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的婚姻

郑重声明：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老刘是一名公职人员，39岁的年纪还未成婚。家里父母也不管他，他很早就搬离了原生家庭，独自在他乡工作十多年。

年轻的时候，他忙于工作，想要做出一番成就来。勤勤恳恳地工作几年后，却发现能力好的，不如投胎好的。前几年，领导看这小伙子能干会吃苦，便对他许下种种承诺。结果没多久，转头就提拔了某位领导的亲戚。这对老刘打击很大，从此他对日后升职变得心灰意冷了。

事业上失意，情场上总要得意一番。当时年轻又有“铁饭碗”加持，同事说媒和朋友介绍络绎不绝。但他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对男欢女爱之事并不特别上心。当然，当时他心里也想着先谈个一般的对象，过渡一下感情空窗期。等事业稳定上升，再谈个更优秀的，到时可以把婚事定下来。不曾想，恋爱谈崩了好几个，事业也停滞不前。

到了30岁左右，他便有心找个优秀、能在事业上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女友。老刘是个行动派，他在日后的日子里不停地挑挑拣拣，秉着宁缺毋滥的态度，很顺利地把自己挑剩下了。顺理成章地，他变成了：事业上失意，情感上不如意，生活上不称心。最最气人的是，明明生活这么悲催，他还把自己硬生生吃成了胖子。

现在单位里盛传一个口号：“39岁的刘胖子，谁好心把他给收走吧。”老刘欲哭无泪。从以前要求肤白貌美、家庭优渥的条件，到现在只要是女的、活的就行。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择偶条件，更能体现他对婚姻的渴望了。

他看着单位同事都已结婚生子，家庭幸福美满，而自己还是一个“老后生”，每天孤零零地面对空荡荡的家，一个人吃饭、睡觉、看电视。想到自己老了，独自在家，生老病死都无人关心，也许死了，也是等变成白骨才被发现。想到这些，他立下今年唯一的目标：必须结婚成家。

一天，婚恋公司打他电话，说有一个非常合适他的女士，要不要见面。他二话不说，约定地点，马上见面。

他可是砸了不少钱到这婚恋公司里头，是VIP中的VIP。一开始还是抱有幻想，既然砸钱了，为什么不挑个好的？可不曾想，人是安排得比较优秀，可人家压根儿没看上自己。见了几个，光吃饭、喝茶也花了不少钱。见都不成，红娘说：“要不咱们离异的也见一见？”这要求是一降再降，本来不要离异的女人是自己的底线。眼见姑娘都不愿意嫁，那为了有个家，突破底线也不是不可以。

约了见面，发现彼此之间挺聊得来，这下他心想准能成了。在接触的两个月中，女的几次问老刘要几百块钱，说是给儿子买什么东西。钱是给了，但老刘心里有点不乐意。心想：你现在还没嫁给我呢，就开口向我要钱。再说，这孩子是判给他爸爸的。哎，想多了，他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气了？那就当爱屋及乌，她的儿子，也算自己半个儿子。把自己说通了，也就不恼了。

后来，这女的做的事情越来越不对劲。女人直接开口问老刘借10万块钱，说给她前婆婆治病。这不成冤大头了嘛！老刘立刻选择分手。想想后怕的老刘跟负责他的红娘抱怨了一番。红娘满是抱歉，因为这事，特意给老刘又安排了好几个姑娘。老刘心有余悸，不敢贸然相亲。听着条件有一点不符，或者听着有疑惑的都不见。所以之后几个月，老刘再也没有去见婚恋公司介绍的女生。

老刘正想着，如果婚恋公司再不安排自己相亲，这会员又要到期了。赶巧了，老刘刚愁这钱要打水漂了，婚恋公司就打来电话。

两个人约好在婚恋公司见面。红娘一见到老刘，就满脸堆着笑，迫不及待地引着老刘去见那姑娘，边走边说道：“刘大哥，这姑娘各方面都挺符合你的要求，感觉你一定会满意的。”

