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我吧,尽管打我吧, 打死我算了,如果你打不死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能打我。”
狂风雷雨带走了夏日的沉闷,仿佛一夜之间就从夏日来到了秋日,闷热的空气经过凉风一透,再加上雨水的浸入,然后缓缓的贴附在你的胳膊上,脖颈上,脸上,身上每一处裸露的皮肤上,让你内心积蓄多时的火山缓缓熄灭,让路上的行人打一个哆嗦,然后赶紧给自己披上一件外套。虽然雷雨已过,但是黑压压的云还是如往日一般压在你的头上,无论阳光怎么努力,都让你无法感受到它的存在。人总是健忘的,前几日还曾让自己无比憎恨的炙烤,这几日却让你无比的想念它的存在。
就好像虎子一样,明明昨天才刚刚见到了我,但当今天再看到我的时候,却依然摆着一副面对路人甲乙的漠视表情,即便是坐在我的身边,也好像隔着千山万水一般,对我连个扫视的眼神都欠奉。虽然我的长相也只能算作是清秀,但是这种被人直接无视的感觉还是让人有些不爽。但为了避免与其同行的尴尬,我还是试着与他进行交流,可他从上车开始就一直低着头转着一个不大的七阶魔方,嘴里也在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压根无视我的问题。当我问到第三个问题,还是没有得到回应以后,就只好苦笑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瞪了眼在前面开着车,却从后视镜里看着我笑话的福先生。然后就专心致志的看着他在那旋转着那个不大的魔方,而开车的福先生看到我的眼神也只是只是呵呵一笑作为回应,并无任何责备虎子的意思。
看到他专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以前接触过得一个关于抑郁症的小测试,组织方让一组正常人和一组抑郁症患者同时玩一款打怪兽的小游戏,然后等过一段时候后,让他们各自说出自己打的小怪兽的数量,结果研究发现,几乎所有的抑郁症患者都能给出较为准确的答案,而且其答案与实际的数目相差并不大,但是正常人的答案却往往是自己标准答案的五倍,甚至更多。当我看到这个调查的时候,我其实心里一直在想这会不会是因为样本采集的问题,毕竟单次的数据并不能反应其整体的答案,但当我慢慢的接触越来越多的抑郁症患者的时候,我才发现,他们身上其实表现着常人所很缺乏的品质,那就是真实并且特别专注。真实的意思就是他们并不屑于去包装自己,也可能是由于过度自卑与思想中的矛盾深深的扎根于他们的内心,让他们觉得自己所做的,正常人可能会做的更好,所以也没必要炫耀自己的成果来吸引别人的注意力,而是更加专注的在他们对自己喜欢的事情上,其所付出的精力更是远远大于常人,因为其他的事情对他们来说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他们对外界纷纷扰扰的感知已经降到了最低最低,他们的思考已经不再是怎么样去创造更好的生活,怎么样去处理好自己的人际关系,怎么样去吸引他人的注意,而是在进行着一种生与死的选择,是那种每时每刻,每分每秒都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而不是在乎其他不相干的人的感受。
我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直到我被驾驶座的福先生叫醒,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此行的目的地,而身边的虎子早已经不知道去向,估计已经进了家门。我挣扎的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因为姿势不对有些发痛的颈椎,然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好让自己尽快回魂,却还没等我来得及整理好自己因为睡姿而褶皱的衣服,我旁边的车门已经被打开,赶紧扭头往旁边看去,只见打开的车门与车体那不大的空间里已经挤满了几个人,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干瘦却精神矍铄的老太太,穿着一件大红的唐装,前胸是用刺绣绣着一个大大的福字,往前微微伸着早已经布满老年斑褐色的手,咧着嘴垫着脚笑嘻嘻的往里面来回看着,而在她身后紧跟着的是有些紧张的蔡姐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在她身后紧紧的护着,生怕老太太有个闪失。
看来这肯定是熏的奶奶还有和我一直在暗中配合治疗蔡姐的女儿,薇。
“奶奶,你好,我是小航。祝你生日快乐啊。”
我连忙抢先一步,拉住老太太的手,老太太仿佛此时才看清谁是要找的人,看来是年纪有些大了,脑子反应可能慢一些。等我抓住她的手的时候,她才反手紧紧将我拉住,然后仔细的瞅了瞅,连开口说了三句,好孩子,便要将我拉下车。
