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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达拉宫的灵魂——“鲁格夏热”圣像

布达拉宫的灵魂——“鲁格夏热”圣像

作者: 白发布衣 | 来源:发表于2018-02-12 10:52 被阅读138次

    布达拉宫的珍宝中哪个最珍贵的?

    西藏地区第一尊佛教造像是哪一个?

    估计这两个问题问出来,大多数人都得蒙圈。他们的答案,都指向了同一件宝贝,这就是号称布达拉宫灵魂的“鲁格夏热”观音像。

    这尊布达拉宫的镇宫之宝,常年秘不示人。别说游客无缘一见,就是祖祖辈辈生活在拉萨的藏族同胞,也难见其庐山真面目。

    “鲁格夏热”观音圣像

    人们考量一件宝贝的价值,通常第一项便是它的出身,“鲁格夏热”号称布宫之魂,当然定非凡品。

    传说中,这尊圣像乃是雪域高原最伟大的王——松赞干布的本尊。而在藏史记载中,松赞干布乃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故这尊圣像又名“鲁格夏热自在观音像”

    据说,松赞干布为雪域之王后,一心想在西藏宏兴佛法,但塑造佛像的过程却横生许多波折,他为此事踌躇不已。这时忽然天音怒放,云端有神谕降下,言到:“天竺南方有本尊像可往迎之!”

    据传为松赞干布撰写的《柱间史》(也称《松赞干布遗训》)上记载:“赞普(松赞干布)为造像材料的事费思劳神,忽然天音怒放,云端有言道:‘赞普陛下,在天竺南方僧伽罗岛的海滨沙洲上,有一尊揭沙流坡泥神像,在神像背后的沙滩下埋着一棵蛇心旎檀树,你的本尊就在其中,可前往迎请之’”。[1]

    《西藏王臣记》也有类似记载:“王若欲洛度众生登于无上解脱之道,必须依止一本尊佛像作为臂助。乃遵众多天神从空指示,由眉间放出白毫,变化成为比丘作为使者,……尼婆罗取回由诃利旎檀树干所成之圣·鲁格夏热观音尊像。事竟之后,比丘乃溶入于法王之眉间焉。”[2]

    相比于前两种尚显单薄的记载,《西藏王统记》干脆将寻访圣像的过程写成了故事。别以为藏族同胞都很刻板,这是一个快乐的民族,要论讲故事,都是各中翘楚。

    我们就来看看,这位萨迦法王是怎么讲这段故事的吧。

    (化身比丘)到彼林中见一牧童,放牧甚多水牛。此水牛中,有一具足善缘之牛,白昼恒至山上林间,绕一诃利旎檀宝树而行,旋放其乳。入夜,牧主语牧童曰:“汝窃我牛乳”。牧童答曰:“我未窃乳,惟此水牛白昼常去山上林间。”

    翌晨,牧童与牛主二人同往林间视之,见此水牛正绕宝树而行,旋行旋放其乳,咸以为异。于是,化身比丘知王之本尊旎檀佛像,将从此出。

    即以斧伐植,其上方出语云:“缓徐伐之,我将往藏地有雪邦土,为藏王松赞干布之本尊”。

    于是,化身比丘将圣·鲁格夏热像,即现供奉于布达拉山顶之喀萨巴哩,佛像迎请来至藏地,献于赞普松赞干布。赞普大悦,乃拜谒本尊圣像。[3]

    从这些记载可以看出,这尊鲁格夏热是松赞干布的本尊圣像,就连水牛都知道其定非凡品,就问你服不服?!

    圣观音像局部

    “鲁格夏热”来到藏地,只是它传奇经历的开始。随后,它又促成了两件意义深远的重要事件:一个是尺尊、文成公主入藏,另一个是红山宫殿(布达拉宫的前身)的建成

    据说,一次松赞干布在本尊圣像前祈祷,自佛像胸间有光声射出,其声曰:“因吐蕃众生出自猴之岩魔(女),故需迎请二化身(指尺尊与文成公主)调伏之”。

    松赞干布追问道:“当从何处迎请化身?”

