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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阴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元，马致远《天净沙》）
枯藤客栈，有几桌客人互相交流着最近的江湖大事。
“西域第一剑客何为家，要挑战白驼山庄庄主欧阳润。白驼山庄是我们西域武学世家，已经独霸西域武林接近百年。这一次要面临重大挑战了。何为家，据说为明教波斯总部第一高手，想来中原寻找明教，在白驼山落脚时，不仅不被礼遇，反而被欧阳润斥责邪魔外道，让其滚回波斯总部。”
“欧阳润，接近五十的人了，纳了几房姬妾，都没有子嗣。不知道他可能赢过何为家？他弟弟欧阳锋三年前离开家，到现在也没回来。如果欧阳锋在，就什么都不怕了。”
“欧阳锋为什么会离开？”
“听说他有一个心爱的姑娘，后来成了欧阳润的第四房妾室。”
“那个女孩漂亮吗？不至于啊！欧阳锋据说是花花公子，有很多女人。西域第一美人林郊夕都是他的老相好。他怎么会钟情于他嫂子？”
“千真万确！那女孩叫元秋思，是养蛇人家的女儿，是我邻居。他俩的爱情，我都亲眼见证过。欧阳锋中了蛇毒，她不顾性命亲口吸吮出来。她想吃荔枝，欧阳锋施展轻功，三天三夜不睡，到岭南给她采摘荔枝。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们闹别扭。她最后竟然嫁给了他哥哥。可惜啊！”
枯藤客栈二楼走下一个蓬头垢面的年轻人，三十岁左右，边下楼边搓身上的灰泥。
“你们若还想见到明天的太阳，就赶紧走吧。”
客人们一时愣住，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刚才说认识元秋思的男人想了一会，惊讶道：“欧阳二爷，你怎么在这？我是阿贵啊！走，我们赶快走！他是西毒欧阳二爷！”
众人一听，吓得赶紧逃走了。店家哆哆嗦嗦的，心里埋怨那些人不给饭钱就跑，又想起曾经对欧阳锋的无礼。
店家的记忆里，欧阳锋是一个乞丐，是个疯子，也是个傻子。不知道哪天来到这个小镇上。他天天醉酒成性，酒醉后又喜欢念一些酸腐的诗词，或者唱谁也听不懂的情歌。
但他喝酒从来不赊账，只因他身上脏兮兮的，有时会恶心到客人，所以经常会被店家驱赶到小巷子里。店家再吩咐小二去巷子里，卖酒给他吃。
昨晚，欧阳锋跌跌撞撞的敲门，哀求道：“店家，我腿被狗咬伤了。能不能今晚开个房间给我，我会付钱的。“
店家看在钱的份上，一时心软，就放他进来，将二楼一个多年不打扫的库房给他住。没想到刚才竟然有人认出他来，他竟然是白驼山庄庄主的弟弟。据说他蛤蟆功练到了极致，是武功比他哥还高强的人。他哥哥是正人君子，号称西善欧阳大爷；而他是卑鄙小人，号称西毒欧阳二爷。宁得罪阎王，莫得罪欧阳。这个欧阳就是指西毒欧阳二爷。
店家与店小二哆哆嗦嗦走上前，扑通跪下道：“二爷，饶过我们吧！我们以前狗眼不识泰山，饶命啊！”
欧阳锋慵懒道：“店家，劳烦你给我洗漱一下。有人要到我家捣乱。我哥哥年纪大啦。我得回家，给他撑撑场面去了。”
店家如蒙大赦，忙吩咐店小二给他洗漱。
欧阳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沧桑消瘦，突然心疼起来，就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喃喃道：“对于一个不爱你的女人，这样作践自己，有用吗？她会心疼吗？可能她只会暗自庆幸自己当初离开得多对吧。”