老刘也没听红娘说什么，自顾自地寻找自己要见的姑娘在哪。在电话里头，红娘初步介绍了一下姑娘的情况：夏小美，35岁，公职人员，本地人，跟父母住，自己名下有车，无房。后面红娘又加了一句，他们家族基本都是公职人员。这才使得老刘在电话里就激动地要马上见面，生怕去晚了，好菜被人抢了。

“这位就是夏小美，这位是刘兴根。那你们先互相了解一下。等45分钟后，我再过来。”红娘笑着说完，便转身离开。

老刘看着对面的姑娘，小眼睛，戴着厚眼镜，高颧骨，脸颊两侧有雀斑，笑起来有轻微的龅牙。老刘又看了几眼，低头喝了一口茶，随后开口找话题，缓解一下彼此的尴尬。

在交谈中，老刘觉得她虽然长相并不好看，但从谈吐中发现她还是挺有内涵的。很快时间到了，红娘过来看这两个人，好像对彼此印象都不错。她笑着对夏小美说：“小夏，你先坐一会哦！我先问一下刘大哥几个问题。”

红娘把老刘带到另一个小房间里。两个人刚坐定，老刘就迫不及待地问：“这姑娘电话号码多少？”

红娘嗔怪道：“瞧我们刘大哥，已经急不可待了。”

老刘并不在意红娘的打趣，自己又不像小后生，脸皮薄。他也对着红娘插科打诨道：“你大哥我，再不娶妻生子，刘家子孙后代的宏伟事业可要断送在我手里了。”

逗得红娘笑得前俯后仰。老刘临走时，红娘一脸看好地拍了一下老刘的胳膊，并说道：“那我就等着吃你和小夏的喜糖了。”

老刘和小夏都为自己能在这个年纪找到条件相仿，而且都是头婚的人而感到兴奋不已。

第二次见面，两个人直奔结婚主题。两人商量了一下，毕竟两个人年纪都挺大了，复杂的婚礼就免了，就叫双方至亲吃一顿饭就好。所以结婚登记要趁早，同一时间段还要准备备孕。就这样，第二次见面，就把以后的事情都已安排好了。

第三次见面，两个人出现在民政局。拿着户口本和身份证，把结婚证给直接领了。由于两个人这段时间都挺忙的，领完证后约定好在吃饭的地方和人数，就各回各家。

老刘拿着新鲜出炉的结婚证，还处于懵逼状态。感觉就像在做梦。大前天还是个老光棍，今天就有老婆了。同事们还都不知道自己结婚了。想到自己把这消息告诉他们时，他们一个个震惊的表情，老刘自己先忍不住笑出声来。至于夏小美的基本资料，老刘也托朋友核实过，和红娘说的并没有多少出入。

第四次见面，两个人明晃晃地和家人们坐在饭店里，吃第一餐见面饭。彼此的家长表现得都很疏离。这一顿饭吃得很拘谨，餐桌上基本上就老刘一个人客气地招呼大家吃好、喝好。吃完饭，大家也没有互相客气地寒暄几句，也没有对这对新人特别的祝福。就感觉这一顿饭就是不得已要应酬的饭局，吃完马上撤回家去。

夏小美这次跟老刘回家了。两个人没有像新人那样害羞、激情。夏小美看着只有70平方米大的房子，眉头一皱，瘪着嘴道：“这么小的房子，以后有了小孩会挤死的，必须要换大一点的。”

老刘嘴上爽快地应承，手上却不老实地抱着夏小美上下一通乱摸。夏小美嫌弃地用力拍了一下老刘的手，嘴上没好气地说：“臭死了，还不快洗澡。”

老刘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还沉浸在自己有家庭、有老婆的喜悦心情中。老婆说什么，他便照做，马上去洗澡。

两人一番亲热后，夏小美用力推开老刘那肥大的身躯，又往床旁边移了移。老刘也跟着黏过来，手自然地搭在夏小美的腰上。夏小美马上把他的手甩开，没好气地说：“好好睡你的觉。”说完，转身侧着身子睡去。