    自旎檀佛像胸间射出二光,此二光逐一射至泥婆罗及汉地,得见两地各有一位化身神女。因此,松赞干布觉知如迎请此二化身,则两尊神像及汉、泥两处之一切佛法均可传入吐蕃。[4]

    西藏壁画《猕猴与罗莎女》

    按照藏史的说法,松赞干布和两位公主的姻缘早已注定,三人皆为观音菩萨的化身,但松赞干布本人不知道这层关系,需要通过一个媒介来引导,这个媒介便是这尊“鲁格夏热”圣像

    因此,如果你说这尊圣像是尺尊、文成二位公主的媒婆也不算过分。当尺尊公主被迎娶进藏后,她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她的夫婿整日在圣像面前祈祷、禅定,既不消遣亦不游幸。

    公主心想:“这种做法对身体及功德方面当颇有裨益,然而(赞普)不出王宫之外,如敌方军队前来破坏,故此当造一座军队不可摧毁之宫室。”

    于是,公主遂用神物琉璃气化钵,获得无穷饮食,役使龙与夜叉为奴,建造赤兹红宫,此乃世间所无以伦比者。[5]

    这是藏史中对于修建布达拉宫最早的记载,通常所传布达拉宫为文成公主修建的说法是不准确的,此时文成公主尚未入藏。不过,这座建于红山上的宫殿,当时也并不叫布达拉,布达拉(意为普陀)之名要远远晚于松赞干布时代。

    在早期的汉藏史料中,一直没有出现过“布达拉”的名字,而是统称其为红山宫殿。[6]

    还记得前面引用的《西藏王统记》的记载吗?这是我目力所及的史料中,第一次出现布达拉的记载,但这本书已是公元14世纪晚期(1388年)的作品了,相比于松赞干布的时代(公元7世纪中叶)晚了七百多年。

    帕邦喀宫(巨石宫)

    另外,当时红山宫殿的建筑规模也同样存疑,按照藏史记载红山宫殿有九层高楼,赞普和公主寝宫之间用银桥相连。

    但同样,在拉萨北郊帕邦喀宫(巨石宫)的传说里,松赞干布也建了高有九层宫殿,他和文成公主的寝宫之间也有银桥相连。很难想象,在相隔不远的同一个国都内,会出现两个规模一般无二的寝宫。

    但不管红山宫殿规模究竟如何,这尊圣像从此后便栖身于红山之上,尊享日夜供奉。但它没能忽悠吐蕃王朝周全,赤松德赞时期的雷击红山、朗达玛之后的全力灭佛都发生在它的面前。

    甚至吐蕃王朝崩溃后,“伍约之争”的战火彻底摧毁了红山上的宫殿,“鲁格夏热”也只有能力护佑自身的周全,没有毁于浩劫。

    公元11世纪,噶当派高僧目睹红山宫殿的惨状后,实在不忍心圣像在废墟中饱受风雨摧残,将它先后移至帕邦喀宫和小昭寺供奉。虽然得以暂避风雨,但这只是它颠沛流离生涯的开始。

    作为松赞干布的本尊圣像,“鲁格夏热”本应受到所有人的珍爱,但当手中权力受到威胁,什么传承、护持不过都是浮云。

    17世纪初页,崛起于后藏的藏巴汗政权开始将触角伸向前藏,首先受到威胁的,便是盘踞在拉萨河谷的领主吉雪巴。公元1605年,藏巴汗联合止贡噶举派前后夹击,大败吉雪巴的军队,将大片拉萨地区的良田和属民夺去。

