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阳光总不那么真切,刘三水没能回去家。早晨七点半,送牛奶的老大爷在楼下发现了被花盆砸死的他。
01
接到雷子电话的时候我还没睡醒,退休最舒服的就是每天都可以睡个懒觉。
“东哥东哥,醒醒!醒醒!”
“你小子又怎么了,扰人清梦!”我有点不耐烦,这小子就逮着我退休使唤我。
“遇到了一个棘手的案子,实在没头绪啊!”
我坐起身,挠挠头叹了口气:“说吧。”当这小子的师父真的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上周六就在您小区,发生一起命案。死者刘三水,男,四十五岁,头部有致命创伤,死亡时间大致在周五晚上十一点到周六凌晨三点,初步推断是被花盆砸死的。这种花盆只在顶楼有,且整栋楼的住户都说那些花盆一直都在那里并不知道究竟是谁家的。”
“有找到指纹吗?”
“周五下了一场雨,不管是刘三水身上还是花盆上都没有可采集的指纹信息。”
“附近的监控呢?”
“这栋楼房太老了,所以......”雷子讪笑道。
“你小子可真行,每次都给我出难题。”我用头夹住手机听着,一边起身穿衣,悠闲的一天恐怕又要泡汤了。
“这不是为了显现出您的英明威武嘛。”
“我已经退休了,可别给我溜须拍马,你现在怎么看?”
雷子的语气一秒变正经:“死者生前爱打牌,家里的东西都被他赌净了,唯一有凶杀动机的人就是和他一起打牌的人,他现在还欠了许多钱,但我们一无所获,他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据,刘三水的死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意外。本来这个案子就要按意外死亡结了,但法医那里出来的结果还是有问题。”
“怎么说?”
“死者的头部除了被花盆砸到的痕迹之外,还有一道更深的被钝物敲击的痕迹。很有可能是先被敲击后被花盆砸到。但我们在死者家里和整栋楼住户家里以及和他一起打牌的人家里及附近都没有符合的凶器,并且除了与他一起打牌的人之外,整栋楼上的人并没有杀人动机。我们在发现死者后一天内就在周围安装了监控,并没有异常现象发生,就像是杀人的凶器自己消失了一样。可我总觉得不对劲,在我们的询问中死者的妻子太冷静了,就像是根本不在乎她丈夫的死活。”雷子分析道。
“兴许是他们感情不太好呢?”
“可...可能吧,我就是觉得不太对劲。”雷子犹豫道。
“破案可不是靠感觉的,把案子的相关资料发给我一份,我看完一会去一趟。”
02
我敲开这家门的时候,她们还没吃饭,牛骨头汤的浓郁香味充斥在整个屋子里,刺激着我的味蕾,自从妻子去世之后我就再也没闻到这么醇香正宗的牛骨头汤味了。如果不是因为来这是为了调查一起案子,恐怕我真的会舔着脸讨一碗喝喝。但这是有违职业操守的,虽然我已经退休一年了。
给我开门的女人身上带着围裙,想来是在厨房忙碌听到敲门才出来开门的。在她开门的那一瞬间我在她眼神中看到了惊奇,似乎对我的到来她毫无预料。
“您是?”
