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小雨点和十七她们来到锦绣房,娥江在店里已经收拾妥当。把宇战士全身上下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若冰等以为他中毒后怕风,并没有疑心其他。救人如救火,身为医家女儿,若冰从小就养成了急人所急、济危救难的性情。当下和小雨点商议,第二天由小雨点陪十七前往沂山,寻访邢公子、抱石堂主和她爹爹如水住持。她自己连夜带顺公子、枫叶他们回百草园,找爹爹给宇战士解毒。
小雨点和十七便在望海台住了一晚。第二天起个大早,一起重返沂山。当真是轻车熟路,脚下生风,不一会儿就望到庙宇俨然。在路上小雨点问十七:
“若冰说让你到沂山来找人,是出于她爹爹三清大夫的安排,可有什么具体事吗?”
十七说:“我也不懂得,只听大夫说他们能够读懂我身上一块丝帕的文字,知道我的来历。”
“喔,要讲古文字,则非邢公子莫属,当真是博览群书,通晓古今。那抱石堂主,不过个逍遥散人。”小雨点说,“而且我们去邢公子那儿顺路。从九龙口进山,第一站东镇书院,就在东镇庙旁边。到九龙口底端,百丈瀑渡口东南的那个山坡,才是抱石堂主所住的杏花坡。去我爹爹那儿,则从百丈崖上行,经玉带溪。那玉带溪的源头,汶河源上源圣水泉,就在法云寺里面。”
“百丈瀑,源上源,玉带溪,圣水泉,听听都觉得美美哒。你这取自圣水泉深处的圣水剑,自然是一把上古、上品、上佳的宝剑啦!”十七用赞叹的语气说。
“那法云寺周边的风光,位于沂山深处,自然是最好的,说这儿风景绝佳,并不为过。”小雨点哼了一声,“要不是那小妖精、狐狸精在作祟,我倒真想和你到寺后的观云台住上几天。”
“喔,是那个北辰广滩,叫什么王小五的对吧。”十七甜甜一笑,腮上隐隐浮现出两个小酒窝,“你们眼里的小妖精、狐狸精是什么样子的?”
“啊?”小雨点这才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这女孩不是本朝中人,“就那种卖弄风骚、特会撩人、惯会降服汉子的女人!”
“是这样呢……”十七似乎懂了,“就像是穿着艳丽,举止妖娆,枫叶姑娘那样的?可我看她对顺公子,倒是一片痴情。”
“这个锦绣房女子,我怎么觉得在背后掩藏着什么。”小雨点轻咬了一下嘴唇。她毕竟长十七几岁,不过对这个枫叶的来历,也一样如那漫漫长夜,看不见,摸不着。
“可是你爹爹贵为一寺住持,四大皆空,佛法无边,岂是这等小妖精、狐狸精辈所能动?”十七渐显出天真烂漫的一面,用较真的语气,一字一顿地说。
“我爹爹也没那么不堪……”小雨点扑哧一乐,脸上这才阴转晴,容光焕发起来。
说话之间,两个人已从驿道转上柳堤,东镇书院那白墙黑瓦渐渐映入眼帘。十七忽然想到了什么,张口又问:
“我刚才听姐姐提到那邢公子,都知道其身为女子,又为何会有如此称呼?”
“喔,这事说来话长。”小雨点一听乐了,柳堤上扬起一串银铃股的笑声,“总之是掩耳盗铃罢了。现在书院已近,要不先和你到这邢公子那儿看看?”
哦,这算哪一出?十七为之一愣,可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好吧!”
于是二人跨下柳堤,急步向书院走去。
2
却说这个人称邢公子的女子,却也不是外人,本是当朝梅尚书的义妹,名叫西西。与梅尚书虽不是一母同胞,实则情同手足。
这事自是说来话长。当年乐公子大婚,因母亲思念这个从小流离在外、下落不明的干女儿,乐公子曾亲下江南寻找,几经波折,后求助于杭州府,到处张贴寻人告示,才把西西找到。回家时走累了,乐公子身为一介文弱书生,为赶婚期,不惜力气,借来一辆独轮车,推着她撒脚如飞,所以梅尚书对这个干妹妹,在兄妹之情之外,还别有一种百转的柔情在里面。
后来乐公子来沂山读书,西西相伴左右,没想到天长日久,和法云寺一个小和尚产生了恋情。事情闹大了,外面传言纷纷,很是不堪。万般无奈之下,时任法云寺住持谈禅只好把飞云逐出寺院,打发他云游去了。西西则伤心欲绝,差点没落发为尼。在乐公子干预下,才暂居碧霞祠,带发修行。
沂山碧霞祠,也算得一处清静之所。倒颇适合失意人疗伤,梳理自己的心事。可一个女孩子,长此以往,总不是个事。乐公子为这个义妹,可以说操碎了心。在进京赶考之前,终于和书院院长农夫谈妥,安排她进东镇书院藏书阁读书。
东镇书院蜚声海内,为天下士子们所敬仰,却有一个千年不改的成例,那就是不收女弟子。
这个规距在书院千年传承,沿袭至今,农夫院长当然不敢打破。不过国人还有一项优点,叫做变通,或者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揣着明白当糊涂。从此西西女扮男装,改称邢公子。
