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江蓠子
“敬安啊，如果我的政治立场不是这样，你就会爱我了吗？”
1.
1937年7月7日。那夜的上海，灯火通明。
洛风引是上海大剧院里有名的戏子，生得娇艳，身姿窈窕，不少富家公子对她有意。
这洛小姐呢，也是眼光独特，众多公子哥里就相中了方家大少。人家都说，戏子眼里尽是钱，这洛风引，估计也是看中了方家在上海滩的地位。
旁人看来，这两人的婚事是极好的双方得利。洛风引得到方敬安的钱财，尽享荣华。方敬安也抱得美人归，引人眼红。
自古俊男配美女，虽说门不当户不对，也难买人家愿意。
卢沟桥事变那天晚上，举国都在传着电报，报社印着报纸。只有方家楼上大摆宴席，喜贺新婚。
方敬安一杯一杯白酒下肚，洛风引整夜里独守空房。
“本就是场独角戏，偏偏用了余生来演。”洛风引在黑暗里在盖头下苦笑，在这风起云涌的夜上海中暗自叹息。
“这就是命吧。”
只有洛风引和方家管事的人知道，这场婚姻本来就是逢场作戏掩人耳目。方家大少早倾心于隔壁赵家的二小姐，可是这方家老爷为日本人做事，早是出了名的内奸。与赵家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这方敬安也没法子，只能听从父亲的指示。
“敬安啊，听为父的，当红的那个戏子洛风引，是我安插在剧院的卧底，你娶了她回来，以后和日本老爷交接什么的，更方便。”
方敬安内心有一百个不情愿也不能说出口，毕竟当时的上海滩，还有他父亲的七分威严在。
醉了酒的方敬安跌跌撞撞走进婚房，盖头下的洛风引睁开了眼睛。
盖头前的，就是她倾慕的男人啊。
可迎之而来的没有通常人家的洞房花烛夜，而是一顿带着怒火的斥骂。
“你们这些日本人的走狗！为什么...为什么都要招惹在我头上...！”
洛风引没有说话，暗自啜泣着。
敬安....我也是走投无路啊...
此时的卢沟桥上，枪声不断。
2.
洛风引还是每天去剧院里唱戏，和日本人交接，方敬安还是日复一日地暗地提供军火给共产党。
在这个纷乱的上海滩，方敬安好像和周围格格不入。
五四运动那会，他还是个毛孩子。却天天偷着听大人们讲北平发生的事。他只想着要快些长大报效国家，却没想到原来除他之外的整个方家都如此憎恶他们生存的地方。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私下倒卖军火给共产党了吧。
洛风引也知道他与这个黑暗的社会是对立的，所以从一开始她就很想和他一起努力对抗命运，和他一起。
可是命运总是很残酷的。
纸包不住火。
方敬安给共产党提供军火的事还是被发现了。都说虎毒不食子，方老爷却比虎还毒。
他把方敬安交给了日本人。
监狱，鞭笞，拷问，不答。
后来不知怎的，方敬安就被放出来了。那天晚上，方敬安听说了洛风引被抓去给日本人做慰安妇的消息。
以后这几十年，洛风引这个女人，就彻底在上海滩销声匿迹了。
抗日战争胜利那年，方敬安迎娶了赵家小姐，之后又生了孩子。生活过得很幸福。
有一天，酒肆闲谈的时候，他和一个友人谈到当年那些事。
其中有一个人忽然说了句:
“也是，怎么就那么巧，咱方爷刚被放出来，洛小姐就被抓走了。”
又有一人接茬道:
“我听说，这日本监狱可不人道得很，关进去的人多半都尸首不全了，哪有再放出来的？”
方敬安突然放下手中茶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后来方敬安才知道，那年洛风引抱着所有的首饰去找了监狱的头儿。可是日本人奸诈啊，给洛风引提条件，说要以身体做交换才能把方敬安放出来。
洛风引就同意了。
可是这慰安妇根本不是人做的，第二年里，洛风引就受不了屈辱撞墙死了。
方敬安知道这些事的时候，已年过花甲。
3.
后来有一天，方敬安在搬家的时候发现抽屉里的一张字条。
方少爷: 这一别，便是永久。吾于此，面南而拜，愿君岁岁安康。即使生生不见。 洛风引
刹那间方敬安的心里就好像有一根弦断了一样。他终于崩溃。
那年秋天，正是落叶满地的时节。他独自乘船来到之前的一个慰安妇据地，跪在地上，喃喃自语:
“风引啊...这几十年来，我虽成婚，却始终觉得心里还有什么放不下的东西。听他们说，是你救了我的时候，我终于知道我放不下的原来是你。当年看你在台上唱戏，一颦一笑，一言一句，都像是天仙下凡一样。那时候...其实我便对你动了心啊。但一想到你为日本人做事，我就拼命抑制自己的感情。那时我还不明白你的苦衷啊...可能人都是这样，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吧。对不起，这一世，终究我还是负了你....”
人生来来往往，哪有来日方长。世上的事，少有圆满的。世上的感情，也少有互相明白的。我们都像方敬安一样，只有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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