“您好。”我掏出怀中的警官证给她看看。
“进来吧。”她眼神中有几分了然,侧身让我进来。
“您喝茶可以吗?”她礼貌的问道。
我点点头,她便捧了杯热腾腾的茶给我,她眼神清澈,丝毫没有死了丈夫的悲痛。
“骨头汤还在锅里,您介意我给孩子先把饭做了再回答您的问题吗?”她的声音里带着些江南女子的软糯与温柔,让我一时间无法做出什么判断。
“不介意的...您应该不介意我在...转转吧。”我指指这间屋子,有些欲言又止。
她对上我的眼神坦然道:“不介意的,”便转身去了厨房。
这房子并不大,大概五十平米左右,一个客厅便占去了整个屋子不小的位置,沙发离墙的距离很远,上面还有被子,看来有人经常是在这里睡觉。客厅里的东西并不多,除了沙发之外,就只有客厅中央的木桌上放了个二十寸左右的电视机,这种搭配在我看来有点奇怪。墙壁上光秃秃的,不少地方都露出了灰色的墙坯。
厨房也不是很大,差不多只能容下一个人在里面做饭,我探头看了一眼就出来了,走向唯一的关着门的卧室,如果没有猜错,这应该是这家人女儿的卧室了。
还没等我敲门,门咔嚓一声开了,走出一个摸约十四五岁的女孩,她看了我一眼,眼神中没有惊讶。
“叔叔好。”她向我问好,往厨房去了,卧室的门没有关。
我进去瞧了瞧,墙壁上贴满了奖状,而卧室里只有一套桌椅和一张床。
整间屋子里的东西都一览无余,没有任何钝器,也没有任何异常,除了家徒四壁我想不出对这家别的形容词。
03
“吃饭了。”女人喊道。
“哎!”女孩应了一声,去厨房端了碗回卧室去了。我这才发现在厨房的右侧还有一个很小的隔间是卫生间。
“您要来一碗吗?”女人站在我面前客气的问道。
我摆摆手:“不了。”
“那您问吧。”女人找了一个小凳子坐在我面前显得非常配合。
“姓名?”
“舒蓓。”
“与死者是什么关系?”
“夫妻。”
“他最近有跟什么人来往吗?”
“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打牌,隔三差五把家里的东西拿出去卖。”
“上周五晚上有听到什么声响吗?”
“没有,那天晚上我很早就睡了。”
“对你丈夫的死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舒蓓回答很快,似乎就像是在回答像‘吃了饭了吗’这样的话一样,不假思索又毫无温度。
“但他不是您的丈夫吗?你不应该......”我突然想起雷子说的话,他说他觉得不太对劲,我现在也隐隐有这种感觉。
“不应该悲伤吗...”舒蓓顿了顿挑起耳旁一缕散下的头发送于耳后,微笑道:“可那也是他的命不是吗?警官?”
黄昏的阳光被拉的很长,我突然有点冷,舒蓓的脸在夕阳的映衬下一半明一半暗。
我已经忘记后来还问了些什么以及怎么踏出门,脑海中只记得舒蓓对我说的‘可那也是他的命不是吗'甚至连她一半明一半暗的微笑都让我不寒而栗,我第一次觉得雷子的感觉可能是对的。
04
“哎呦这不是,韩东嘛!”刚出单元门,我便被人抓住了右胳膊。
“哎,江姨。”我答道,面前出现的小老太太我认识,经常和我妈跳广场舞来着。
“今天怎么来这头了呀?”江姨问道。
我摇摇头,表示并不能说多少,江姨一脸了然把声音收得很低:“姨懂,姨懂。”她看了一眼单元门,拽着我去她家。
江姨就在舒蓓家旁边的那栋楼上,我想着兴许能多获得些线索便跟着去了。
“你给姨说实话,你这次来是不是为了刘三水的死来的。”门一关,江姨就问我。
我点点头:“姨住在附近有听到什么动静不?”
“唉......”江姨叹口气:“那刘三水就不是什么东西呀,要我看死了也活该!”小老太太满脸的义愤填膺,让我一时也有了兴趣。
“他都干什么了?”
“你看到舒蓓和舒心那母女两了吧,多好的两个人被他糟蹋的。就她家那个小姑娘舒心,从小到大学习那都是一等一的,考试每次都是第一名,她们老师都看好她准备让她去参加竞赛呢。还有这小丫头除了学习体育也不错,参加什么铅球赛也是第一......”
我对舒心的事情并不怎么想关注,我迫切的想知道刘三水和舒蓓之间的事情,便问道:“刘三水和舒蓓之间的感情好吗?”
一问这个就好像点着了一个炸药包。
“嘿!跟那人渣能有什么感情,刘三水那玩意还是个东西吗?隔三差五不顺心就打舒蓓,每天游手好闲,要不是靠舒蓓卖菜赚点钱,他怎么给别人还钱,就这样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他败光了,就连舒心上学的钱都得舒蓓小心藏着,只要被发现又是一顿打。还有他输钱,一输钱就怪舒蓓,说舒蓓的名字不好‘输倍’!你说说这种人到底是怎么生出来的!”