老刘盯着跟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发现自己很琢磨不透她。他叹了一口气，把手枕在头上，盯着天花板，隐隐约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转天，老刘买了喜糖，分给单位的同事和朋友。大家的反应确实如他想象中的那样，但他自己却并不开心。好友责怪老刘这么大的喜事不跟他们分享，还说老刘前世是搞地下党工作的，保密工作做得那么严实。老刘只好跟几个好友说明情况。晚间，他想让老婆跟自己的好友吃个饭，算认识一下。电话刚接通，夏小美就用非常不耐烦的语调说：“什么事？非打电话说。”

老刘耐着性子解释，夏小美想都没想，直接拒绝。老刘不想刚结婚两个人就吵架，便退让一步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再约他们。”在老刘的软磨硬泡下，夏小美才松口说：“过两天再看吧。”

原本新婚应该是彼此你侬我侬地腻歪在一起，但老刘夫妻俩却像是老夫老妻，甚至在住一起的第三天就分床睡了。理由是老刘呼噜声震天，只有把老刘赶到客房，夏小美才能睡得安稳。

同事们见老刘脸色越来越难看，便打趣道：“是不是老婆太厉害，把你精气都吸完了？”老刘有苦难言，遇到这样的玩笑话，只能一笑了之。

结婚第二个月，两个人的感情一点进展都没有。老刘在家时，两个人没有一点交流，各过各的。老刘说什么，夏小美都置若罔闻。在老刘第N次被拒绝同房时，他终于爆发了：“你这样子，我们还不如早点分开，不要彼此折磨。”

夏小美什么都没有说，翻起沙发上的包，把一张纸丢在老刘身上。老刘莫名其妙地看着夏小美，弯下腰捡起地上的纸来看。老刘像是看不懂纸上的字，手扶正镜框，眉头紧锁，纸都快凑到鼻子底下。突然，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嘴张了闭、闭了又张。

夏小美冷笑了一声。“怎么？看不懂上面的报告？”

老刘额头、鼻头微微渗出汗来，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问：“你……真的有了？”

“不信？”

“不，不是，只是这……”老刘想说“我们只有同床一次就有了，有点不可思议”，这句话却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只是什么？”夏小美背靠在沙发上，眼睛直愣愣地盯着老刘看。

“只是你上班比较忙，要小心身子。”

“嗯，通知你一声。怀孕期间，我要搬回娘家住。”

“也好，我上班比较忙，不能很好地照顾你。”

“还有，你最近要把房子看起来，我可不想让孩子跟我们挤在这么小的房子里。”

“啊？我哪有那么多钱。”

夏小美起身，经过老刘身边，连看都不看他，自顾自到房间里收拾自己的衣服。老刘揪着头，坐到一旁的高脚凳上。他完全没有要当爸爸的喜悦，只有一股无名火扑面而来。他恼自己犹豫不决：万一这女人给自己戴绿帽子，孩子不是自己的，为什么自己不再坚决一点离婚？可想到万一这孩子是自己的呢？他重重扯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叹了一口气。他心里有一万个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不多跟这女的接触，就这样贸然领了结婚证。他转念一想，把愤怒转移到婚恋公司：没有他们这个破公司，自己也不会娶这可怕的女人。

老刘正在恼的上头，夏小美从房间传出话来：“我家叔叔又升职了，他有个交情不错的老同事，正是你单位的领导。过两天你应该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等着你。”

老刘听到这消息，像是从无尽的深渊里看到一丝曙光。

果然，过了半个月，有个好消息传来：6、7年没有升职过的岗位，有了新的希望。晚上下班，他特意买了很多补品拎到岳母家，想看看妻子，也跟岳父岳母搞搞关系。

这一顿晚餐算是他们成婚后，吃得最和谐的一餐饭。

一年后，妻子给老刘生了一个儿子。老刘如愿升职，也搞定了老婆要求的房子，虽然不是新房，但好歹是120平方的房子。

人逢喜事精神爽，从老婆怀孕住进岳父岳母家之后，老刘对事业、对家庭都稍微自信了点。

老刘这天下班刚回家，又听到老婆对保姆一顿不满地输出。保姆看到老刘回来，满脸的委屈和不满，很抱歉地对老刘说，她不干了。老刘再三挽留，保姆都无动于衷。送走保姆，老刘在门口重重叹了一口气，这是这几个月里换了第三个保姆了。

