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年这样的时候,我都是有些愧疚的。
母亲节的日子,从来没有给母亲送过花或者说声辛苦了。大概是因为男孩子的自尊心,有些话确实是羞于说出口的。
有时日子临近,看着朋友圈里的关于祝福母亲的话却也真的自行惭秽。但也知道,有些人在母亲的面前也是羞于表达,唯有在朋友圈炫耀炫耀自己是爱母亲的。
我不说出口,并不代表我不爱她,恰恰的是因为我很爱这个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女子。而作为一个男孩子或是之后的男人,我的爱是相对隐晦的。
羞于拥抱,羞于对她说情话。
母亲
母亲是乡下人,嫁给了同样是乡下人的父亲。那些年陪着父亲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生活温饱无忧。父亲是顶梁柱,我还很小的时候,靠着一辆拖拉机给乡里人拉货慢慢的把日子过好。母亲是贤内助,我和哥哥出生以后,她就没有挣过钱,和村里大都的妇女一样,忙在田间,操劳在家里。
父亲的拖拉机已经闲置下来,淘汰是毋庸置疑的。但母亲的身份一直没变,始终是那个操心得最多的人。
地里的花生,玉米,红薯,一年四季的蔬菜,都是母亲去打理,父亲也很少帮忙。在别人看起来是瘦弱不堪的肢体,却能够挑起稻穗,柴火,粪担......这大概是所有农村母亲的共性。
她们的肩挑着的是一年四季的生计,春夏秋冬的过活。
年轻的时候,母亲也想过出去打工。但父亲是不肯的。原因也很简单,我和哥哥在家里读书,需要人照顾。等到我和哥哥到了不需要日夜照顾的年纪,家里又突然多了一个妹妹,于是母亲的外出计划从来就没得逞过。
母亲的弟弟和妹妹因为在二十几岁的年纪出来打工,创业,这些年也挣了不少钱,日子自然过得滋润。母亲每每谈起,都还是会面带埋怨的说,要是当年我和你舅还有你姨一起出去,说不定现在有钱的那个就是我们家了。我也笑笑,不说话。
母亲说的当然是有些遗憾,但我和哥哥的童年或者年少的时光不会因为没有母亲的相陪而出现残缺。除了农村人本来就有的自卑,性格里大概只剩淳朴了吧。
这当然要感谢母亲。
读书以后,一直到小学四年级,都在村里学校。后来,大概是因为教育改革的原因,村里学校取消了五六年级的学制,再要继续上学就要去镇里学校。
我在镇里小学上了五年级。每个星期都要走过几座山的路,同行的都是村里的伙伴,也就不害怕了。那时候,村子附近有采石厂。母亲会带我过去问问有没有顺风车可搭。
大概是跟风,村子里的很多朋友都要去另外的镇上读书,母亲也把我和老哥从家乡小镇迁到了别的小镇上学。再也不是靠行走就能到的距离。
我依然记得那时候还没有定时的客车,老旧的路坑坑洼洼。再加上日子拮据,在离小镇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就没车可乘了。母亲挑着沉重的课桌和被子,我和还年少的哥哥跟在身后,然后不远处又是一样的场景。
母亲的臂弯虽没父亲的健壮,但挑起了我和哥哥不一样的年少时代。
或许母亲就像所有的母亲一样,常年的奔忙在风吹日晒的土地里,在油烟滚滚的灶台上。但她的勤劳从来都是与生俱来的,从黄土地里一点一滴的播种而来。
年少时无法理解母亲的辛苦。长大了,当更加独立的自己有时会觉得做一顿饭都是麻烦的时候,便觉得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操劳的那一个----她不辞辛苦默默的为一个家做了几十年的饭菜。
虽然我还是羞于说出"母亲,您辛苦了这句话",但在以后的日子,我便能体谅母亲的难处和付出,在心里默默地给予她祝福。
祝福她能够身体无恙的安享未来时光。
泪水
我见过母亲的两次泪水。
父亲二十几岁的年纪就已经很喜欢打牌,扑克麻将都会。因为打麻将母亲没少跟父亲吵架。
