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下了四天雨,老天似乎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今天特意还给人间一个万里晴空,又像是他知道他们今天的心情,也跟着开心起来。
所有人几乎准时如约而至,在一家早餐店碰面,虽然相互之间还不熟悉,但没有人感到尴尬不安。江赣建议大家先做自我介绍,简单分享自己去西藏的理由,以便促进大家的相互了解。
“既然是我提出来的,那么我先来吧。我来自江西,叫江赣,江西的江,赣——就是江西的简称,有点绕口,大家叫我全名或者小江都行。我想去西藏,是因为有一个女孩会在那里等我。——好了,我说完了,从我左边依次往下吧。”
他说得太快,以至于有几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小江的左边挨着的是刚下飞机赶来的广东朋友,他面目清秀,黑发略卷,一副黑框眼镜夹着一个小脑袋,看起来斯斯文文。
“大家好,我叫夏小东,夏天的夏,大小的小,广东的东,广东人。我之所以要去西藏,一是因为我本来就想去,二是我和我对象吵架了。”
众人纷纷把嘴张圆,发出“喔”的声响。
“我叫沈一茹,我们四人是一起来的,因为我们不想上班,所以就决定去西藏啦。”说时,她用手指在四人面前划了一条弧线。
“我叫刘佳仪,刚刚一茹把我想说的都说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叫杨辰良,我们四个都是湖南人。”
“我叫方承宇,我们四人都辞职了!”
其余的人瞪大眼睛,啧啧称叹。
“年轻人就是任性,我们比不得。我是四川人,六零后,这里应该没有人比我还大了,免贵姓李,你们叫我李叔也可以。这是我爱人,荷花。”
他爱人不再做自我介绍,对大家点头微笑,站在李叔旁边,显得小鸟依人。
“名字真好听,我们可以叫你荷花姐吗?”一茹问。
“当然可以,你把我叫年轻了。”荷花姐笑道。
“那么我们还是叫你李叔吧?哈哈。”一茹看着李叔说道。
“这孩子,随便你们了。”李叔笑道。
“好的,李哥!下一位。”一茹道。
“我叫宋文涛,辽宁人。我工作比较自由,想去哪就去哪呗,这次想走川藏线,我考虑两天就来了。我是七零后,你们怎么称呼我都行,但别叫我叔,我可承受不起。”
众人欢笑。
“那不行,比你小的就叫你宋大哥或者涛哥嘛,我们总不能叫你老宋或者文涛兄吧?这感觉怪怪的。”一茹笑道。
“哈哈,你看你——那就叫宋大哥吧,涛哥——涛哥可能不适合我。”
李叔指指媳妇说:“我俩就叫你老宋了,虽然我们比你老,哈哈,”李叔喜欢张大嘴“哈哈”笑,两眼眯成一条缝,圆脸把皮肤撑得饱满光滑,只有眼角的鱼尾纹有些藏不住。
“没问题,我得叫你大哥。”说时,又转向荷花说:“大嫂好。”
荷花姐羞涩地捂着嘴,两只眼睛笑得像月牙。李叔又哈哈大笑,继续说:“还有没有人会开车,有时候我们得轮着开嘛。”
承宇向前一步说:“我会,三……三年驾龄。”
小东举手道:“我也会,老司机了。”
李叔道:“那就好,但我作为这里年纪最大的人,还得倚老卖老强调两点,希望你们别介意。一,上车后,所有人都要系好安全带;二,我们的路线暂定按照小杨做的攻略走,如有突发情况,再根据实际情况来调整。——对了,小杨,你发给他们没?”
“我发给小江了,宋大哥和小东应该也都知道了。”
小东和宋大哥连连点头。
“好。今天我走前面,到泸定这段路,我比较熟。”
“好的,你带路。不过,我觉得等会我们坐车时,每辆车里至少得有一位年轻女性,这是我们旅途能否轻松愉悦的关键,大家没有意见吧?”小江道。
众人摇头。
“那好,佳仪委屈点,你就坐我这台二手破车吧,我们三个男人的尴尬气氛需要你来调解,没有你,车里会少很多乐趣和活力。你放心,我们三个大男人只会保护女生,不会欺负女生。他们五人就坐那台好车,没办法,我只有这个能耐了。”
李叔哈哈笑道:“你是被耽误了的段子手吧,我的车也不太好,我们慢点开,安全第一。”
江赣点头表示认可。
佳仪越听越不好意思,说:“有人保护我多好啊,我就想被人保护,但你好像比我小喔。”
“我只是年纪比你小点,个头比你大啊,还怕保护不了你?”
