死,生者束手无措。
关于糖糖糖,我脑海中最深刻难以忘怀的场景,尚且是非典过去没多久那年,我彻夜发烧,疑似非典,身边只有糖糖糖和妈妈连续一周,彻夜守着我。
是,我的激素,也是在那个时候打的。
我迷迷糊糊不爱醒,半夜醒来,余光看到他在我身边吃一碗泡面。
看起来是好笑的,了想来却是心酸。
我自小受宠,家里老幺,从不觉得这些是多么珍贵的存在。
直到现在想死,才明白,人的一生能有多少人会彻夜守在你身边?能有多少人毫无私心的呵护你,宠爱你?
寥寥。
所以我明白过后,才无数次抢救室外泪流不止。
2010年秋,我爸咬牙,糖糖糖才出抢救室,直奔上海长征医院。
2012年,糖糖糖再次被宣布死刑,他咬牙又一次挺了过来。
后来他说,他在手术室里面,无意识的状态,却好像听见三姨在哭。
2012年秋,三姨三姨夫狠下心,将糖糖糖带回小县城,生死有命,但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当年我家电玩受创,大姨又出车祸,一时间都拿不出更多的钱。
然后他就回去了。我送他到哈尔滨,车站外他跟我说,
“我走啦,峰哥当兵,亮亮高考,就剩下你啦,要懂事。”
一转眼,竟这么多年,翻日历,2019年都要过半。
我现在几乎不敢碰他。
三年前的摩托车祸让他股骨头坏死被迫将腿骨摘除一段,多年来的投资让他血管肿胀且脆弱,他在病魔的折磨下性情大变。
我几乎不敢认,他就是我的糖糖糖。
上周我收拾行李准备去乡下采风,想了有想没有比他在的地方更合适的地方。
像数年前我第一次去他们村庄一样,我一下大巴车,第一眼看到的还是他。
我自抑郁症后更是不太爱说话,他也一样,只一瘸一拐的走,我们就顺着小路往前走,像小时候一样,不尴尬的自如。
直到看见村子的第一家,他才看着我说,
你看,我都还活着。
那你,为什么不要活着?
这话,特种兵退下来的峰哥也对我说过,
但我却第一次真正的明白了,
原来离死亡最近的距离,
叫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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