他杂乱成球的头发被剪掉，满脸的胡须被清理干净，浑身虱子的破衣服也被丢掉了。一个清瘦的男子出现在店家眼前。
“原来他是一个伟岸的美男子啊！”店家内心感慨。
店家好心提醒道：“我去给二爷买几套新衣服。”
欧阳锋手搭在店家手上笑道：“不用了。你有干净的旧衣服，就施舍给我一套吧。”
白驼山庄位于沙漠戈壁之上，庄园里有绿洲，纵横三四里宽长，类似一个城堡。欧阳润正在苦练蛤蟆功，额头上汗珠滴下……
大娘子魏氏正在训斥几个不中用的下人：“找不到二爷？你们还有脸回来？不中用的东西，出去找白管家自领一百棍！”
几人谢恩退出。
魏氏十六岁入欧阳家，那时欧阳锋还没出生。婆婆难产而死时，对她哭道：“都说长嫂如母。以后你在心里就当他的母亲吧。好不好？你若不答应，我死不瞑目！”
魏氏含泪答应了，从此对欧阳锋照顾得无微不至。后来，她自己没有生育，所以心里更是把欧阳锋当成自己的儿子。只是辈分不能乱，所以还是叔嫂相称。
三年前，元秋思入门做第四房妾室之前。她隐约觉得欧阳锋和元秋思不清不楚的，问过他：“锋弟，你是不是喜欢元秋思？若喜欢，可要早点说。嫂娘拼了老命不要，也要帮你争取。”
欧阳锋那时只是笑笑对她说：“没有！我幼年便立志做天下第一，终生不娶！”
魏氏紧接着问：“那你为何最近这么难过的样子。”
欧阳锋像是被拆穿了心事，生气道：“嫂娘！我最近练功出现了瓶颈才难过，和男女之情无关。”
欧阳锋在元秋思入门的时候，保持得彬彬有礼，还代他哥照顾客人，生怕他哥喝酒太多，影响入洞房的样子。
他那晚喝了很多，魏氏不敢离开，就在床旁照顾他。有丫鬟来禀报：“大娘子，老爷那边熄灯了！”
魏氏回知道了。欧阳锋却突然口吐鲜血，大哭不止……
这可把魏氏吓坏了，哭道:“锋弟，你别吓唬我！你怎么了？赶快去禀报老爷！赶快去请郎中。”
整个山庄人心惶惶，忙忙碌碌地照顾欧阳锋，三四个郎中也来了。
欧阳润一开始派人传话：“锋弟估计是练功走火入魔，好生调息。今夜我太过劳累，就不过来了。你们其他人好好照顾锋弟。”
欧阳锋的疯病好像越来越重，悲伤之声响彻云霄，传遍整个山庄每寸角落……
过一会，欧阳润穿着睡衣与新娘子前来看望他。欧阳润也被吓坏了，忙运功帮他疗伤。
魏氏见新娘子偷偷抹眼泪，感觉到新娘子的恨意与报仇后的痛苦。这下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这个小弟弟深爱元秋思。可是这个女的为什么这么狠啊？现在偷偷流泪，又有什么用，真是猫哭耗子啊！
魏氏像傻子一样愣在那里，心也跟着疼起来。他虽非自己所生，但自他出生，就是由她抚养。这个傻弟弟，为什么不早说呢？只要他说出来，自己拼了命也要为他争取。现在木已成舟，但愿时间冲淡一切。
欧阳润运功半天，欧阳锋才安静下来。欧阳润看着他睡下，心疼道：“你的蛤蟆功已经登峰造极，别再逼迫自己。想必中原武林，也没人是你对手。”
欧阳锋看着大哥，余光里看着一脸淡然的元秋思。这时元秋思已经悄悄擦干眼泪了。
欧阳锋极力使自己平静下来，温柔道：“谢谢大哥！我只是想让我们白驼山庄的名声，千百年后还有人记得。今晚打扰大哥的洞房之夜了！”
说到“洞房”两字，欧阳锋眼泪忽然又止不住起来，悲痛不已。欧阳润以为他是自责缘故，忙让他好好休息，然后带着元秋思等人走了。
第二天，欧阳锋留下一封书信，说自己因练功走火入魔，要外出寻找清净之处调理身体。
这一调理，就是三年杳无音信。
她慢慢明白时间不能让欧阳锋平静，惊讶他的深情。他这辈子走不出元秋思的感情漩涡了。
没有生死离别的大事，他都不会回来了。谁又能看着自己深爱的人，和自己最亲近的大哥在一起呢。