佳仪笑道:“那倒不是。”
“小妹,你不用怕,有大哥罩着你!”宋大哥笑说时,脸上的坑洼更明显了。
“好,谢大哥!”
“看来还是大哥有面子,总之,你是同意了。其实,不管怎么安排,我车上至少要坐一个女生才合理,不是你,就是一茹。但因为辰良之前跟我说拼车的是一个女生,还把你名字告诉我了,所以,我不能把一茹叫过来,要不然,有人会恨我的。”说时,他有意把目光投向辰良。辰良避之而不及,强作镇定,左脚尖在地上扭来扭去。
无需小江说出来,佳仪也知道自己会坐哪台车,她还知道小江说的‘有人’指的是谁,但她认为自己只是把辰良当朋友而已,可是她听了小江的话后,心里却有种讲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觉,很是奇怪。一茹和辰良最开心,俩人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会一直挨坐在一起。只有承宇,他面不改色,似乎还沉浸在昨天的对话中,在没有准确答案前,他可以做到心如止水。
早餐店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豆浆似乎比别处的更纯,油条似乎比别处的更美味。九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大家有共同爱好,有相同观念,有聊不完的话题,这些像是在预示着他们的旅途将会无比欢乐美好。
早餐过后,一白一黑两台车,一前一后往京昆高速驶去。他们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连车轮都好像生了风,跑得又快又有劲儿。
辰良坐后排中间,一茹和承宇分坐左右。李叔夫妇的年龄虽然较长,但他俩的心理年龄正当青春,当下的流行词句,可信手拈来,把鸿沟填平。
还没出成都,承宇开始闭目养神,用他的话说是在养精蓄锐,实际上他又在自我对话,不得结果不罢休。荷花姐话不多,但她尤其喜欢拍照,常见的高速路风景在这一刻对她来说非同一般,似乎比平时好看很多,她把手机紧贴在车窗上疯狂地按快门。另两个年轻人精神抖擞,跟着音乐高歌,兴奋之情从缝隙溢出车外,飘荡在风中。他们唯恐自己的心情不被天下人知道,就把心情藏在歌里,希望歌声随着风儿飞上云霄,云再把歌声带到远方,人们只要看到云便会明了。
一茹和辰良虽有两年没有联系,但她对辰良的好感并未减少,相反,经过这几天与他的近距离接触,她更加想靠近眼前这个男人,心里一直在蠢蠢欲动。辰良打着手势唱个没完没了,当他跟着许巍唱到“谁画出这天地,又画出我和你,让我们的世界绚丽多彩”时,一茹眼观前方,故作若无其事之态把右手挪到他左腿上,一股暖流瞬间席卷她全身。她觉得这种鬼鬼祟祟的罪过能给她和辰良带来无比的快乐,虽然这种快乐带有罪恶感,但她坚信辰良不会拒绝。如她所愿,辰良虽然出现短暂卡壳,好在他迅速恢复正常后继续把歌唱完,他在心里责怪一茹的行为有些不检,但又的确很享受这种感觉。
车在高速行驶,车内音乐此起彼伏,辰良努力平息急促的呼吸,不再唱歌。为了让一茹一直保持现姿势不变,能和她接触得更久一些,辰良目不斜视,纹丝不动。即使腰酸背痛,他也咬牙坚持着,毕竟这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不是每个人都有福分享受。
他保持躯干静止,把右手搭在右边膝盖上,左手精准放在左腿上,和一茹的手恰好隔着约一个指头的宽度,而就是这点宽度,他也始终没有勇气越过。一茹见状,嘴角上扬,壮起胆子跟着音乐节奏轻轻揉了揉辰良的大腿,一阵酥麻从脚底迅猛升起来,足矣废两人。辰良害羞脸红的一刹那,一茹的心酥软得没有力气跳跃,她好想握住他的手。辰良赶忙把她的手推开,两手背在慌乱中相触时,被承宇无意间看到,他知趣地转向窗外。从玻璃的反光中,承宇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有一张笑得皱巴巴的脸。一茹收回手,斜靠车门闭目而笑,心说这个男生没有变。辰良稍微缓解酸痛后,继续跟着音乐唱歌来极力掩藏自己的窘态。
“你们到哪了,我们好像走错路了。”
宋大哥发在群里的消息及时解救了辰良,他在群里回道:“不会吧?我们在高速上,你们在哪?”
