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供我上学,父亲辛苦地劳作。家里没有驴子拉车,就由父亲来运粮食。小山一样的麦子堆在车上,父亲驾着车辕,我和母亲弓着身子在后边推,遇见上坡的时候,父亲要老远地跑起来。即便如此,上坡还是要花费很大力气,往往在即将要上去的时候会纠结很长时间,有时还会前功尽弃。
下雨的时候,村里的道路会积聚很多雨水,被来来往往的车辆碾压成臭泥塘。父亲顾不了那么多,也只有不顾一切地奋力拉过去,我和母亲又帮不上忙,这样父亲有时便把鞋子陷在泥坑里。
分家的时候,父亲一无所有,我们在众乡邻帮建的泥坯房里度过了艰苦的岁月。
凭着每天十块钱的锻铁钱,父亲年复一年地为筹建新房规划着:今年把打地基的石料预备下,明年准备拉砖,再过一年看看木材的行情……
新房建到半道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泥坯房被淋得七零八落,我们只好搬进未完工的新房里。搬进新房的第一个夜晚,父亲在门板上疲惫地睡着了。
我上初三的时候,爷爷去世了。父亲是爷爷的大儿子,也是大奶奶和爷爷唯一的儿子,大奶奶生下父亲后便撒手西去。父亲必然是孤立的,特别是爷爷娶了后奶奶之后,生了叔叔、姑姑六七个孩子,父亲更显得形单影只。
在爷爷的葬礼上,父亲像个木偶人,任由别人指挥来指挥去,进行着作为长子理应做的,这个纷扰的社会、这个世俗的人间强加给的他必须去完成的一套繁缛的礼仪程序。
葬礼进行之后的爷爷财产分配会议上,却没有出现父亲的身影,也不可能出现父亲的身影,他们觉得父亲不配拥有爷爷财产的继承权,虽然这在法律上是站不住脚的。
我那可怜的父亲(二)父亲没有去争取,他知道那是徒劳的,这么多年也过惯了清苦的日子。
这一年,父亲承包的一片高粱获得了大丰收,为我即将开始的师范生活筹够了费用。师范志愿是父亲瞒着我报到学校去的,他觉得这是个最实惠的选择。多年之后我不得不承认,父亲的选择是明智的,也是正确的。
我理解父亲的辛苦,我在暑假时参加了学校楼房的建设工程,靠干零活得到了一千块钱的报酬,解决了半学期的学习费用。
后来父亲去信骂我放假不回家,忘了爹妈和弟弟,我也很欣慰,我知道那不是父亲的真心话,他是想夸我但不知道怎么夸。
直到毕业,我都不曾向他们讲起诸如一天之内脚被钉子扎了三次,拉肚拉得腿脚发软,头被铁钩撞得隆起大包之类的情形,这比起父亲的苦累差得远了。
我毕业之后,正好赶上弟弟上大学。大学的昂贵费用令父母承担不起,我当时的工资又都是年终统一发放。弟弟很焦躁,父亲坐在井台上,两眼直直地瞅着当院。
我那可怜的父亲(二)我悄悄来到后奶奶的侄儿家,以我发工资即还为保证,借了些钱,解了燃眉之急。
就在跌跌撞撞的奔忙、拆借中,弟弟勉强读完了大学。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