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位后面有片老房子,都是九十年代初期建成的办公楼和宿舍楼。
现在单位主体搬进新建的办公大楼,剩下少量二级单位也将在下一批搬走,暂时还在这用着。
一大排住宅楼,基本上都空着。岁月养了一群强盗,风撕裂门窗灌进屋里;尘爬上墙壁不走了;不知从哪冒来的种子,落在横梁上、屋檐上,凌乱的长起枝丫来。一个体积庞大的楼房,像是倒在浅滩中的大鲨鱼,任岁月一点一点侵蚀,一点一滴斑驳。只有一两个阳台上,时常晾晒着老人家的衣服,偶尔,看到一两个老人走动。残门破壁里散发出微弱的烟火气息。
后院平时很少有人走动,原本逼仄的一条巷子,却显得有些宽阔。加上那点破破旧旧的气息,以为走在哪朝清幽的石板街上。
墙上那些比我年龄还要大的标语,端端正正的手写体,刚劲隽逸的刻在墙上,看起来依然那么有力,是带着时代印记的标签。头皮陡然一紧,有一种严肃的力量从脚下升起。眼前浮现很久很久以前,这里的景象。
这是全县文化部门的办公区,在这里孕育孵化整个县域的文化发展;这里还有剧院,全县的大型会议、演出,都集中在这里进行。曾经是人声鼎沸门庭若市不可小觑的热闹盛况。甚至恍惚中想到更久远之前的故事,想起战争年代,文革时代,大广播,上山下乡忆苦思甜……虽然已经远远与这片房子无关,但思想已经无可限制的游移了。
现在,这里像抗战胜利后的战区,士兵退了,战火熄了,终于安安静静了。可又带着重重的暮气,更像退休的军官。不管曾经多么辉煌,最终敌不过岁月,要在岁月中老去,会有新人接替。
院里的雪松,倒是很洒脱的长着,将长长的枝丫潇洒的伸向蓝天,引来鸟儿伴在左右,莺歌燕舞,一片热闹。
走过狭长的过道,跨过铁门那道高高的门槛,又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院。这里有家编辑部,主编让我帮忙解决一个排版问题。
这是我第一次走进编辑部,陈旧不堪的老屋,漏水,地图般的水渍印在屋顶,狰狞的笑着把人赶到没有窗户不通风的里屋工作。掀开透明的塑料门帘,里面的空气有股发霉的味道;光线黑暗,像给头顶盖了一顶厚厚的黑帽子;四周墙皮像长水泡般鼓起又自然脱落。老局长悠然抽着烟,烟圈华丽的舞动,袅袅散去,融进霉菌味的空气里。现在的办公区、公众场合都是严令禁止吸烟的,只有在这伴着霉菌味的空气里,才有它的容生之所。不过,脏兮兮的电脑屏幕里,是这本期刊的所有稿件;角落里那堆边角翘起有点邋遢的打印纸,最终也会铺满文字,寄托着两位年过半百老编辑的全部心血,为全县人民输送汩汩不绝的精神养料。我经常领到他们的新书,只是意外这本书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的。
走出编辑部大门,同行云姐朝我使眼色,一抬头,小半个屋顶都是蓬勃的星美人!枝条根根垂下来,像拉开的门帘,美极了!
星美人是种多肉,好养,平时落下一片叶子插在土里都能生根发芽。肉嘟嘟的,像婴儿的脸,很讨人喜欢。
一般都作为宠物养着,即便好养,也会放在一个好看的花盆里,摆在客厅一角,赏心悦目。可像这样,与杂草一起疯长在屋顶,单薄的土壤滋生这么强大繁多的枝叶,这么多组合在一起,脑门滋生一个词:壮观。
不知道它是怎么长的,就长到屋顶去了;也不知道怎么长的,就长了这么多。那个连雨水都挡不住的房顶,如何给这个庞大的多肉家族输送养份?
百思不得其解。
返回路上,一个破旧的窗台里,也有一丛茂盛的星美人。根扎在严重风化的花盆里,斑斑裂纹,好像随时都会炸开,一触即碎。这是一座闲置多年的空房,尤其是这个露天阳台,积满杂乱疯长的野草。很显然,星美人是被主人遗弃在这里的。可是,面对被遗弃的命运,星美人没有丝毫落魄,在春光中洋洋洒洒的开枝散叶、茁壮成长。
这一点,值得我们深思。很多人面对命运,面对生活,不如这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多肉。
星美人,一个美丽的名字,同样美丽的,还有它不屈不挠的精神和阳光灿烂的生活方式。即便被遗弃,依然热烈的生活,不悲伤,不放弃,这种精神,好多人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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