现在何为家挑战欧阳世家。这样的大事，目前来看，都不能让他回来。
魏氏近来身体不好，她突然害怕临终之时，都见不到欧阳锋。
魏氏回忆到这里，潸然泪下……
第二章 起风
寒鸦飞数点，流水绕孤村。斜阳欲落处，一望黯消魂。（隋，杨广《野望》）
一身蓑衣骑着一匹瘦马来到白驼山庄。山庄被白布缠绕，无数白幡挂起。
年轻人大惊：“怎么庄园在发丧？”
庄墙上的家丁见到年轻人，哭喊道：“二爷回来了。快开门！速报大娘子！”
欧阳锋见众多人尽皆孝服，蜂拥而来。为首的是一年轻白衣女子，明眸皓齿，气质清雅，眼含热泪：“你回来了？”
欧阳锋这才了解到，欧阳润七天前病逝，都已经入土下葬了。
葬礼后，魏氏生了大病，已经卧床不起；妾室韩氏早在老爷去世前，就已经生病了。现在白驼山庄由元秋思打理。
欧阳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元秋思，犹豫之间，一中年男子跑了出来抱着他哭道：“锋弟，你怎么才回来？大哥为了迎战，日夜苦练蛤蟆功，以致于走火入魔而死。”
此人是欧阳家的远房亲戚，名叫欧阳望，是同辈的兄弟，所以他也喊欧阳润为大哥，一直在他家做事，算是真正的管家，而名义的管家白三叔，相当于副管家。
欧阳锋在大哥的墓地叩拜，眼泪直流。众人站在后面，小声陪哭。
魏氏在元秋思的搀扶下，也来了。她拿着戒尺打欧阳锋手心，哭道：“为什么非得亲人死了，你才知道回来？是不是长大了，就不听我的话了。”
众人知道她俩实同母子，见三十岁的欧阳锋乖乖被打手心，不觉得好笑，反觉得心酸。
欧阳锋跪拜道：“没有。弟弟，也一直挂念嫂娘。”
元秋思这时搀扶着魏氏，见欧阳锋跪下，也相当于对自己跪下，恍然走神，猛然忆起当初和他相恋打情骂俏的时候，他也跪过自己，这又跪......
祭拜完，众人散去。
深夜，魏氏对守候床旁照顾的欧阳锋道：“韩小娘，三十不到。秋思，才20出头。咱家不能耽误人家好女儿。乔小娘死的早，是她没福气。等你大哥过了五周，我准备将她俩发配出去。你喜欢秋思，到时就可以再娶她了。咱们欧阳家，不能在你哥俩手上绝后。”
欧阳锋脸羞得通红，想狡辩自己不喜欢元秋思，但见嫂娘说的诚恳，又想起自己和元秋思之间很多问题没解决，言已尽话已完的感觉。再说大哥刚走一周，此时说这也不合适，就委婉道：“嫂娘，所有的事都听你的。至于我的事，我自己安排。”
白驼山庄中原亭，元秋思一身孝服坐在里面望月。
欧阳锋烦闷，外出走动时看到了她，转身就走，忽听后面喊：“怎么？现在和我说一句话，都觉得累吗？”
欧阳锋回头，一眼万年。他和她之间发生了很多的事，这些事该从哪里拾起，又该怎样解决呢？
他之前是浪子，见过很多漂亮的女孩，也有不少的相好。可是自从遇到了她，自己就一步步地沦陷，再也爱不了别人。
他是一名剑客。祖训也明确教导，不准对任何女人动深情，但可以传宗接代。“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学成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可是遇到了元秋思，自己的底线就一退再退，继而退无可退，但结局换来的竟还是她的恨意！她通过嫁给他大哥，来伤害他。
记得有天和元秋思花前月下时，她问他：“你会不会一直这样陪伴我？永不变心？”
欧阳锋认真想这个问题，要想达到蛤蟆功第九层，就必须舍弃深情。如果自己未来在争取天下第一的过程中，有一段时间需要暂时放弃自己的深情，到时她会不会误会？
