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花有他手里的烟草的味道,程希皱了皱眉,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你好,我叫林望。”
“你好,我是程希。”
程希是被朋友拉来的KTV,凑数的,在一群人的起哄声里,接过了一束陌生人递过来的玫瑰,朋友说,林望是我们警队的麦霸哦,唱歌超级好听。程希应和了几声,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
第一次见面,林望送了程希一束沾染着烟草味的玫瑰。程希最爱的花是玫瑰,最讨厌的味道是烟味。
故事的开始,恰逢其会,明与暗,红与黑,蔓延出丝丝缕缕无人察觉的羁绊与暧昧。
朋友们起哄叫程希去摇色子,林望是程希的下家,程希叫四个六,林望不开,程希叫十个六,林望还是不开,起哄声更甚。林望一局局输,一杯杯喝。往来间,程希的指尖碰到林望修长的手指,唰得一下脸红了,烧得厉害,仿佛一杯杯灌酒的是她。
年轻人么总是这样,在酒精跟荷尔蒙的驱使下,极容易神志不清。借口去厕所,程希终于得了个空出去喘口气,商圈外人来车往,夜里的凉风吹在身上,一瞬间清醒不少。
“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一扭头,林望的脸定格在离她三公分的地方,程希一晃神,下意识连退了几步,尴尬一笑,道:“那花是哪来的?”一问出口程希就后悔了。
林望眉眼一弯,笑道:“隔壁包间扔出来的。”
“哦。”
“回去吧,外面风大。”
程希跟在林望身后往回走,凉风迎面扫来,浓重的烟味呛得她喘不上气。
林望唱歌确实很好听,一首又一首,都是rap,唱歌时的他仿佛在发光。
队里的老大哥说,你看我们是不是不太像警察,更像一群小混混?
程希笑了笑,你们闲着,说明国泰民安。
以前程希不相信一见钟情,但是在那个烟味混着酒味的夜晚,闪闪发光唱歌的那个人,一瞬间让她明白了crush的真谛。
《四重奏》里说,“告白是小孩子做的,成年人请直接用勾引。”
看了很多书的程希,还是过不好这荒诞的人生。
那晚一别,程希再没见过那帮警队的人,只偶尔还会在微信上跟林望聊几句。
林望经常不回信息,或者很久才回一条,程希明白他工作的特殊性,还是坚持时常发微信给他。
林望说以后要去地下驻唱玩hiphop,程希笑他,警察不能有副业,你这辈子没机会了。
林望说以后要开一家club,程希笑他,那还是我开小酒馆的梦比较容易实现。
林望说春节高速安检巡查,过年都没能回家,队里竟然没发奖励,程希说那以后我给你发。
程希总是叫他少抽些烟,小心得了肺癌英年早逝。林望笑道,那也是为国捐躯。
或许是意气风发少年郎的桀骜模样,也或许是特殊职业赋予他的高尚光环,总之,在那个四又二分之一小时内,程希爱上了林望。
程希始终相信,这世上无数的一面之缘、擦肩而过,大抵都是上一世种下的因果。
就像林望随手递来的玫瑰,是隔壁包间扔出来的,是别人不要的,是垃圾,却实实在在撩拨了程希的心。
程希去了月老祠,犹豫了很久,她还是没敢写下林望的名字,她怕打扰到他,怕他反感,这小心翼翼的爱情她连对菩萨都要保密。
种满了黄桷树的山城,容下了两块钱一罐的山城啤酒,容下了大片爬满矮墙的蔷薇,容下了男男女女无数浪漫旖旎的梦,却没有容下程希的心动。
后来,每个晚上,程希都在朋友圈发一条仅他可见的朋友圈,一只小熊的图片,写着晚安。
程希发了四十二天,林望一天都没回。
再后来,程希在食指上纹了一只小熊,朋友圈到此为止,连带着这场crush,全都到此为止。
爱而不得的时候,再爱就不礼貌了。
林望去了北京,这是程希听朋友说的;林望交了女朋友,这也是程希听朋友说的;林望病逝,这还是程希听朋友说的。
没有像程希打趣的那样死于肺癌,桀骜的少年最后还是倒在了他熟悉的工作岗位上。
时过境迁,山城还是那个山城,聒噪跋扈。
不起眼的巷子里悄无声息开了一家酒馆,名字叫“四又二分之一小时”。
后来的程希总是喜欢窝在二楼的露台上,翘着二郎腿,开口便是:“我曾经爱过一个意气风发的警察,后来他死了。”
无数往来的客人哈哈大笑,笑程希编撰,笑程希故事老套,笑程希照搬俗气的电影情节。
程希也笑,音乐声混着酒味,在重庆浓墨重彩的夜里飘出去很远,露台上的红玫瑰热烈而奔放,最后却也只配染上落日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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