    为了翻盘,吉雪巴决定引入外部势力对抗藏巴汗,但求别人出兵助拳总得拿出一样像样的礼物,吉雪巴便将目光投向了“鲁格夏热”圣像

    1617年,他派心腹带着圣像和其他礼品来到蒙古喀尔喀部,蒙古势力早就有向西藏拓展的愿望,双方一拍即合。

    战争初期进展的非常顺利,蒙古军队在吉雪巴和格鲁派的配合下痛击了藏巴汗的军队。可不久之后,吉雪巴居然和色拉寺、哲蚌寺的僧兵发生了内讧,藏巴汗趁机反攻,大败前藏两军,攻破色拉寺和哲蚌寺。

    据说,在这次战火中色、哲二寺死伤僧人五千余人。作为惩罚,二寺不得不向藏巴汗缴纳巨额罚金。

    蒙古喀尔喀部兵败撤离,格鲁派遭受重创,这场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生意,让格鲁派和藏巴汗之间结下血仇,再无缓转余地。

    那格鲁派是否知道或者同意,用这尊圣像去换蒙古军入藏呢?史料里并没有明确的记述,但从《五世达赖自传》中的态度来看,似乎并不赞同。

    五世达赖喇嘛曾经这样评价吉雪巴:“第巴吉雪巴叔侄二人担心不能收回全部领地而疑虑重重,又指望藏巴汗赐一领地等,犹豫不决,使协俄非常为难”。[7]

    还有一点需要注意,当时格鲁派还没有形成自己的政教合一政权,在拉萨除了寺院之外,其他地方并没有多少发言权,就算吉雪巴将圣像搬出西藏,格鲁派也没什么办法。

    另外,西藏地区的观世音崇拜也有一个发展的过程。松赞干布当然是藏区观音化身第一人,随后各教派兴起时,纷纷将自己的领袖奉为观世音的化身人选。

    噶当派的创始人仲敦巴、萨迦派四代祖师萨班、噶玛噶举派的噶玛巴都被奉为观世音化身,宁玛派则将莲花生奉为观音化身。

    而格鲁派却似乎有点另类,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引入观音崇拜,反倒将创始人宗喀巴奉为文殊菩萨化身。所以,宗喀巴大师在拉萨时,并没有对这尊观音圣像有过多少关注。

    当五世达赖喇嘛千辛万苦斗败了藏巴汗,准备重新营建布达拉宫时,这座宫殿的灵魂却还流落在外,实在是觉得心里空唠唠的,尤其他自己的传承(达赖活佛世系)号称是圣像本尊的观世音化身,这更让他心有不甘。

    如果世上真有缘分的话,那“鲁格夏热”圣像肯定是和西藏有缘的。就在五世达赖踌躇不已之时,他的政治盟友固始汗却把圣像找到了。

    就在布达拉宫白宫即将竣工前夕,固始汗的妃子“无意中”在康区东科尔寺内发现了“鲁格夏热”,作为政治盟友固始汗也愿意做这个顺水人情,这尊在外流浪了近三十年的圣像得以重返圣城。[8]

    《五世达赖喇嘛传》中,详细记载了圣像重返布达拉宫的情形:“藏历四月初一日上午,从大昭寺迎请‘鲁格夏热’像启程时,拉萨四乡的男女老少盛装打扮,僧俗人等持伞盖、法幢、旗幡、花束、神馐、熏香、各种乐器等供品,以我和固始汗为首,带领大队蒙藏骑兵随后护送,……鲁格夏热,像被迎请到布达拉宫的后殿中,福田施主在圣者的像前大摆筵席,讲论此佛像的历史”。[9]

    这是一场充满因缘意味的巧合,否则很难想象圣像会白宫“净地典礼”的前一天送至拉萨,这实际上是蒙古势力(固始汗)对五世达赖地位的认可

    随着格鲁派政教合一政权甘丹坡章的建立,达赖世系成为西藏地区最重要的活佛传承,观音崇拜成为了西藏信仰系统的重要组成部分。这尊圣像的代言人,也从松赞干布转至达赖喇嘛身上。