“我们好像下高速了,现在在318国道上。”
“李叔,他们走错路了,在318国道上。”
“什么?现在就上国道做什么?叫他们赶紧回到高速来,不是让他们跟着我嘛。你跟他们说,我们在汉源县下高速等他们吃午饭。”
“你们把导航打开,赶紧找入口上高速吧,别又绕回成都了,我们在汉源县下高速解决午饭。晚点我把吃饭的位置发群里,要记得看。”
“收到!”
承宇叹息道:“小江怎么又认错路了,他要么没开导航,要么看不懂路牌。”
荷花姐回过头道:“不会吧?他们不是有四个人吗,怎么还会走错。”
“我们这还坐了五个人呢,也没见有人帮李叔看路呀。”
荷花姐笑说:“哈哈,这倒也是哦。”
李叔插话道:“你们倒是很开心,谁还会记得我这个寂寞的老司机。”
“哈哈,李叔别搞笑,我们不仅记得你,还一直偷看你,你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呀。”一茹道。
“是嘛,那就好,我心里多少得到些安慰了。估计是我开得有些快,他跟不上,但我也不能特意在高速上减速等他们嘛。”
“没事,反正我们已经说了会在哪里等他们。昨天小江带我们去玩,他不怎么记得路,也不开导航,到处瞎转圈,哈哈!”
“不是有路牌么?”
“他好像看不懂路牌。”
“有些路牌确实标得不够清楚,你们等会得提醒他开导航,他要是还搞不清,可以在微信里位置共享嘛。”
辰良说:“我已经提醒他们了,等会我们下高速时,我会把出口拍照发给他们。”
李叔啧啧道:“还是小杨想得周到,万无一失,哈哈。”
辰良是真不放心小江,他不得不想得全面些。
小江拍着方向盘很想骂娘,但他突然想到这不就等于承认自己对车有非分之想了么,惊得他紧紧闭嘴。他把怒气转移到别的地方,死死握着方向盘,咬牙切齿,狂加油。吓得坐在副驾驶上的宋大哥不敢多眨一下眼,急喊道:“慢点!慢点!你是要开飞车么,安全第一!”
“我知道,等我上了高速就按规矩来,很快就到入口了,你们坐稳了。”小江语气沉着,心想怎么这帮人都不相信我的技术,都怕死。
三个乘客屏住呼吸,紧紧抓着把手,既害怕又觉得刺激。别克飘到上高速后,小江很快恢复规矩,平稳来到汉源县。
四人刚进门,另五人立即按照之前的约定,起身鼓掌让座,弄得他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辰良和承宇把微信群里的聊天内容拿来做谈资,活跃气氛。
“哈弗,你们在哪?别克好像走错路了,求救!在线等,急!”说时,辰良把手机贴在嘴边,说完又移开手机,并给承宇使了使眼色。
“别克,我是哈弗,我们正在接近目标,你们在哪?请速报坐标!”承宇秒懂,卖力配合道。
“哈弗,我们在318,坐标不明,Over!”
“没得救!OVER!”
“啊?那怎么办?”辰良差点笑场道。
“请你们立即上京昆高速,往西南方向移动,目标地是汉源县!Over!”
“收到!Over!”