“不是可以离婚吗?”听江姨的话,我有些同情舒蓓,心里的怀疑又多了一分。
“离婚?哪有那么容易!说一次又是一顿打,我们周围人劝都不管用的,上次还报警了呢,警察来不也没用只能调解,该过什么样的日子还是过什么样的日子......”
“报警了?”我脑中有些什么一闪而过,得到江姨肯定的回答后,直接打了一个电话给雷子:“帮我查查舒蓓有没有报过警,关于家暴的。”
“东哥,有。”
“行了,我知道了。”我挂掉电话,快速同江姨告别,我脑中的猜测已经有了百分之九十的确定,现在需要我去验证那最后的百分之十。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有种痛苦无法避免,罪恶连警察都束手无策,那是不是亲手解决这种折磨是最好的方式。
05
我的脚步有些凌乱,情绪有些许波动,我觉得我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门开了,我还没有敲门。
舒蓓对我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意外。
“吃饭了吗?”
“没有。”我自觉的把门合上,坐在沙发上,乖得像个刚入学的学生。
“尝尝吧。”舒蓓端了一碗牛骨头汤放在我面前的木桌上,样子就像认识许久的老朋友。
我捧起来喝了一口汤,果然和我下午刚进门时相像的那么醇香,像妻子的味道,我猛地喝了几口,又吃了几口肉。我突然想帮帮她,但前提是,她得说实话。
“你为什么杀他?”
“杀谁?”舒蓓有些诧异似乎没有想到我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你知道我在说谁的。如果你不诚实的告诉我,我没法帮到你。”
......
“因为这个。”她犹豫了一会,将自己的裤腿挽起,双腿血肉模糊,接着她拉起少部分上衣,我看到了更多可怖的伤口,有的是陈年旧疤,有的还鲜血淋淋。
我根本无法想象,这样一个温婉女子的身上竟然承受着这样的伤痛。
“人渣。”
“可我就是遇到了这样的人渣,没有办法。”舒蓓将上衣拉好,表情淡然:“你为什么会觉得是我杀了他?我并没有杀人动机,也没有凶器。”
“不,这两样你都有。你被家暴过着糟糕的生活,警察无法救你,周围的人也无法救你,你只能自己救自己,所以你杀了他。”我盯着舒蓓的眼睛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些波动,但并没有。她的眼神清澈见底,像是没有罪恶没有怨恨的清水。
“继续说。”
“至于凶器,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就在这碗里。”我端起刚才那碗牛骨头汤取出骨头,朝她晃了晃:“这应该就是你的凶器了吧,没有被剁碎的冷冻的牛骨头就是你杀他的凶器,对吗?”
舒蓓抬起头看着我,瞳孔突然有些放大,我陡然升起一股凉意。
06
“滴滴滴!滴滴滴”我挣扎着坐起,手机离我不远。
“喂。”我的意识还有些模糊。
“东哥!可真有你的,昨天和您一说,您一去这案子就结了。”雷子兴奋的声音快要穿透我的耳膜,却也让我清醒了几分。
“案子结了?”
“对啊,今天刘三水的妻子舒蓓就来自首了,说是经过您的开导。不过话说回来,这舒蓓也真是惨啊,能忍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上面也说会从轻处理......”
我站起身,身旁堆着一些花盆,旁边的地下依稀有点白色印记,周围的风光一览无余,在这地方睡一晚上,可真是冷啊!我摸摸脖子,还真是疼。
“东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没有。”我按掉雷子的电话,脑子更乱了。
下楼的时候,经过舒蓓家,门上已经挂了锁。
后来我打听了打听,听说那位叫舒心的女孩已经被她远方的姑妈领回去了,这孩子也不容易。
07
“接下来是我们参加《超级大脑》选手的介绍,第一位舒心,十七岁,擅长领域数学,国家一级运动员......”