女人问问题的时候，你的犹豫反而刺激她的胡思乱想。元秋思见他犹豫不答，就气道：“如果你负我，我就嫁给你爹，你哥或则你身边的其他人。我要你日日夜夜看着我和其他男人好，和其他人接吻，和其他人睡。而这些本来都属于你，是你自己不要的。”
这女人太狠了。三年里，欧阳锋想明白了很多事。林郊夕曾哭着对他说：“我也是很有手段的女人。我也能轻易征服任何男人。只是面对你，我没忍心对你使用任何手段，所以才给你伤害我的机会。现在我后悔，可是太迟了。我应该对你使用手段让你爱上我的，那样我们就可以天长地久了，不是吗？”
自己对元秋思不也这样吗？被偏爱得有恃无恐。你的爱只能进，不能退。可能会出现很多你意想不到的理由，都有可能是人家离开你的理由。西方世界有一千零一夜个魔幻故事，她好像就有一千零一个分手理由。
想到这里，欧阳锋庄重道：“元小娘好。”
元秋思愣在那里，气闷于胸，想像以前那样再对他发脾气，又怕发脾气后无法收场，只得冷冷答道：“二叔好。”
几天后，欧阳锋在练剑，见白三在他身后欲言又止的样子，就气道：“白三叔，有什么事吗？”
白三立马跪道：“大老爷，我怀疑是被毒死的！请二爷作主！”
欧阳锋大惊道：“你有何证据？”
白三：“老爷身体一直很好，没见走火入魔迹象。他死的时候，七窍出血，还有明显的挣扎痕迹。这分明是中毒。”
好啊！元秋思！你是养蛇女，擅长使毒，一定是你杀死了我大哥。欧阳锋气道：“封锁庄园，去请仵作，我要开棺验尸。”
尚武厅内，众人汇集，魏氏高坐。欧阳锋来回踱步，吩咐家丁准备刑具。
元秋思坐在魏氏旁边，脑子想的都是最近几天的事。她发现一向很害怕蛇的欧阳锋，突然也喜欢蛇了。她的饮食一向清淡，欧阳锋的饮食一向无辣不欢。可是前两日，仆役给他准备辣的食物时，他竟然脱口而出自己喜欢清淡的饮食。
他爱我爱到没有他自己的习惯了吗？那他当初为什么和林郊夕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自己不介意他以前的风花雪月，只是希望他有自己之后，能够一心一意对自己，为什么这一点要求他都做不到？而且，他竟然还骗我。
想起他俩第一次矛盾，就是因为这个，自己问他，自己和林郊夕谁漂亮。
他说林郊夕更漂亮，可他更爱元秋思。可是自己问他，如果自己一开始就很丑呢，他又回答可能不会有后面和她的爱情。这不就是证明他喜欢美女吗？他喜欢美女，又说林郊夕比自己漂亮，那不就是他更喜欢林郊夕吗？
元秋思记得自己当初发了好大的脾气。欧阳锋后来又说，她比林郊夕漂亮，而且说的有理有据。
几天后，自己心平气和地无意间又问他这个问题。他竟然又说林郊夕比自己漂亮，可他更爱元秋思。
这个男人太虚伪了，嘴里没有一句实话！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听哪句话。若自己确实没有林郊夕漂亮，你可以不承认的。你管我生气不生气呢？如果你是违心承认的，那你也不能事后矫正。自己只是想要简单直接的爱情而已，你为什么那么复杂，连言语都很复杂呢？
元秋思正在走神，回首往事，听到欧阳锋吩咐仆人抓她，一脸懵逼，还未来得及反抗，就被几个女仆拿下。
欧阳锋怒斥道：“元秋思，你为何毒死我大哥？你的心肠怎么如此歹毒？”
元秋思这才明白过来，搞了半天，是要对付自己啊。觉得自己深爱的男人，原来这一点点起码的信任都不给自己，气得又哭又笑，回怼道：“我想毒死他就毒死他！一个老家伙满足不了我，还不允许我毒死他，去找其他相好的？”
“元秋思！这是你亲口承认的！”欧阳锋眼露凶光，愤恨道：“如果不是你干的，你千万别承认。否则，你必死！阎王也救不了你！”
“他中的是蛇毒，而整个庄园的蛇都是我养的。不是我杀的，是谁杀的？你别废话！要杀就杀！”元秋思视死如归。
