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恒远走出旅馆的大门时，天刚刚亮起来。
他已经穿戴好盔甲，全副武装，只是没有完全扣好面盔，把脸露在外面。
阵阵凉风徐徐从他身边吹过，拂过他的脸庞。空气已经重新变得清新起来，来自于异变灵力的刺鼻气息已经被消除干净。
城镇里一片静寂。除了他们一行人下榻的这家旅馆之外，几乎所有的房子都门窗紧闭。除了几名来回巡逻的战斗灵师之外，街道上空无一人。除了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之外，他听不到任何声音，连普通村镇上最常见的狗叫声都没有。原本居住在这座小镇上的居民都很幸运，由于常驻治安部队及时地发出变异灵兽发动袭击的警报，他们大都在苍灵国官兵的掩护下成功撤离，基本没有什么伤亡，而整座城镇也由于灵师部队的及时感到而幸免于难。现在，由于灵脉的异变已经被基本清除，包括旅馆老板在内的少部分居民已经在常驻灵师部队的护送下返回。正是因为比较靠近灵兽聚集区的原因，这个城镇的规模虽然不算很小，但每一座建筑都不算大。他们一行人几乎住满的这家旅馆，就是城镇上最大的建筑。平日里，住在这里的大都是旅行商人、镖师和灵兽猎人。
“恒远！”
王赫已经站在街道中间，抬起手，向叶恒远招手。他已经换上一整套与他的身材最为契合的重装盔甲，浑身上下都散发出重金属特有的沉重气息和略微有些深邃的光泽。这套重装盔甲很明显是为他专门打造的，完全不同于一般的标准制式盔甲，全身上下每一个部位都和他的身材严丝合缝，毫无半点不协调。铠甲左胸的位置还镌刻着一个烫金色的虎头图案。哪怕是外行人，也能够一眼看出，这一套重盔甲的重量几乎不亚于一个普通成年男人的体重。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根本就穿不上它，即使穿上它，也连走路都费力。但对于以遁地为主要行动方式的他而言，这种重量并非负担，反而是他抵御敌人的最佳选择。
冷寒也站在王赫身边。他很反常地早起，也穿上一整套遮盖住全身的盔甲，只不过盔甲外面仍然披着那件薄薄的罩袍。叶恒远从未见过他戴着有面盔的头盔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梦怡还没有准备好吗？”王赫问。
叶恒远扭过头，往回看了一眼，随即抬起手，扣好面盔。
“嗯。她的房间还关着门。一直没什么声音。我敲门，她也没回应。”
“不会吧？”王赫也抬起头，看向薛梦怡的房间，却只能看到一扇被窗帘遮盖得严严实实的窗户，“她难道是在冥想？现在还没醒的话……不会是深度冥想吧？在这个节骨眼上进入深度冥想？将军知道吗？”
“你们昨天没发生点什么吗？”冷寒突兀地冒出一句话。
“去你的吧！”叶恒远笑着骂了一句，一拳打在冷寒胸口上，打出“砰”的一声脆响。冷寒穿的盔甲仍然是不妨碍行动的轻型盔甲，厚度不算大，硬度却也不算低。不过，叶恒远的这一拳还是把他打退好几步。
冷寒只是耸了耸肩膀，没再说什么。
“都准备好了吗？出发吧。”曹顺阳的声音突然从远方传过来。
叶恒远、冷寒和王赫突然变得警觉起来，转过头，先看向曹顺阳的声音传来的方向，随即又看向旅馆大门。
薛梦怡正好从旅馆大门走出来。她完全没有释放出一点声音和气息，导致所有人都没有立刻注意到她。
“呃……”
叶恒远忍不住睁大双眼，紧盯薛梦怡的身影。他第一次看到她这样装扮。他们之前共同执行任务或者完成考验的时候，她很少穿戴铠甲，即使是在必须穿的时候，她也只是穿着样式比较简易的女式轻装护身甲，仅仅遮挡住身体上比较重要的几个部位。但今天的她却和他们一样，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金黄色的金属盔甲内部，脸上也遮盖着面盔。她已经用丝带将秀发扎起，盘成发髻，收拢在头盔内部，全身上下没有一寸肌肤露在外面，就连双手上也戴着质地极佳的丝质手套。她的这副盔甲自然要比他们的都要轻便得多，但套在她娇小的身躯上还是显得有些不协调。她整个人的气质完全被盔甲释放出的锋锐气息所遮盖住，站在门前，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她轻轻地走向他们，站到他们中间。
“师父，我准备好了。”
“好！”