舒心房间里第三排第五列的奖状,江姨口中舒心的铅球第一名,还有顶楼上花盆边用粉笔写的f(x)。如果没有力气没办法将重创的刘三水背去楼下,如果不是天才没办法让花盆完美的降落覆盖掉本来凶器造成的伤痕。
雨夜带来了罪恶,却也冲刷了罪恶。
我下意识的摸摸脖子,有一点后怕。
我看着电视里自信阳光的舒心时,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黑暗不只会孕育黑暗,还能造就光明。
简宝玉写作群日更打卡第一天
网友评论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故事情节过于单薄,舒心很明显是凶手,因为她妈妈早已习惯了被虐待,不可能杀人。谢谢!
五群打卡,仅供参考!
对于这类嫌疑追凶文,细节描写我认为很重要,开篇“老大爷在楼下发现的被花盆砸死的刘三水”,我不知道是笔者的故意为之给读者埋下被花盆砸死的印象种子还是疏忽,对于现场的描写应该是准确的,不是推测,比如“发现六三水死了,身旁还有摔碎的花盆”。
文中有这么一段,“我”突然有点冷,“我”不寒而栗,“我”是多年的刑侦警察啊,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听到这样的谈话,真的不会出现笔者所写的慌乱失去阵脚的情况。
或许是笔者故意为之吧,为了铺垫“我”真的可能老了,退休了,所以没有发觉真正的杀人凶手是那个只有14岁的孩子,而母亲为了孩子不得不自首。如果笔者真的故意为之,那就是真的下了太大的功夫了,铺垫的太好了,但一个优秀的刑侦,不会这么弱吧,总感觉哪里出了问题。
3我确实没太注意,甚至有些疑惑为什么从这座楼里下来现在明白了。
4孩子妈妈那是不放心你,因为你已经知道了真想,所以她只能去自首,或许你的本意是什么都不会说的,但她不这么认为,因为你是一个警察。没有你的到来她们母女仍可以相依为命。所以她是被逼的,当然也是有意为之,为了保护女儿不得不,但很残忍。
结尾很好呀,女孩天真的笑,解释了女孩的本性。
1.“早晨七点半,送牛奶的老大爷在楼下发现了被花盆砸死的刘三水。”这句话是以老大爷的视角交代的现场,作为一个普通人他所看到的只是一个被花盆砸死的人,他并不是法医并不知道致命伤是什么。所以这一句只是简单的引出悬念,并不涉及分析。同时后文有写这个花盆实际上是女孩大脑超强的计算力才能够极完美的让花盆覆盖了真正凶器带来的伤痕,但在别人看来情况确实是被花盆砸死的。
2.“黄昏的阳光被拉的很长,我突然有点冷,舒蓓的脸在夕阳的映衬下一半明一半暗。”和我的“不寒而栗”都基于我对于舒蓓的前印象,牛骨头的香味让我想到了我过世的妻子,文中我有写舒蓓的眼神是清澈的,在我的潜意识里我是希望她是光明的,但并不是,这种反差才会让我不寒而栗。最后的恍惚是有些夸大了我的反应,会仔细揣摩并且修改。
3.“我”并不是很弱,而是我处于一种视觉盲点下意识的忽略了孩子,雷子的话江姨的话甚至是舒蓓自己都在引导“我”将注意力放在舒蓓的身上。不知道您有没有发现在05的末尾我留下了一个伏笔“舒蓓抬起头看着我,瞳孔突然有些放大,我陡然升起一股凉意。”为什么舒蓓的瞳孔突然放大?而我感到凉意?我在第二天从顶楼醒来?是因为我的背后有人,有人把我打晕了,舒蓓的瞳孔放大表示她事先并不知晓,是女孩自己的行为,并且她对这种行为感到震惊,也为她下定决心去自首铺垫。
4.女孩之所以把我打晕了是因为我在家里坐了不久就发现作案的凶器是冷冻了的牛骨头,她感到了威胁,而在她看来解决威胁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这种威胁消失。这就是我的后怕,十四五岁的青少年善恶是不分明的,一念善一念恶,这个孩子她是会下狠手的,只要有个偏差我的命就搭在这里了。舒蓓的自首不是被逼,而是有意为止,她想要用自己的做法带着孩子向善。我的最后一句就是这个意思“黑暗不只会孕育黑暗,还能造就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