我急匆匆的和站在门口的蔡姐几个人打了声招呼,就被老太太拉着往房子里奔,而薇则帮我从车里拿出我的包还有礼品。我感激的冲她笑了笑。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了,但腿脚很是轻便,在前面拉着我一个劲的走,而我趁还没进门,就回头随意的扫视了一下这个地方。这是个不大的村落,倒是门口的临街的混凝土马路修的很是笔直,面前的房子很是有些年头,是那种北方已经不多见的毛培房,推开黑色的木门,里面是一个不大的院子。低头一看,院子里面用红砖铺就了几条小路,歪歪扭扭的将整个房子的东西南北连接在了一起,小路两侧的土地早已经因为下雨而变得泥泞,并溢满到了砖块上,走在上面,肉眼只能通过那隐隐约约的红色来判断出哪里是路哪里是泥。院子不大,里面倒是挤得满满当当,左侧紧贴着院墙的地方是一个用水泥和砖块盘成的池塘,在它的周围和上面,到处可见的是各种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可能是刚刚经过雷雨的洗礼,显得分外有生机,而抬头一望,头顶上布满了各种用木头编织的架子,上面隐约可见秋日丰硕时的壮景,可以看出这里的主人很懂得享受生活的乐趣。可惜随着时代的发展,这种小型的自给自足的农庄早已经被厚厚的混凝土所淹没。
可能是因为今天我来的缘故,老太太很是开心,兴冲冲的拉着我穿过院子,进了北屋,就直接把我拉到沙发上坐下,开始问东问西,尤其是对我和熏的事更是感兴趣。我就把之前和李先生和蔡姐对好的说词对老太太说了一遍,然后中间再添油加醋的加了一些细节,好让这件事变得更真实一些,并在故事的最后,委婉的表达熏因为工作繁忙一时半会回不来而对老太太的那种愧疚之情。老太太倒是满不在乎的摇了摇手,和我说,让熏在那安心的工作,没事就不用回来。然后笑着和我说,她可以不回来,但是以后我必须常来。然后坐在那开始不厌其烦的将我口述的故事里面的细节一点点的挖掘出来,当然中间还不断地穿插着我的家庭情况,还有我的工作上的事情,好在那些故事我脑子里已经过了好几遍,再加上我的真实情况我便实答实问,便这样真真假假的还能应付的来。其实老太太是个很睿智的人,毕竟当年在那种家庭情况下,要不是老太太的咬牙坚持,估计俩儿子也不可能有机会上了大学,所以她的思想并不顽固,反而在很多事情都很能和我聊的来。当然我俩越聊的投机,老太太对我也越是满意,尤其是李先生和蔡姐给老太太看,我买给老太太的礼物时,老太太对我更是满意到了极致,当场就从怀里掏出一张存折,死活要塞给我,说这是给熏攒了这么多年的嫁妆,自己腿脚不好,我和熏的婚礼还不一定能不能有机会去,不过不要紧,我和熏的事她只要做主了,一家人谁也不会没什么意见,但对我就一个要求,希望能早点看到重外孙。我见推辞不过,只好先暂时应下,想着一会儿无论如何要把这钱留给福先生。
老太太见我收下,笑着喝了点水,喝完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就朝外面大喊着,“阿红,阿红今天怎么没来?这女婿都来了,也不赶紧过来看看。”
而李先生和福先生躲在院子里抽着烟,听见老太太的喊,李先生连忙进屋接了话,说,阿红今天可能有点忙,应该会晚点过来。
说完,还对着我一个劲的使眼色,希望我把这事给混过去,毕竟其实他也不能确定那个已经撕破脸的媳妇儿是不是还愿意在今天登门,而且说真的,其实他心里也不愿意看到今天她过来,毕竟到这个份上,她不来砸场子就已经很不错了。当然我也是不想节外生枝,连忙笑着对老太太说,自己刚来的时候,红阿姨其实已经专门已经见了我,红阿姨当时就和我说了,自己今天可能会晚点过来,让我告声罪,是我一时疏忽忘了说,希望老太太别介意。
李先生见我找到理由混了过去,舒了口气,悄悄对我翘了个大拇指,然后回到院子里去了。而老太太听完,笑着对我说,让你见笑了,这一家子啊,都钻到钱眼里去了,都忙。不过没事,今天只要你来就够了,他们啊,都不来才好呢。
我连忙笑着应了几句,便顺势转了个话题继续和老太太笑着聊着。可还没等我聊两句,就听见外面的马路上传来一阵急刹车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福先生和李先生就大步的往外赶的声音,然后就是远远的从门外面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老二,你给我让开,我今天不是来这个陈世美吵架的,我是来看我宝贝女婿的,还有给老太太过生日的。”然后就是福先生隐隐约约解释的声音,我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而老太太握着我的手此时也紧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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