一道金黄色的光柱骤然升起。全身上下都释放出金光的身影从城镇郊外的森林中升起，向西南偏西的方向飞去。随后，另外四道身影先后从城镇的四个方位飞起。
四名灵使没有再说什么，先后纵身飞起，在空中排成一列，紧跟在曹顺阳身后。曹顺阳飞行的速度不像邱柏和唐英杰那样快，跟上他，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已经不算是负担。
四名精英灵师团的战斗灵师先后移动到四名灵使周围，飞在他们的四角，组成一个正方形战阵，把他们护卫在中间。叶恒远一眼便认出来，飞在他左前方的，正是与他和薛梦怡一同剿杀变异灵兽的那位钟叔。不过，此时此刻，很显然不是说无用的话的时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众人身下的景物开始小幅度地变化，地形开始变得崎岖不平，平原和可供普通人通行的大路变得越来越少。山地开始增多，生长在大地上和山体表面的植被也渐渐开始变化，高大而挺拔的树木变得越来越多。渐渐地，高大的山峰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多。灵兽的叫声开始时不时地从大地上、山洞中或者大树上响起，穿越过飞速旋转的气流，传到众人的耳中。
“嗯？”
叶恒远突然感觉到一股若隐若现的吸引力。这股吸引力并非来自某只或者某一群灵兽，也不是来自于高阶灵师，而是直接从身下的大地表面传来的。这股吸引力一直在某一片范围之内拉拽他们，使他们只能在较低的高度进行长距离飞行。哪怕他再怎么提聚灵力、再努力操控气流，这股吸引力对他的拉拽也丝毫无法被减轻。即使是拥有灵核的灵将，似乎也无法完全摆脱这股力量的束缚。
“你已经感觉到了吗，小远？”曹顺阳的传音骤然传入叶恒远的耳中，“这种吸引力，是位于你们的考核区域下方土地内部的灵脉节点所释放出的天地元力。越靠近那里，这种力量就越强盛。对于生活在那里的大群灵兽而言，这种天地元力是滋养他们的补药，是辅助它们生长、发育和修炼的重要力量。而大多数人类都难以适应这种灵力，甚至有可能对它产生排斥。这也是那片区域几乎没有人烟的原因。只有高阶灵师才有可能完全克服它所造成的负面影响。”
“原来如此……”
叶恒远深吸一口气，随后再呼出一口长长的浊气。他已经明白，灵使资格考核的每一部分，其实都有共同点，那就是，考验他们在逆境之下，甚至是在对自己极端不利的情况之下的抗压和应变能力。
众人很快绕过几座围绕在一起的、形状如同高耸的尖塔一般的山峰。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大片广阔的、可以说是盆地的地带。之所以说它是盆地，是因为之前的那几座山峰全都位于同一座山腰上，而那座山腰又刚好呈一道比较完整的弧形，刚好用半包围的方式遮挡住位于自己后方的那一片呈下陷趋势的地势中央的树林。向前方望去，许多座如同尖塔一般的山峰向远方四散开来，零散地分布于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大片森林的各个位置。它们有的位于森林中间，有的则从森林下方的山地上耸立出来。最为显眼的，则是一座无比高大的柱状山峰。这座山峰距离他们无比遥远，几乎难以真切地测算出它和边缘部位几座山峰的距离，以及它的真实高度。他们只能看到，它高耸入云，顶部几乎完全没入长年累月漂浮围绕在它周围的大片云朵之中，更有层层雾气围绕在它周围，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它的形状几乎是笔直的，外表几乎完全是专属于岩石的青灰色和灰蓝色，完全就像一根巨柱一般，根本无法只用双脚去爬，唯有手脚并用地去向上攀登。那股强大的吸引力的源头，也正好位于它的山脚位置。灵兽的气息和啸叫声开始增多起来，也变得愈加杂乱。但几乎所有的灵兽释放出的气息和发出的啸叫声都有一种浑厚的压迫感。而这种压迫感和灵力级别、灵力属性都无关。
四名灵使同时不由自主地变得警觉起来，将自身的灵力感知范围释放到最大。他们都已经察觉，天柱山附近的这一片区域所涌出的天地元力不仅仅能够限制他们的行动，还能够对他们的探测能力造成干扰。他们四个人的感知能力都已经受到一定程度的干扰，难以确切地探测自己周围的生命体的数量和实力。
“降落后，考核即开始。小赫，准备降落。”