第三章 微雨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宋，苏轼《卜算子》）
魏氏看着眼前的场景，觉得这两人的爱情可能有点不合适，即便最后在一起也会经历很多波折。
爱一个人最好的状态是爱八九分，这样对方能够与你天长地久，对方也不会计较你太多。
可是如果你爱到了九成五，反而会失去对方。
因为对方这时会想，既然都已经九成五了，都给与了那么多了，那你为什么还留有一点点不能给我？
当一个人给你九成五的时候，如果你也深爱对方，那么可能就会产生纠结那点不足，或则对未来不能保持这样热度的担忧心理。
这种心理，会让你迷失自己，再也看不到对方的九成五，而只会让你看到并纠结那一点点不足。由于那一点点的不足，在让你折磨对方的同时，也折磨自己，消耗感情。
当感情消耗尽了，爱情也就结束了，然后就是老死不相往来。最令人遗憾的是，双方还都觉得自己没错。
魏氏是过来人，所以察觉到欧阳锋与元秋思之间，就已经陷入这个死循环了。
魏氏见欧阳锋举起高高的手，始终不敢对元秋思下死手，就叹口气开口道：“锋弟，此事有蹊跷。这件事，你别管了，你安心比武。我来详查吧。保管给我丈夫还有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魏氏大张旗鼓调查一番，排除元秋思下毒的可能性。因为她没有任何机会，欧阳润近半年也没有到她的房间。再加上最近这些时日，老爷一直练功，任何女眷都难以靠近，所以只能是男丁下的毒。
当把这结果告诉欧阳锋的时候，他半天不说话，只是后悔怎么爱上这么一个狠心又嘴硬的女人。
欧阳锋气冲冲地来到关押元秋思的房间。几个看护的侍女慌忙打开房门。欧阳锋见元秋思一身白色睡衣躺在床上，眼角还有泪痕，骂道：“你只要说不是你杀的！我就信你！可是为什么你连这句话都不愿意说？为什么？”
元秋思看着欧阳锋气急败坏的样子，得意道：“你管我？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来杀我啊？”
欧阳锋上去就把她按倒，咬住她的嘴唇，发泄痛苦。元秋思吓坏了，使劲推开他，惊恐道：“住手！我现在还是你嫂子。你别乱来！”
欧阳锋抡起手就是一巴掌。
元秋思脸颊顿时被打得通红，眼睛瞪得大大的，立马翻身将欧阳锋压在身下，咬住他耳朵，边哭边骂道：“冤家，我要吃掉你……”
魏氏带着仆人过来，生怕冲动之下的欧阳锋做出傻事，忽然听到房内声音，愣在那里。欧阳家虽然是武学世家，但文教礼仪也很注重，前朝欧阳修都是本族长辈。元秋思过几日会被清理出去，但现在毕竟还没有。既然没有，那就还是他哥的媳妇。这怎么办？
魏氏吩咐下去，今晚的事，但凡有人泄露半个字，格杀勿论。
一夜无眠。
元秋思摸了摸自己被打肿的脸与被咬破的嘴唇，气道：“干嘛使那么大劲？你想杀我啊？”
欧阳锋笑道：“你的逻辑总是与常人不一样。打是亲，骂是爱，不懂吗？”
元秋思义正词严道：“欧阳锋，你知道我最讨厌打女人的男人。阿贵哥的父母就是天天打架，所以父母分离，导致阿贵哥小时很可怜的。他是我家邻居，你见过的。你向我发誓，这是唯一的一次打我。”
“我发誓！以后绝不动元秋思一根汗毛，天地可鉴！”欧阳锋收起笑脸郑重道。
“不行！这誓言太简单空泛。”元秋思想了会道：“跟我学，如果我欧阳锋再动元秋思一根汗毛，就让我断子绝孙，疯疯癫癫到处乞食度日。”
欧阳锋觉得她太狠毒，但又由于长期在她的高压管理调教之下，一直处于被动，所以即便一万个不愿意，还是按照她的要求发了毒誓。
元秋思眼睛红红道：“三年前，你和林郊夕不清不楚的。我赌气嫁给你哥，你为什么不阻拦。只要你说不字，我就跟你走。”