一桌人狂笑不止,小江笑得脸乌红,他说:“还是你们会玩,我看错路牌了,幸好没有跑太远,要不然很麻烦。”
李叔道:“你们开导航嘛,以后我们尽量不要离太远。”
“我们上高速前拍了几张照,就跟不上你们了。我以为只有一条路,结果在岔路口时,我看错了,他们都不说话,也没人注意。”
“我刚刚也在说没人会留意我们司机的,还真是的,哈哈。等下你们紧跟我走,我们吃完饭去泸定桥。”
佳仪轻声道:“你别开太快了,好吓人。”
江赣挠挠头道:“放心吧,我知道安全第一。”
午饭后,一茹和荷花姐有些犯困,没多久就睡着了,辰良和承宇一路活跃到泸定桥。然而,别克车又不见了,他们不知道江师傅是一个摄影狂魔。
泸定桥上已经铺设木板,两侧的栏杆仍是令人胆寒的两根铁索,虽然此时的泸定桥没有当年那般令人心惊胆寒,但当年的大渡河仍在,河水湍急,涛声震天,站在岸边都能感觉到有一股如风的气场,令人生畏。在泸定桥上参观的游客很多,一茹不敢上桥,她在河边驻足不到两分钟,说想吃水果,非要辰良陪着去买。辰良还没开口,她私自抓起他的手,拉着他往路边的菜市场走。承宇本打算跟着一起,看到两人已经拉上手,欲说还休,只好打消念头,独立河边。一茹的纤纤玉手,清凉无汗,害得辰良三步并作两步紧跟在她后边。在菜市场里,两人彼此紧紧握着对方的手,这里瞧瞧那里看看,说着无心的话,到处指指点点。每一个摊主都对他俩面带真诚的微笑,似乎在向他俩表示祝福,与我们平时祝福别人不同,他们给祝福是为了做生意。俩人走马灯似的转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感兴趣的水果,一茹想着无论如何也得带点水果回去交差,决定买两斤黑葡萄。说时迟那时快,辰良咧着嘴火速抢在一茹前头付了钱,心里顿觉踏实很多。
一茹晃着他的手道:“你下次不可以再帮我付钱,除非你赚钱的速度比掏钱的速度还快。”
辰良脑子里一声翁响,有点生气道:“虽然我现在赚钱速度不够快,但并不表示一直会这么慢。所以,我这次不能听你的,除非你避开我买东西或者你掏钱的速度比我快。”
一茹用紧握他的手来作回答,他的手有力而温暖,让人感觉很安全。辰良又很快沉迷在幸福中。
出了菜市场,俩人很默契地分开手,沉默不语并肩走。辰良把葡萄分给伙伴时说葡萄很好吃,甜甜的,伙伴们尝过后,纷纷摇头说味太酸。他清楚他们的弦外之音,心想:“这下完了,大家都知道了,都怪承宇。”又想:“随便他们怎么想吧,已经这样了,没什么好辩解的,言多必失。”一茹跟他说,葡萄的确有点酸,买贵了。他呆呆望着一茹,说不出话来。
处在甜蜜中的辰良怎会品得出葡萄的酸味,但他对牵手的感受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只因太美妙了。他不会忘记这次短暂的牵手,那只手柔滑细腻,略微冰凉,他真希望能把她拽在手里暖到天长地久。一茹坐回车上后倒显得比较平静,使得辰良有些疑惧,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又像是一茹在对他进行的某种暗示,可他必须表现得无动于衷,因为时机还未成熟,女人真难懂。
天色渐晚,若按原计划夜宿新都桥是不太可能了,他们只好在康定县城停留一晚。辰良想着等明天翻过折多山,晚上就能抵达稻城了,心中窃喜。他幻想着他在稻城亚丁把惊喜公之于众时的场景,脸上不由自主地浮起了幸福的笑容,整个人顿时感觉轻飘飘的,像浮在空气中一样。
承宇见罢,拍着他肩膀说:“你这瓜娃子在笑个啥子?”
辰良回过神来,慌乱道:“没——没笑啥子嘞,你放点音乐吧,就《康定情歌》,单曲循环。”
“不放,我要放别的。”
“毛主席说过,到什么山唱什么歌,你难道连他老人家的话也不听吗?你以后还想不想有钱花了?”