曹顺阳话音刚落，明亮的金光便遮盖住他的身影。光明之核从他后背上涌出来，先后射出十几道金黄色射线，扫过四名灵使全身各个部位。这些射线不仅将他们体内消耗的灵力补充完毕，也在同一时间将他们长距离飞行后的疲惫感消除掉。紧接着，一道令人看不清的金黄色符文从光明之核的核心位置飞出，穿过王赫身上的铠甲，印在他的心口上。转眼间，王赫的身影便从飞行队列中消失。
“呃……”
叶恒远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整个身体便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牵引力向高空中强行拉拽，转瞬间便向空中攀升数十米。他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已消失，只剩下一道如同太阳光一般耀眼的白光，遮挡住他的双眼。随后，另一道金黄色的符文向他飘来，融入他的体内，紧贴在他的右臂上。随后，一股强大的推力把他向另一个方向推去……
“嘭！”
叶恒远咬紧牙关，用力找回身体的平衡，身体在空中连续向前翻滚两大圈，随即落回到地面上。他双脚用力一蹬，重重地踩踏在地面上，才重新站稳身体。他长呼出一口气，抬起手，用力揉两边太阳穴，又用力摇晃脑袋，将精神重新调整好，随即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周围是一大片树林。许多株高大的树木围成一个不完整的圆圈，遮挡住他头顶上方的一部分天空。空中有大片略微泛着灰色的云朵，也有大片稀薄的淡白色雾气，只是没有任何飞行生物。顺着他站立的方向往前看，一座山峰的尖端刚好从一片树林的顶端透出来，另一半天空则几乎完全被另一座山的山脊所占满。所有的树木都是苍灵国西北部常见的几种高大品种的硬木，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地上散落着一些落叶，但不多，稀稀拉拉地散落在树根周围。地面上隐约能够看到几种灵兽的脚印。大部分脚印都不完整，也比较浅。
“呼……”
叶恒远闭上双眼，释放出自己的龙纹方天戟，右手握紧戟杆，左手开始释放出探测灵力，探测自己周围的环境。他发现，当自己降落到地面上的那一刻，无处不在的天地元力就像绳子一样将自己“固定”在地面上，令自己难以纵身起飞。即使是用全力在低空中向前冲刺，也冲不出太远，而且会消耗大量灵力。同时，他所探测到的生命体的位置都是比较模糊的，只能感知到它们的大致方位。在以自己为轴心的一定范围之内，至少有十几只、五六种不同的灵兽，修为大概都比自己略微低一些。最重要的是，他目前无法判断出自己的确切位置，尽管他昨天晚上已经记熟天柱山一带的地形图。这意味着，这一带的天地元力极有可能构成一个足以误导中低阶灵师的天然幻境。目前他唯一可以确定的位置，就是他的目的地，也就是天柱山主峰的位置。
“就是那里！”
他猛地睁开眼，转过身，看向和原先自己站立的方向完全相反的方向。天柱山的主峰正是在那里。光秃秃的主峰笔直地耸立在天边。此时此刻，他能够感知到，他和它的直线距离已经变得比他刚刚进入这一片区域时还要更远，因为他视野范围之内的它已经变得更小一些。在它周围的依旧只有灰蒙蒙的云层和雾气，以及隐约可见的灰白色天空。除此之外，别无一物。
“嗯。”
他轻轻地点头，握紧手中的方天戟，一步步地向天柱山主峰的方向走去。他一边走，一边释放微灵核的力量，辅助自己感知周围的风吹草动，以及探测范围内生命体的活动迹象。曹顺阳通过光明之核施加在自己体内的那一道符文虽然暂时切断了微灵核本身的探知和共鸣能力，却没有削弱它的力量和聚拢灵力元素的能力。附近的风属性灵力元素还算比较充盈。
既然前方的一切情况都是未知的，那自己不但要时刻小心，更要尽可能地节省灵力、保存力量。必须尽可能地避免不必要的战斗。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求援。他明白，在这个考核中，发出求援信号，基本就等于考核失败。
他缓缓地提聚灵力，让自己变得更加轻盈，每一步都尽可能踩在相对平稳的地面或落叶上，不发出一点声音。一丝一毫多余的声音或动作都有可能会引来灵兽。
走出上百步之后，他停下脚步，手腕一挥，将方天戟的戟尖对准正前方。
“嗯？”
2018.08.27
上一章链接：《苍灵十二将II》（88）第三部分考核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