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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是一柄薄铁雁翎刀,赤松木包铜皮刀鞘。抽出来看时,刀刃已有些卷刃豁口,甚至还有些黄豆颗粒大小的锈斑,一把再普通不过的佩刀。但见识到此刀的人却都无不拍手称赞神兵,我报以笑。
我知道,他们赞的其实不是刀,是我。
我叫韩桐。
我是一个刀客。
我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相貌平常到只能用踏实来形容。除了腰里别着的刀,就跟庄稼二哥没甚两样。刀是在大成坊购买的,五两银子一把,这是折扣价,量大还可从优,昌明镖局也是老主顾了,价钱自然比别人要优惠一些。
这是坊主王大成的原话。
谁知我却是上了那老小子的当。
“上手偏轻,刀身无光,混有灰褐杂纹,明显不是铁石锻铸打造,而是用锈铁废料锤打成的垃圾之物。”
“妈妈的,我找他王胖子去。”
“去,去什么去?整个小石城他是独一家铁匠铺,你去找他?难道要改用桃木剑不成,拿着这破玩意儿,出去练刀法去。”
“我哪会什么刀法?”拿着刀的我不知所措。
“白天我练刀时,躲在一边眼睛瞪的咕溜圆的不是你吗?”总镖头抬手赏了我一个暴栗。
“那是您在我眼皮底下演武,却不是我要偷瞧。”
“小兔崽子,敢顶嘴,”总镖头举手威吓,见到我的躲闪的狼狈样,他一嗤道:“特意叫你买刀去,原本是想教你一套刀法的,谁知你这小子不仅眼力不济,还敢跟我顶嘴,这要是日后学成了武艺岂不是要忤逆不道?想想还是算了吧。”
“别,别算了呀,师傅在上,收徒儿一拜。”我既惊且喜,总镖头性情霍绰,嘴上无德,脾气也臭,不过人倒是不坏。咦?这话听起来好像挺矛盾的,管他呢,先把头磕了,生米做成熟饭再说。
“砰,砰,砰……”
“行,行,行了,磕头三下就够,再多就成了祭鬼。”
“是。师傅。”
“哎,我可没答应收你为徒,不过呢,”总镖头又一个暴栗将我想要说出口的话扼杀在喉咙里,我有心防备却还是没躲过,“如果你能为我取来四样东西,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什么东西?”
总镖头欲言又止,“还是算了吧,你这毛躁小子哪有什么耐性?”抬腿就要走。头都已经磕过,哪能善罢甘休,“师傅,”我紧趋着脚步上前,眼前却一恍,也不知总镖头使了什么花活,我的身体就像沙包似的飞了出去,不过落地的时候却竟然不疼。
等我爬起身,总镖头正冲我咧嘴一笑,我就知道他手下留情了,我很想要学这种神奇的本事。
总镖头又臭我道:“说你毛躁,还真是没错,走路这么不小心,不过可要记住一点,摔倒了自己爬起来,千万别要人扶,谨防有人他娘的不怀好意,落井下石。”
“是,师傅。”
我还不是太能听懂话中的意思,扶人就扶人,干嘛要扔石头,不过乐得一揽子收着这些大道理。
“师傅,你说,您想要什么,我这就去给您寻去。”
“真的?”
“当然。”
“好,你记住了,”师傅掐腰站立,滚圆的肚子挺得更突出,“我要春花露水,夏竹沥水,秋霜降水,冬梅雪水,就这四样。”
“这,是什么鬼?”
师傅解释,“就是春天花朵上的露水,夏天翠竹的蒸沥水,秋天第一场霜降化成的水,冬天梅花瓣上积的雪水,听懂了么,小子。”
师傅时常把人体器官挂在嘴上,忽然蹦出些文绉绉的词来,我还真有些不习惯。春,夏,秋,冬,我自喃喃,那岂不是要整一年才能搜集得齐这些东西?
“若是随手就能得来的,怎能显出你拜师的诚意?”
“这些是干嘛用的?师傅,”古怪刁钻的题目,难保不是恶作剧。
“问那么多干嘛?”
师傅恶狠狠的回了句,想要回屋,转身从怀中掏出一本薄薄的书册,“看你小子还不错,我就勉为其难,把这世上最厉害的刀法传授给你。”
世上最厉害的刀法?
“师傅,是不是大日天刀法?”
“兔崽子,还大日天刀法,你从哪儿听来的?”
“街对面饭庄的伙计阿华那儿啊,怎么了,师傅。”
“大日天,嘿……笨。要不要我教你银样蜡枪头枪法?啊呸呸呸……妈妈的,怎么把我也给带进去了,我哪会这个。都是你这小东西,给,拿着,这可是我的家传刀谱。”
师傅手一甩,刀谱就像是无线的风筝,被风托着稳稳地落在我的手里,封皮上写着四个字,头两个我曾在庙里见到过,后两个字则比较简单,我倒认识,---罗汉刀法。
好一本家传刀谱。
在我到镖局的第六个月,我天幸拥有了自己的刀,还有一位师傅,和他传授的刀谱,我的心情,就跟初来镖局吃到的第一顿饭一样,就像是第一次见到师娘时候的惊艳一样。怎不教我喜极而泣。
不过,那四样也真令人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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