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阿恒今天回来，我和诸葛到机场去接他。这是他去非洲6年后第一次回来，六年不见，被非洲的阳光照的格外黝黑，少了几年前的奶油小生气息，但是整个人与六年前相比也容光焕发。
晚上，我们给他安排了接风宴，庆祝他的回归。临近散场前，大家提议玩一局游戏再撤，所有人都表示同意，最后玩起老套的真心话大冒险。
最后一轮下来，阿恒中招，抽签抽到了真心话，“要是现在遇到你的前任，你有什么想说的？”
这也许就是怕什么来什么，阿恒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然后举起酒杯说，“我过得挺好的。”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大家伙对其中的缘由心知肚明，没在这个话题上做过多的探究，然后举杯喝了今晚的最后一杯酒。
晚上玩游戏，阿恒中招，而回去的路上，我们在诸葛家附近遇到了书媚，今晚的一切看起来，仿佛一个魔咒。
书媚推着婴儿车，原先张扬的冷色调短发，已经蓄成黑色的长发，扎在脑后，身上穿着素色的碎花连衣裙，脸颊两侧的颧骨已经看不太出来，反而多了些肉感，这完全不是我记忆里的书媚，那个张扬不羁，追求个性的书媚，突然变成眼前这般岁月静好，怕连阿恒自己都没有想到。婴儿车里的孩子沉沉地睡着，她身边跟着一个着装朴素，模样老实的男人，手里还提着一堆婴儿用品。
阿恒愣在原地，我和诸葛怕尴尬打破僵局，先打了招呼。
阿恒反应过来后，才说，“孩子很可爱。”再没有下文。
我和诸葛与书媚攀谈了几句，得知她去年结的婚，孩子刚满周岁，身边的男人是他的丈夫，家就住在在城北路，正好和诸葛家隔了两条街。临别时，她丈夫还热情地邀请我们改天到他家做客，我擅作主张要了书媚的联系方式，说改天有时间一定登门。
等到书媚一家人的身影消失在我们的眼里，阿恒才恢复了正常。
“我本来有一堆的话想同她说，可是看到她的样子，却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所以我要了她的联系方式，哝，给你存手机里。”
阿恒看着手机喃喃自语，“我过得挺好的，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阿恒离开六年，我也经常往诸葛家跑，但从来没有在这条路上遇见过书媚，更不知道她结婚了，她和阿恒分手后，头一年还陆陆续续听闻她的消息，之后好似人间蒸发，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处。
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人再重逢，也许就是想让彼此心中的遗憾再减少一些，再过得好一些。
二
书媚是小阿恒一届的学妹。
学校新生社团活动的时候，阿恒是活动的摄影师之一，他捕捉镜头时，一个身形娇小敏捷，剪着短头发，发色染成灰色，穿着一身姜黄色背带裤的女孩子，也拿着摄像机，两个人同时拍下了对方，放下摄影机，两人相视一笑，结下了缘分。
两人关于摄影有很多共同话题，经常一起探讨摄影，修图，也会一起参加关于摄影的活动，阿恒在相处中喜欢上了这个张扬活泼的女孩子，她和他从前认识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她在他心里悄悄发了芽。阿恒辗转得知书媚有个男朋友，并不是本校的，而是隔壁学校的，他无意介入她的感情，便将心里的这份喜欢偷偷放在心里，与她只做朋友。
然而没过多久，书媚便分手了，阿恒知道后，欣喜若狂，打算与书媚告白，但是还没来得及，却又得到书媚交了新男友的消息。从大二到毕业，阿恒错过了书媚的每一次分手，也错过了每一次表明心迹的机会。阿恒几乎放弃了表白的念头，从此收心与书媚好好做朋友，他觉得书媚也很重视他这个朋友。
阿恒毕业后和同学一起开了摄影工作室，继续摄影这个爱好，书媚起初也会经常过来，但是分手后又谈了新的男朋友后，她来的很少了，这个男朋友整整谈了一年，一直到书媚毕业才分手，也是阿恒知道的，书媚谈的最久的一个男朋友。书媚和这个男朋友分手后，消失了半年，这期间阿恒问遍了所有人，都没有书媚的消息。
阿恒知道书媚最擅长玩失踪，只要她想躲起来，没有人能找到她，等到她自己想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了。
半年后，书媚来找阿恒，问可不可以在他们的工作室工作，阿恒欣然同意。
