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成，二成…”躺在火炕上的大成，用微弱的声音叫着。
“爸，二叔就快到家了，你再等等！”儿子对大成说。
大成跟二成是亲哥俩，大成比二成大三岁。年轻那会儿，二成自己处个对象。可他爹死活不同意，嫌姑娘家太穷，怕结婚后，姑娘往娘家倒腾东西。二成爹用赶车的鞭子抽打二成。姑娘知道后，嫁去了别村。她不想嫁过去受二成爹的气。二成跟他爹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了，这一走就是三十几年。
二成娘在二成走后不久得了个病，嘴里总是自言自语。谁问她话，也不搭理。仔细听，她一直叨咕的是二成。大成看着因为想念二成而有些疯癫的娘，埋怨自己为啥没有拦住二成出走呢？
村里有人说，二成早没了，也有人说在外面成家了。
二成娘七十岁那年，得了脑出血去世了，临死前还含糊不清的叫着二成。
二成在他娘去世后的第三年回来了，二成跪在娘坟前，哭得地动山摇。任谁都拉不起来。大成就在旁边静静的陪着他，直到二成哭累了，哭够了，跟哥哥一起回到了哥哥家。
二成这次回来，才知道哥哥都已经做了爷爷，二成把绑在腰里的现金，拿了出来，他给哥哥的儿子女儿，小孙子小孙女个个都分了钱。
几天后，二成又踏上了远行的火车，临上车时大成说:“回来过年吧，家里人多热闹！”
从那年开始，每到腊月二成一准回来在哥哥家过年。二成一回来，就包办了哥哥家过年的所有开销。另外还要给孩子们压岁钱。大成从不阻拦二成花钱。
村里就有人说:“看看，看看，大成为啥让二成回来过年啊？让他花钱呗，这不明摆着的吗，二成要是没钱，就大成那种人，一辈子就指着占便宜了。还能让二成进门？”
“就是呗，大成子啥人啊？那心细得都不如个娘们，这么多年，你们说说:谁占过大成子便宜？他就是算计二成口袋里的钱呢！”
“还有个事呢，二成可是五保户，过六十岁政府可是给开支的，一年一万来块呢，那钱哪去了，还不都让大成子领去了，还寻思啥呢？”
“占便宜占到弟弟头上了，听说，二成每年给侄子侄女的钱都是大成子叫给的，不给不行。啥人呢？哼！”
村里人的闲话传到大成耳朵里，他就当没听见似的。
大成是今年春天时查出来肺癌晚期，他没有去医院做化疗。他说反正治不好了，花那钱干啥？儿女们拗不过他，只能买他爱吃的东西，尽心在家照顾他。他也没有把得病的消息告诉二成。他不打电话给二成，二成由于不识字，电话只会接。
这几天大成觉得自己撑不了，让儿子打电话叫二成回来。村里三爷爷来探病，听说大成叫二成回来。
“不会是连自己的丧葬费都让二成给出吧？”三爷爷暗自琢磨。
二成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家，他大步朝火炕走去，哥哥大成闭着眼睛躺在炕上。嫂子见到二成回来。附在大成耳边轻声说“他二叔回来了。”
大成睁开眼，用微弱的声音说:“都出去，都出去。”大成媳妇拉着儿子走了出去。
大成子费力的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门，二成走过去把门关好。重新坐回到哥哥跟前。大成子慢慢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卡，递到二成手里，他用力攥下二成的手。说:“卡里有九万块钱，密码是娘的生日，你这几年给孩子们的钱，我心里都有数，还有你六十岁五保户的开支钱，我都偷偷给你存这里了，放心，你嫂子一辈子不管钱，他们都不知道。我让你给孩子们钱，是想让你跟孩子们处的近些，等你老了，他们也愿意照顾你。就算你去住养老院，也得有人经常去看看，护工才会心有顾忌，不会虐待你。”
“哥，我不要。我自己有钱。”二成说。
大成子歇了歇，又说到“这也是你的钱，留着自己有个病灾的好用。千万把卡收好了。人老了手里没钱不行。咱娘临死都惦记你，我这就要去见娘了，我会告诉娘，二成挺好的，不用惦记了。二成，如果那天哥不拿给你那四百块钱，你是不是就不会离开家走出去那么年？一辈子都没有成个家？娘也不会得病…”大成子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无力的垂下被二成拉着的手。
“哥，哥，哥呀…”二成的哭声回荡在村子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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