想起这事，欧阳锋就一肚子气，当年和林郊夕真的没有什么，只是多年故人，她要离开西域，自己送送而已。可是元秋思再也不理自己，自己的自尊丢了一地，后来还说要嫁给他哥，喜欢上他哥了。如果是他哥要娶她，那么他宁愿得罪大哥，也会反对；可是是你元秋思自己主动要嫁给他，自己怎么反对。这简直是强盗逻辑。
元秋思见他沉思不说话，气道：“你又闷闷的，难道我说的不对？到了现在，你还不认为自己有错？”
欧阳锋可不想再和她发生误解，赶紧道：“是我错了。怪我当初没有坚持到底。”
元秋思听完，忍不住哭泣，依偎在他的怀里，喃喃道：“也不全是你的错。是我太任性了。是我不好。我有时只是想赢，你让我下，就好了。”
众人聚集尚武厅。
魏氏宣布已经查到谁杀害了欧阳润。她见元秋思含情脉脉的眼神老是盯着欧阳锋，就咳嗽了一声，用凌厉的眼神警告她。元秋思立马端庄起来。
欧阳锋焦急的询问嫂娘，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情形。魏氏看看众人，又看了看瑟瑟发抖的欧阳望，就叙述欧阳望是何时何地给欧阳润下的毒，然后冷笑道：“欧阳小叔叔，有我不清楚的其他细节，你再补充。”
欧阳望额头汗直掉，不知道魏氏如何知道的那么清楚。这才几天，她竟然查清了，不愧是官宦人家的女儿啊！
他看了看众人，苦笑道：“就差一天！天意如此啊！明天就是何为家来挑战我们。到时欧阳锋一战死，白驼山庄就是我的了。为什么今天被揭穿呢？苍天啊，何薄于我？我喜欢小翠（妾室韩小娘的乳名）。那个老不死的自己不能生育，却又喜欢折磨人。他前些天，又因为一些琐事毒打我的小翠，打得现在都卧床不起。我实在忍不了，就毒死了他！”
众人惊讶得说不出话。魏氏听此，忙吩咐白管家，将韩式抬也要抬到这里来。
欧阳望乞求道:“嫂娘，杀大哥乃我一人行径，与小翠无关。你不是常常觉得她可怜，过些天还要放她出庄吗？”
魏氏冷笑道：“奸夫淫妇，还想活着走出白驼山庄？”这句话说完，只见二三十名的持剑仆役冒了出来，将尚武厅包围住。
不大会，两个仆人抬着韩氏走了进来。她是欧阳润第二个女人，还不到三十岁，脸色煞白，容貌秀丽。她看了看厅中场景，已猜出大半，惨笑道：“望哥，和他们说不着理的。我们一起死，挺好的。”
欧阳望上前扶着。韩氏扫了眼众人，和元秋思对视时，见她慌忙转移视线，不由自主地叹口气，又回头摸摸欧阳望的手，安慰道：“我和你在一起，不后悔。有死而已，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魏氏气急了，没见过这么嚣张的奸夫淫妇，吩咐仆役将他们杀掉。
欧阳望施展蛤蟆功，打死几个，然后高喊道：“嫂娘，你别逼我！如果你饶我和小翠一命。明天，我代替锋弟出战何为家。用我的死，换取小翠的活，可行？”
魏氏听此犹豫不决。欧阳锋笑道：“我听说他要挑战大哥，就在回来前，主动找他了。经过一天一夜的激战，已经把他杀死！”
什么？众人听此，惊讶不已。怪不得这些天，他不怎么着急迎战之事。这件事，竟然都已经被他解决了。明教第一高手，号称西域第一剑客，就这么死了？
欧阳望开始见到魏氏犹豫，以为还有活路，被欧阳锋这么一说，知道再无生还的机会，愤恨道：“锋弟，你昨晚留宿在元小娘……”
“闭嘴！”魏氏纵身一跃，出手速度非常快，她指甲像是突然变长了似的，犹如刀剑。欧阳望急忙用家传武学神驼雪山掌抵挡，只觉掌心火辣辣的疼痛。
震惊之下，忙施展其他武功对敌。欧阳锋也惊讶嫂娘竟然会武功，而且瞒了大家二三十年。
二十招后，魏氏渐渐不敌。她所会的武功招数，好像就那么几招。欧阳望猛然蹲在地下，双手弯曲，嘴里发出呱呱青蛙叫声，做出随时扑向魏氏的架势。