老刘因为老婆给自己生了个儿子，又因她的关系，让自己的事业又有了新起色，所以对她越发迁就。老刘也不是没有想过找自己妈来帮忙一下，但她来这个家，自己的老婆每天对自己老妈没有好脸色也就算了，连最起码的“婆婆”尊称都没有，每天就是“喂，喂”地叫。老妈受不了这个委屈，第三天就收拾包裹走人。

老婆见老刘迟迟不进房间，便没好气地说：“准备睡门口了是吧！”

老刘进屋把门关上。他不知怎么跟这个老婆沟通，两个人除了谈钱，就是说找保姆的事。老刘麻溜地钻进厨房，准备做吃的来回避她的指责。

妻子可不打算这样放过他，抱着孩子跟到厨房。“给你两天时间，必须再找一个可靠一点的保姆。”

老刘被她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自己的好兄弟见过几次自己的老婆，对她的为人无一不摇头。可自己有一个儿子，就是对这个家、对自己的未来算有个期待。

妻子见老刘一声不吭地打着鸡蛋，马上上前用力一拍他的手臂，手里的碗因为外力而打滑，摔破在地上。老刘脑子里无数个镜头闪过，自己可以一巴掌呼在妻子脸上。可当转过身，看着妻子手中抱着跟自己非常相似的儿子，便无奈地侧身越过妻子，同时应承道：“知道了。”

老刘在平台找了金牌保姆，这次平息了妻子的不满。老刘自己现在又把全部的精力时间都花在事业上，忙的时候直接不回家，睡在单位。本来中年得子，自己内心欢喜得紧。想多回家陪陪儿子，可只要妻子在家，他就很难接近儿子。不是嫌弃他身上脏，就是没有消毒的干净。感觉他呼出来的气，妻子都会嫌弃脏。

老刘的婚姻又陷入一潭死水，即使有了孩子，也没有使这个像零下十几度的家庭温度回升。老刘对工作的上心，让单位的同事都叹为观止。老刘不敢让自己有空闲的时间，要不然他脑子每天都会胡思乱想。每个深夜都会失眠，每天饮食不规律，空闲就暴饮暴食，身体健康逐渐亮起红灯。

夫妻俩人随之也出现重大危机。老刘因为一个项目连轴转，几天时间就睡几个小时，身体终于被透支，晕倒在医院。被同事送到医院后，医院联系老刘的妻子，妻子却推脱自己非常忙。老刘孤零零地躺在床上输着液，血糖和血压都非常高，整个人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

老刘一个特别要好的兄弟得知老刘一个人在医院没有人照顾，二话不说提着家里炖好的天麻鸽子汤来医院照顾老刘。

老刘住院期间，妻子一次都没有到医院看过老刘，只有一个好兄弟一直陪着。兄弟见老刘好很多，便开了一句玩笑：“不知道的人，以为我是你老婆呢。”

老刘不自觉地眼泪婆娑。他心里的苦楚和无奈，没有人可以懂。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在痛苦荒凉的世界里。

兄弟知道男人的眼泪不轻弹，也不想让老刘尴尬，掏出手机读了这样一段话：“巴金就曾说过：‘夫妻之间的关系，不仅仅是爱情，更是一种互相理解、互相支持的伴侣关系。只有两个人真正心心相印，才能够白头偕老。有些婚姻，陪伴的只是身体，而他们的灵魂从未匹配。婚姻只能证明你不是单身，但有可能你活得比单身还要孤独。’”

老刘哽咽的声音越来越大。兄弟起身把病床的围帘拉起来。大哭之后的老刘，情绪得到了很好的宣泄。平静后的老刘，似乎思路更清晰了。现在自己孤注一掷地把这段婚姻当全部，如果选择离开：坏处是自己的事业肯定会受到影响，而且自己的儿子抚养权也很难争取到；好处是自己的身心健康肯定会变好，其次自己会自由自在地活着，可以很有尊严地面对自己。

一个失败的婚姻，就是一场悲剧；结束一场悲剧，等于开始一场喜剧。

痛苦的老刘在这一场身心大病中，终于开始反思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