说罢,引得四川夫妇大笑,承宇本想反驳,可仔细一想确实有些道理,就作罢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很不老实。”说时,承宇瞟了一眼一茹。
一茹冲他吐吐舌头,转向一边。辰良对他诡秘的笑笑,跟着音乐继续哼唱起来。
车外风景还不是很吸引人,一茹托着腮帮,对着窗外思绪翩翩。她在思考,男人都是这样的吗?还是辰良对自己有感情?如果自己牵的是承宇,他会不会也像辰良一样?奈何自己跟承宇还不是不熟,若与他过于亲密,会影响不好,只得另想办法一探究竟了。
当一行人饥肠辘辘地赶到康定时,西边的天空还挂着最后一丝如白发般飘悠的光线,但很快就被黑夜拔掉了。
酒店旁的几家餐馆都已满座,这段时间进藏的游客还真不少。在几百米开外的地方,总算有一家还有空位的川菜馆。入座时,一茹拉着佳仪坐在承宇旁边,辰良和承宇之间隔着宋大哥。她决定在饭桌上创造机会来试探承宇,更是在试探男人。
李叔是四川人,因此他自告奋勇负责点菜,他拿着菜单道:
“过了康定,我们就得省着点吃了,所以我们今晚吃顿好的吧。”
众人齐说好。
李叔一口气点了盐帮鲜兔锅,麻婆豆腐,回锅肉,水煮牛肉,香辣跳水鱼,土豆丝,莴笋叶,三鲜汤,还说不够再加。作为四川人,他把每道荤菜都一一做了详尽介绍,大赞川菜之绝美,只恨自己搜刮到的形容词不够多。其他人边听边点头,并时不时发出几句赞美,他瞬间感到无比自豪,咀嚼时,嘴角和眼里都带着笑。
李叔发现小东脸色有点醉意,关切地问道:
“小东可能不太习惯吧,是不是菜太辣?”
“还好,也不是很辣,我能接受。”说时,他的耳根和脸蛋更红了,额头微微冒汗。
宋大哥见状,笑道:“还说能接受,你说话都呼呼的,吃那快干哈?”
小东猛喝几口水,心酸道:“我就尝了一点那个红色的小辣椒,哪知道这么辣,太厉害啦。”
众人窃笑,辰良调侃道:“让老板再给你一个碗,里面装清水,你把菜过过水再吃会好很多,原汁原味呢。”
“还是算了吧,等下就没事了。”
一茹灵光乍现,好奇地说:“真有这么厉害?我也要试试!”说时,她夹起一小段辣椒放嘴里咀嚼,接着眼睛慢慢睁大,又迅速缩小,脸色很快变红,五官奇丑,她突然伸手按住承宇的大腿喊道:“辣,真的好辣!”说时,还不忘揉一揉,引得他人大笑。承宇顿时陷入慌乱,他大腿发痒,脸上发烫,试图把一茹的手拿开,一茹偏不有所动,并含情脉脉地瞥了他一眼。承宇心头一紧,连忙说:“你压我腿了,痛!”一茹大惊,赶忙缩回手,一丝尴尬浮在脸上,心说多亏辣椒够劲,提前红了脸。承宇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心中默念身正不怕影子斜,可他仍然有些不自在,干脆吃了几个辣椒,脸上很快发红发烫,辣气从他嘴里呼呼的喷出来,才算恢复自然。
旁人顾着吃笑,不会在意一茹这个看似正常的举动,辰良却不同,他在想,难道一茹又要把两年前的故伎重演了么。或许是一茹演得实在太逼真,太顺其自然,辰良也没太往心里去,他了解一茹的性格,只是心里多少还有些不快活,谁让他看见了呢。
“你们打算搞吃辣椒比赛吗?”辰良道。
“没有啊。”一茹说。
“小沈,你们湖南人应该也能吃辣吧,看来比我们四川人还是差了点。”李叔得意地笑道。
一茹被辣得两眼发光,她在嘴边扇着空气说:
“不是所有湖南人都能吃辣,也不是所有四川人都能吃辣,总有个别例外的,我就是一个例外。”
大叔点头道:“这倒也是,你先吃点清淡的吧。——你们都多吃点,不够再加。”
大哥也被辣得够呛,连喝三碗汤泡饭,直到打嗝才舍得放下碗筷,尴尬道:“我吃饱了,你们慢吃吧,贼辣哈。等会我去付账,完了呢,咱们再清算。”
“我建议当天的账,当天结清,积累多了,会很麻烦。”江赣说。
“不着急,不着急。”宋大哥摆摆手道。
“还是按小江说吧的,我看这样挺好,你们觉得呢?”李叔说。
众人点头说好。
“那行!要不这样吧,以后咱们吃饭呢,我先统一付,完了呢,大家再给我发红包,这样方便些。我比较喜欢微信里飘红的感觉,你们觉得如何?”