有一次母亲甚至和父亲大吵,把父亲的牌桌掀了。母亲竟动了喝农药自杀的冲动。一个太傻的女人。
还好在村里人的阻止和劝阻下,母亲没能喝下那瓶白色的药水。母亲一个劲的哭,抽泣声没断过。我已经忘了我当时面对这样场景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每一次记起都会感慨,还好母亲没事,不然现在这个家是什么样子。
在我日渐长大的岁月里愈发的觉得母亲才是一个家的主心骨,那些欢愉的年岁都有母亲的陪伴是多么的好。
再后来的一次便是已经高中毕业的时候。
高中毕业的暑期有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我没考出好成绩。就想着出去挣点钱。母亲是同意的,在她的心里,儿子做什么她都是支持的,除了伤天害理。父亲是拒绝的。他觉得我要继续读书,不太想让我暑期去打工。他觉得你应该多读书,就像乡里人的一贯的观念一样。
读书才能有出息。
乡下孩子是没有补习班上的。从小到大,我什么补习班都没有上过。休息或者假期,大都是待在村子里,看电视,写作业..., 无聊自不必说。
分歧就在这里,他俩就那样莫名的争吵起来。母亲一个劲的哭,妹妹也哭。我突然发觉这是由我引起的。自责里眼泪也不由的流出来。
后来我也没有出去打工,而是去复读。我得高中时光就那样莫名其妙的多了一年的时间。
母亲也不常流泪。时光的残忍就在于我还没有什么建树的年纪,她的额头已经爬满皱纹,白发也若隐若现。每每看见,便不由得生出了怜意,感叹着岁月的无情。
花
母亲是乡下妇女。
乡下妇女会很多的手艺活。有的是从母亲那里继承来的,有些便是大家都会的。
母亲在98年的时候购买了一台被洪水泡过的缝纫机,便宜。母亲是个喜欢做针线活的人,从小到大穿过的布鞋,棉拖鞋,棉靴.....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缝出来的。而那台缝纫机就帮了她很大的忙。
那大概是村里的第一台缝纫机。后来村里的其他妇女们也来家里让母亲帮着缝补一些东西,有时也会找母亲要鞋样和布料。他们会一起坐在老井旁,榕树下做着一些缝缝补补的活去消磨农闲时光。
母亲做的针线活,精致好看。衣服缝补自然是不在话下,母亲做出的那些鞋子真的好看,就像是一朵一朵从她的手上生出来的花。虽不像剪纸那样精细,却慢工出细活。
年少时觉得母亲做的鞋子没什么,长大后看着那些摆在商店橱窗里的鞋子,虽耀眼,却也是批量出来的产物。我也曾追求过那些鞋子的牌子,不曾买过多少。现在,却愈发的觉得母亲做的鞋子的珍贵。
布料平常,都是一些不穿的衣服的料子,也有从工厂得来的边角料。但做出来的成品鞋子倾注了母亲的慈爱心意以及一针一线的真情。
母亲做的拖鞋,陪我度过漫长的凉如水的夜。母亲做的布鞋,让我的脚下踩着地面生出了花。母亲做的棉靴,温暖了每一个寒冬的寒冷。
缝纫机的使命大概是在5年前光荣的结束了。生锈的躯体也完全的印证了它合格的一生。母亲也因为年纪大了,眼睛愈发的不好,也很少做这些花时间的针线活。
有一天,母亲让我帮她从衣橱柜的顶部搬一个箱子下来。我以为她在找什么东西。等到把箱子搬下来,打开一看,全是各色大小不一的鞋子。原来,母亲闲暇的时候竟不知不觉的做了这么多放了起来。
母亲说,你们两兄弟以后结婚后在家里穿的鞋子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顿时,我的身体里翻涌着什么,涩涩的。
母亲于我,从来都不是花。她是一个生花的人。而那些花陪伴了我的童年,少年,青年,也将陪伴我走过中年,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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