书媚消失的那半年都没有找男朋友，阿恒曾经跃跃欲试的那颗心，在与书媚日久相处中，重新复活，这一次没有“搅局”的书媚男朋友。
面对阿恒的心意，书媚犹豫了，让阿恒给她一天的时间考虑。阿恒怕给书媚压力，把话都说开，不管结果怎样他都接受，即便从此书媚不愿意与他做朋友，他也接受。
好在书媚隔天给了阿恒想要的答案，她也从此进入了我们这个朋友圈，每次有团体活动，阿恒必带书媚。加之书媚性子活泼，好相处，就算撇开阿恒的关系，我们也很玩得来。
阿恒打破了书媚的“男朋友记录”，成为了她迄今为止谈的最久的一个男朋友。
两个人在一起两年的纪念日，阿恒向书媚求了婚，但是书媚没有接受，不久后，书媚提了分手。
她告诉阿恒，她不想结婚，她想离开这座城市，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阿恒说，你想去哪里，我都可以陪你去。
书媚拒绝了他。
阿恒说，我可以等你回来。
书媚也拒绝他。
阿恒想，书媚只是需要一个离开他的理由，所以不管他做怎样的决定，都改变不了书媚的决定。
一段感情走到尽头，最怕不坦荡的纠缠，你要走，我便放你自由，就像《遗憾》中唱的，与其让你在我怀中枯萎，不如让你飞向梦中的世界。
书媚离开阿恒的工作室后，听说去了东南亚一带，继续摄影的工作。
一年间，听闻她跑遍了全球各地，继而开了摄影展。
其中一张照片，在市文化节摄影展的时候，恰巧被阿恒看到，一张拍摄地点为非洲的风景照，这也促使了阿恒踏上非洲之旅。他说他被那张照片的壮阔震撼了，书媚拍出了他一直想要拍出的照片。
书媚离开一年多以后，阿恒去了非洲，工作室则是他合作的同学一直在打理。
阿恒这一去便是六年，他没有刻意去打听书媚的下落，虽然梦想着有一天在非洲大地上能重遇她，就像当年她闯入他的镜头下一般，但这一刻，六年中未曾实现过。可阿恒也爱上了那里，便迟迟没有归来。
三
隔天，阿恒再三犹豫之下，还是联系了书媚，依着书媚给的地址找到的是一家摄影工作室。他站在门口有些恍惚，这个门口的设计是书媚从前与他说过的。
他走进屋子，有个年轻的小姑娘迎上来，他和小姑娘交谈中得知，摄影师是书媚和她丈夫，另外还招了一个她这个助理。工作室不大，但布置得很温馨，一共3间，一间暗房，一间摄影室，一间接待休息厅。
书媚正在忙着，他跟着小助理来到摄影棚，看着她拍照的身影，陌生又熟悉，触不可及。
曾几何时，她也曾在自己的工作室这样替客人拍照，只是现在的她更从容，更稳。
中场客人换服装时，书媚看到阿恒已经到了，她便将摄影机交给助理，然后告知她丈夫，和阿恒出门，两人就到对面的咖啡馆坐坐。
两个人坐了许久，都没开口。阿恒想来觉得神奇，从来未曾和书媚这样安安静静地坐着，从前的她活泼好动，一刻也闲不下来，每时每刻都是激情饱满的，他每次都问她，你怎么都不会累。
而书媚总是龇牙咧嘴地回他，“你老人家才会累，小孩子才不会。”
阿恒苦笑不得，他也只是比她大两岁而已，却是她口中常常提及的老人家。他陷入回忆，被送来咖啡的服务员打断了思绪，拉回到现实来。
他开口道，“你过得好吗？”老套的开头对白。
书媚回他，“一切都好。”
交谈中，阿恒得知书媚去年结婚，丈夫是她在东南亚拍照时认识的，两个人认识没多久就决定结婚了。
书媚说，“那个时候，突然间就不想漂着了，刚好身边有一个人和我一样，想要稳定下来，于是两个人就决定结婚了，没有那么多的深思熟虑。”
阿恒说，“大概是我太早遇见你，如果晚几年，也许......”
他话没有说完，书媚便打断了他，“我希望你能过得好。”
“我过得挺好的，看到你也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两人相视一笑，没有人再打破这沉默，静静地喝完了这一杯咖啡。
阿恒没有加糖，咖啡入口稍加苦涩，咽入后散发丝丝甘甜，像极了他从见到书媚，到和书媚坐下来交谈的心路历程。
临别前，阿恒将书媚送到摄影室门口，看着书媚进了门，恰巧书媚的丈夫从摄影棚出来，他看着阿恒，笑着点点头，阿恒也点点头，继而告别。
他想，谢谢你让书媚岁月静好。
即便有遗憾才会成为他人口中的故事，即便爱你的结局是失去你，但是如果，重新再来一次还是选择爱你。终于有一天你成为我的过去，成为我心底埋藏的遗憾。
我会再遇到一个人，爱上她，和她结婚，可是她永远不会再是你。
而我也要重新开始。
END
文/莫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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