大伙一致赞同,夸宋大哥是好土豪。
饭后,一茹不顾外面寒风凛凛,硬拉着佳仪去走一走,她说难得来一次康定,不趁机去溜达一会迟早会有遗憾。佳仪拗不过她,承宇和辰良只好跟在她俩后面。其他人对夜晚的的康定不感兴趣,都要回酒店休息。
四人沿着马路往下走,看到前面路口的空地上,有一圈人在跳锅庄舞。俩女孩像是看到了新世界,欢乐地着朝他们奔去,俩男生紧随其后。跳舞的都是女性,旁边围着一些游客,她们看到两个外地姑娘好奇地拢过来,便热情地邀请她俩跟着一起跳。一茹和佳仪现学现卖,不时开怀大笑,还不忘提醒辰良拍视频。这儿的锅庄舞看起来有些不同,舞者不唱歌,而是围着一台放着音乐的电脑手舞足蹈。
舞蹈结束,俩人跟当地人告别后,飞快跑到辰良身边,一左一右。一茹紧紧挽着辰良的胳膊专心看视频,辰良却专注着一茹的脸,佳仪发现后,无心再看视频,却有心偷看辰良的眼,承宇看到佳仪紧靠辰良,他也假装要看视频,紧贴在佳仪身边。
“哈哈哈哈,我跳得好丑,佳仪好多了,真的好好玩。”
四人齐看视频,只有一茹用了心。当她自嘲时,没有人接话,脸上都挂着心不在焉的笑。一茹没有发现异常,看得津津有味,边看边笑。
辰良嗅到气氛有些怪异,立马说:“先别在这里看了,好冷。我们回去吧,我等会把视频发在小群里。”
“好!”一茹放开辰良,挽着佳仪走在前面,她晃着脑袋笑道:“你从视频里除了看到有人跳舞,还看到什么没?”
佳仪没有认真看视频,急中生智道:“有啊,就是你这个大傻瓜!”
一茹认真道:“不是不是,你再想想。”
佳仪笑道:“看来你承认你是大傻瓜咯?”
一茹顿悟道:“你才大傻瓜呢,我说正经的。”
佳仪略做思考后道:“民族大团结。”
一茹像泄了气的皮球道:“我服了你,你又把天聊死了。”
佳仪抬头道:“喔,原来天黑了就是死了啊,但这不能全怪我呀,我以后少说些话就可以了嘛。”
“哼!我不想理你了!”说时,她撇开了佳仪。
佳仪忙把她拉过来,笑道:“我真没看到别的,你快告诉我,别总是吊人胃口。”
一茹脸上阴转晴道:“嘿嘿,那我告诉你吧。我看到人群里有一个人把手伸到屁股里挠了挠,然后又把手放到鼻子边闻了闻,最后他还弹了弹手指,哈哈哈哈。”
佳仪哭笑不得,皱眉道:“这就是你说的正经?真恶心。”
辰良凑过来说:“什么恶心?她在笑什么?”
佳仪尴尬道:“一茹说她在你拍的视频里看到一个人在……在抠……,你自己看吧。”
一茹打断她说:“我可没说抠,哈哈。”
辰良兴致勃勃点开手机,四人又围在一起重新看视频,当视频左上角出现一茹说的那一幕时,一茹往手机上一指,再次笑得喘不过气来,抱着肚子干咳。佳仪捂着眼睛不敢看,辰良和承宇瞪大眼看完后干笑几声,异口同声道:“嗯,就是这个味!”话音刚落,佳仪也忍不住笑了,骂他俩更恶心。
回到酒店后,辰良没有丝毫睡意,他整天都处于兴奋状态,可以连续再唱几个小时歌。他躺在床上,只要想起和一茹拉手那一幕,手心就会有暖暖的,痒痒的感觉,而这暖和痒又通过血液传到心里,于是心里涌荡起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欢喜。他想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慢慢回味,但一茹给他的冲击实在太大,要把他憋在肚子里的话全给冲出来。他靠在床头,对承宇满不在乎地说:
“我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会突然拉我手,你也看到了吧。”
承宇本在饶有兴致地看小说,听辰良主动聊起这个话题,他放下手机道:
“我还想着你要憋到什么时候才会说呢。”
辰良一头雾水道:
“什么?我没有故意憋着不说啊。”
“行,这个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确看到了,我后来跟他们说了,开始还没人信呢。你老实交代吧,你俩是不是有什么奸情?”