    之后的历代达赖喇嘛无论是离开和回到布宫都要向圣像敬献哈达,祈祷平安和护佑。每到重大节日庆典,达赖喇嘛还要举行千灯供奉,亲自在灯火中预言未来的凶吉。

    盛夏之际,拉萨河水猛涨,居民饱受洪水泛滥之苦。洪水期间,达赖喇嘛照例要把“鲁格夏热”神像从观音殿请到布达拉宫宫顶,面朝河面而立。据说“鲁格夏热”加持能使“河浪平息,水位下落,置万民于无限欢乐吉祥”

    每年藏历十一月二十九日到十二月二十八日,达赖喇嘛闭关静修期间,“鲁格夏热”也要移到达赖的寝宫中,陪伴于达赖身边以示护佑。

    格鲁派如此珍视这尊圣像,那它从此就能在布达拉宫中坐享安宁了吗?还不能!它的劫数尚未渡尽呢!

    公元17世纪末,18世纪初的西藏政权云波诡谲,棋盘上蒙古贵族、格鲁派和满清为了自己的利益勾心斗角,短短几十年便上演了五世达赖圆寂秘不发丧六世达赖仓央嘉措离奇失踪蒙古和硕特部重立六世达赖等重大历史事件。

    复杂的政治关系,让同为蒙古部落新疆准噶尔部有机可趁。公元1717年,准噶尔部落千里奔袭拉萨,在迎送新六世达赖的口号下,他们的军队得到了格鲁派僧众的支持。

    迅速攻破拉萨城后,他们将满清封赐管理西藏事务的蒙古和硕特部首领拉藏汗杀死。但准噶尔军队带来的,并不是藏族民众期盼的六世达赖格桑嘉措(后被认定为七世达赖),而是一场兵火的浩劫。他们在拉萨城内大肆烧杀抢掠,无数珍宝、造像毁于一旦,布拉达宫也未能幸免于难,“鲁格夏热”圣像也沦为准噶尔人的战利品。

    公元1720年,满清政府为了平息边乱,派大军从东、北两路向拉萨开进。准噶尔军队决定带着战利品取道阿里返回新疆,归途中藏军分路阻击蒙古人的军队,无数珍宝毁于战火。“鲁格夏热”圣像却奇迹般的被时任阿里总管康济鼐缴获,得以完好无恙的重归布达拉宫。

    从此后,这尊渡尽劫波的圣像,便一直保存在布达拉宫的帕巴拉殿。因为达赖喇嘛对它的尊崇,同治皇帝钦笔题写匾额“福田妙果”悬于门楣之上。

    不过从“鲁格夏热”颠沛流离的际遇来看,与其说它护佑了雪域高原的祥和,到不如说是强大而高效的政权护佑了它的宁静。

    当吐蕃王朝强盛时,凭借松赞干布的威名,所有人都得匍匐于它的脚下。之后数百年的动荡岁月里,圣像也难逃流离失所的命运,甚至沦为借兵的礼物。

    当格鲁派在满清政府的扶持下登上王座,圣像也因此再度备受尊崇,彩衣无尽。希望在以后的岁月里,这尊渡尽劫波的圣像,能够一直安享供奉,岁月静好。

    [1][5]、《柱间史——松赞干布遗训》__阿底峡尊者发掘,卢亚军译注;[2]、《西藏王臣记》__五十达赖喇嘛,刘立千译注;[3]、《西藏王统纪》__索南坚赞,刘立千译注;[4]、《贤者喜宴》__巴代·祖拉陈瓦著,黄颖译;[6]、《柱间史》、《巴协》以及《敦煌吐蕃文献》中对于布拉达宫的称呼全部都是红山宫殿或红宫;[7]、《试论藏巴汗与格鲁派之间的斗争》_边珍;[8]、《拉萨胜迹探幽》_崔士鑫;[9]、《五世达赖喇嘛传》_五世达赖喇嘛阿旺洛桑嘉措,陈庆英、马连龙、马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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