欧阳锋不敢大意，忙也蹲在地上，双手弯曲，嘴里也发出呱呱青蛙叫声，猛然一弹跳扑向欧阳望。
第四章 大雨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五代，李煜《相见欢》）
两人在空中正好撞击在一起，这撞击力道之大，竟撞出许多火花散落地上。欧阳锋落在地上，后退两三步止住。而欧阳望则被撞飞出去，整个人重重地砸落在地上，形成一个人形大坑。他脑袋晕乎乎的。
趁他未清醒之际，魏氏一爪子抓向他的喉咙，将其扯断。
欧阳锋意识到昨晚的事已经被人知晓，魏氏只是帮他杀人灭口，回头看看元秋思，只见她脸蛋红红的，显然惊吓过度。此时两人相视一笑，胜过千言万语。
韩氏从软榻上爬下来，抱着欧阳望就大哭，回头见元秋思与欧阳锋柔情的对视眼神，恨道：“是我们杀死老爷的！可是毒药却是元小娘给我们的？”
元秋思这下慌了，连忙向众人，摇手辩解道：“不不！她胡说！我什么时候给她毒药了？她诬赖我？”
韩氏冷笑道：“那瓶子里的毒药是不是你的？你每天都会在房间里读书，足不出户。可是你的丫鬟红玉偷听到我挨打，望哥心疼我说出要杀老爷的气话后，她有没有偷偷说给你听？所以你一定知道这些秘密，因此那几天你是故意每天在后花园游玩。这样，望哥才有机会到你房间里偷取毒药，对与不对？”
元秋思惊慌失措，气得不知道怎么说。
魏氏见此，问道：“红玉何在？找来对峙!”
不大会，下人来报，红玉已经跳井身亡了。元秋思听此，心忽然安了下来,但又突然变得不安起来，一脸苦瓜相。她急忙看向欧阳锋，发现他正盯着自己，又忙低下头。
元秋思的这些微表情，都被欧阳锋看在眼里。欧阳锋心碎了，缓缓走到韩氏跟前就是一掌，力道甚是勇猛，将她脑袋直直击沉腹内，现状甚是恐怖。
安静。整个大厅，一片安静。不知多久，魏氏吩咐下人清扫屋院，又派人四处宣扬欧阳二爷已经打死明教何为家。
接连几日，元秋思像是被软禁一样，谁也见不到，再发脾气，也没用。
魏氏对欧阳锋道：“你大哥刻薄寡恩，有些事确实不对。我都有很多次想杀掉你大哥！后来，我们开始井水不犯河水，这些年就这样一直相安无事。我呢，也乐得清静，就一心一意地培养你。乔氏是多好的姑娘啊，被你大哥折磨死。欧阳望野心勃勃，早该死，我不能留下他与你为敌。秋思，小孩心性，你们好不容易能在一起，别再错过了。你就把这一切都忘了吧。嫂娘会帮你打理一切的！”
欧阳锋：“嫂娘，我怎么能和杀死我大哥的人在一起？即便不是她亲手，她也是暗中推波助澜的帮凶。”
魏氏听此，眼中含泪伤感道：“你大哥的事，真与秋思无关。你大哥的仇，无论直接的人，还是间接的人，嫂娘都会帮你清理掉。你就好好的与她在一起，好好的当山庄庄主，未来再生几个孩子。嫂娘就算死了，也瞑目了。”
欧阳锋心里只是苦笑，不管有意无意，都是她杀了我大哥，如何还能在一起？
当欧阳锋惊讶她会武功时，魏氏喃喃道：“我父亲的同科进士有一个叫王裳的。后来他官场失意，就经常找我父亲喝酒。见我一个女孩子家担心未来被婆家欺负时，就笑着传我几招防身。这几招，他说叫九阴白骨爪。你若喜欢这武功，可以去中原，寻寻他的后人，或许有全的。”
欧阳锋点头答应了，问她是否是她杀了红玉，只是为了帮元秋思隐瞒。魏氏含泪摇头不答，只是说累了。
这时，欧阳锋听仆役来禀报，说元小娘在闹自杀，就气呼呼来到她的房间。
“你闹什么？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八成是帮凶！”
元秋思气道：“是我想杀他！你想怎么样？有种你就杀了我？”