来到书院后,乐公子好友抱石堂主给西西找了个婢女,叫做清溪,照顾她饮食起居。西西成了邢公子,也只好依样画葫芦,把她打扮做小厮模样。而清溪果然就跟假小子似的,从小酷爱武事,喜欢舞枪弄棒,师从青竹庵住持习得一手好剑,名为玉姑十八式。
不数月间,消息传来,乐公子金榜高中。邢公子跟着长脸,从此在藏书阁安心读书。一学十年,终有大成。以其读书之博,学问之精,被时人誉为无书不读,无学不通,戏称她为女博士、女通史。
名声传出去后,周边常有士子前来拜访,请教学问。而西西在与士子们的交流中,又练就了一项旁人不及的本领,那就是断。对面临院试、乡试和会试的士子,她说中就十有八九,她说让你再等几年,就有可能三年五年、十年八年,屡试不第或终身不第。邢公子由此名声大噪,方圆百里的学子们慕名而来。尤其遇上大试之年,取道穆陵关,专程前来求教的士子络绎不绝。都说殿试会试不及邢公子一试,中举中榜须待邢公子一中。传言西西是文昌帝君再世,有那了解内情的,则称她一声“女魁星”。
东镇书院本就是一所享誉四海的千年书院,因此更加当红一时。农夫院长自然觉得门楣生辉,脸上有光,便把藏书阁正式改名为文心阁。
小雨点带十七走进书院,见院子里静悄悄的,一问,才知道农夫院长受麓台书院之邀,率众弟子到白浪河畔浮烟山春游讲学去了。原来麓台书院也是一个百年学府,学风斐然,才子辈出,几乎年年都有进士及第,所以和东镇书院常有交流。又问及邢公子,守门人面露诧异之色,抬手指了指后头,匆匆忙忙回屋去了。
小雨点有些纳闷,和十七继续向里走,果然才到中院,就听到后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
“笛声将军,我说过的,梅尚书失踪的事邢公子先已知之。她在读书的时候是不许任何人打扰的,您还是请回吧!”
声音异常清脆悦耳,犹如流泉叮咚一般好听。接下来又听那笛声将军斥道:
“梅尚书被人劫持,震惊朝野。沂山周边三县皆已展开搜查。邢公子身为梅尚书义妹,哪有置于事外、不闻不问的道理!”
“动用这么多兵马找不到一个人,梅尚书回乡祭山安全得不到保障,是你们官府无能,和我家邢公子有什么关系?”那女孩却十分难缠,不依不饶,“笛声将军,这儿是书院,不是衙门大堂,岂是尔等三教九流,想来就来……你,你,你这是要硬闯吗?”
就听嘡啷一声,这女子把宝剑亮了出来。
3
在这当儿,小雨点和十七已走进后院,见这文心阁所在,是一处极为幽静雅致的院落。小楼前曲径回廊,搭着一个长长的紫藤花架,院中两株铁干遒枝的古木,一端直一斜生,彼此呼应,极具动态。四周缀以奇花异草,浓香扑鼻。那名持剑的女子,却扮作书童模样,杏眼桃腮,齿白唇红,乌发秀颈,削肩蛇腰,略显得有些脂粉气有余,英气不足,正抬手扠腰,和笛声对峙。
在这一触即发之际,听到文心阁里有人轻轻咳了一下,一个清朗的声音隔窗传了出来:
“清溪,是谁在外面?”
“邢公子,”叫清溪的女子转身回道,“是笛声将军。还有两个女孩才刚进来,我这和将军纠缠不清,还没顾上问呢……”
“喔!”阁内长长应了一声,接着说道,“笛声将军,梅尚书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心下自是十分着急。还望将军你不辞辛苦,多方搜寻,尽快找到我义兄的下落。”
“这,”笛声颇有为难,“只是这两日已派出上百人,搜遍了沂山……”
“哦,这说明还有没找到的地方对吧?”邢公子说话十分干脆,“难道是你们找不到梅尚书,怀疑我私藏了朝廷命官,要来搜查这文心阁不成?”
“不敢不敢!”笛声将军一听,连连摆手不迭,“下官自会竭尽全力,去寻找尚书大人。邢公子倘若有梅尚书的消息,还望及早告知。”
“那是自然!这样吧,笛声将军,我今天还有些个俗务需要处理,就不远送了。”邢公子说。
“好,好……”笛声只得躬了下身,多少有些心有不甘地扭头退去。他人一走,清溪马上喜笑颜开,噗哧一声乐了:
“这么大一个活人找不到,是你们官府无能。书院本清静之地,也敢来打扰……”
方才转身向小雨点和十七问道:
“二位是?”
这时邢公子也已经在里面问了句:
“还有两位客人,所为何来?”
小雨点赶紧上前答道:
“我们来自白浪洲望海台,这位是百草园三清大夫的客人,有身世之谜,还望邢公子解惑释疑。”
“噢?”邢公子微微一愣,可接着十分痛快地应道,“你们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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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夫
尚书一去杳无影,
扑朔迷离山海空。
百丈源溪圣水美,
法云寺里探迷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