欧阳锋气急，忍不住打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一下子激起元秋思的火来，她骂道：“我并没有！虽然老爷死的症状，是我的毒药，可是我真没有暗中协助！红玉也不曾对我说过欧阳望与二姐的事情。那几天，红玉只是劝我出去，说近日庄园养的蛇不对劲，让我看看！你竟然不分青红皂白，违背誓言，动手打我？欧阳锋，我恨你！”
欧阳锋猛然反应过来。元秋思，就是小孩心性，她不可能有那个心机杀人。这一切都是误会！仔细一想魏氏的话语以及语气，八成是嫂娘暗中帮助欧阳望。我的嫂娘杀了我的大哥？我一直将她当我亲娘对待的。怎么会这样？又向谁去报仇？
他敢打我？他敢打我？元秋思，像发疯的狮子，就想着怎么刺痛伤害欧阳锋。不报此仇，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她忽然想到了怎么伤害他，于是笑道:“还记得三年前我的洞房花烛夜，你因伤心走火入魔嘛？给你说，那晚我很快活。你大哥比你勇猛多了！第一次让我快活到顶点的男人，不是你，而是你大哥。”
欧阳锋眼睛通红，气得经脉错乱，大喊道：“别说了！再说，我就杀掉你这贱人！”
元秋思见起到点报仇效果，就继续笑道：“哈哈！后来我们办事途中，听到你鬼哭狼嚎的，就中止跑出来见你。哈哈！我们回去后，你大哥累了，不想做了。可我很兴奋啊，就拉着你大哥，继续……”
欧阳锋身上的穴道开始一个个地接着炸开，发出清纯的响声。这是泄功了，他内功四散开来，痛苦万分……
他觉得天旋地转，疯笑道：“元秋思！你好！你好！我走了！”
欧阳锋跌跌撞撞的离开了白驼山庄，谁挡着他，他就杀谁。白管家想劝住，一时不慎，竟也被他拗断脖子。
魏氏在风雨中看着发疯的欧阳锋离开，哭道：“锋弟，你回来，回来……”
元秋思一个人坐在房间，听着外面下着大雨，忽觉心口疼痛难忍，刚才只顾自己报仇痛快了，都忘了对方疼不疼。那是自己的锋哥，自己的爱人啊！
她跑向雨中，看着满天的大雨，以及敞开的白驼山庄庄门，再也忍不住大哭：“锋哥，你回来。你知道我的脾气的。我不是故意伤你的。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很想你……”
后记：
欧阳锋自此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魏氏本想杀掉元秋思的，等一月后，才发现她怀孕了。
两个月后，魏氏走了，临死前回忆起自己见欧阳望与韩氏想杀欧阳润，就偷偷暗中指使红玉协助的事情。在欧阳润死后，她其实就已经服下慢性毒药。她恨欧阳润，这个人在她十六岁时强暴了她，让自己不得不嫁给他，而自己青梅竹马的爱人郁郁而终。
现在，他竟然又抢夺自己锋弟的爱人，觉得他死了，就什么事都解决了。所以一时糊涂。
又过了几个月，欧阳克出生了。
仆役们一波一波的出去，一波波的回来，都说遇不到二爷，只知道他在中原武林风生水起。
元秋思抚养欧阳克到六七岁，就病逝了。
生前，她常常在白驼山庄庄墙上，坐着藤椅晒着太阳，回忆起和欧阳锋的点点滴滴。
自己太过任性，而欧阳锋又无法足够包容。这一场相遇，到底是劫是缘？她临死时，回忆起曾经和欧阳锋讨论过这个话题。
欧阳锋当时亲吻她的额头对她说：“如果今生不能相遇，那我连这一生精彩不精彩都不知道，像一个傻子，在世上白走了一遭。所以，我感恩相遇，相见即知终分离，还是要与君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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