“你看你,一个读书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读的是什么书,那么,你俩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情?这总该可以了吧?”
“好不到哪去,总之,我也讲不清,隐约觉得她对我有意思,可又不太像,可能和她性格有关吧,她跟男的都聊得来。”
承宇以为这句话说的是自己,心里有些不安,道:
“是有点,但你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怎么会?虽说我和她认识多年,但也有很久没联系了,这才几天啊。”
“那你干嘛和她拉手,干柴遇烈火,一旦烧起来是收不住的。”
辰良望着天花板道:“爱信不信。”
“如果你喜欢她,为什么不试一试,反正,我不喜欢她的性格。刚刚她突然捏我大腿,吓我一大跳,我觉得女孩子还是要矜持点,不能见到一个男的就想去碰。当然了,说明她没有把我当陌生人,我对她还不够了解,这些只是我的一面之词,看得出她的确个好姑娘,你别误会。”
“没有误会一说,你说的也没错。你觉得佳仪如何?我觉得你应该比较喜欢佳仪这种类型的女生,别忘了上车前我跟你说的话。”
“放心吧,我忘不了。至于佳仪,我还不好说,再看看吧。”
“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是天天看到她吗?”
“她确实不错,但我现在还没来感觉,估计还得观察几天。”
“那你是不是喜欢一茹?”
承宇一激动,道:“怎么会,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吗?”
“你刚刚是说你不喜欢她的性格,没说不喜欢她这个人啊。”
承宇怒道:“你这也太咬文嚼字了吧,和你说话好可怕。我要表达的意思就是不喜欢她,你怎么想得那么复杂。”
“哎哟喂,你别当真,开个玩笑嘛,是我错了,我神经质。”
“放心吧,没人会抢你家一茹。”
辰良喜欢‘你家一茹’这四个字,好像他和一茹的关系已经定下来了似的,羞涩道:“滚一边去,她不是我家的。至于你,别只知道看,还要知道做啊。”
承宇故意道:“我可不像某些人,动不动就给人家摸大腿,和人家拉手。”
“滚蛋!看你的黄书去!”
承宇生气道:“你……你才看黄书。”
辰良蒙在被子里傻笑,刚开始他有些担心承宇因为大腿受到刺激而对一茹产生兴趣,听承宇一席话后,总算可以放心了。他猜想承宇之所以如此表态,应该有两个原因。一是他的确不喜欢一茹,二是他对一茹有好感,但他知道自己的朋友对一茹更有好感,所以他选择成全人朋友。不管怎样,承宇的话已经说得够明白,辰良不希望电视里的剧情会在他和承宇身上上演,那实在太可怕了。
房里没有暖气,只有电热毯,一茹几次钻进佳仪被窝里,都被佳仪挤了出去,因为被子太小不够宽,盖得太多又太重。佳仪当时有看到一茹把手放在承宇腿上,但她很快装作视而不见,她比在场的任何人都要了解一茹,即便她使用有警告性的咳嗽,一茹当时也不会理睬的,但如果当事人义正言辞,效果就会向今天那样很明显。一茹似乎猜到了佳仪的心思,她经过这次揩油,敢肯定承宇对自己不会来电,也证明了不是所有的男人都一样。
一茹噘着嘴说:
“你干嘛生气?”
“我哪有生气,明明是你在生气嘛。”
“你就有,我也有,谁让你挤走我。”
“我真没有,你别想多了。”
“快说,怎么回事?”
佳仪的确有些生气,作为一茹最好的闺蜜,她有义务对一茹的言行举止做出适当提醒,而不是放纵,况且她还受人之托,有使命在身。吃饭时,她之所以没有提醒一茹,是想知道一茹还会不会得寸进尺。
“是你要我说的,可别怪我多嘴。我作为你闺蜜,有必要提醒一下你,你不要老是碰人家男生大腿,这样不太好。”她没有把‘你是有男朋友的人’这一句说出来,希望一茹能够明白。
一茹以为佳仪在吃醋,撒娇道:“我哪有老是碰人家大腿,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也是情不自禁,您消消气。”
佳仪不想揭穿她,附和道:
“好啦,我知道你是情不自禁,但我还是建议你以后在人多的地方,稍微注意点形象,这总该可以吧?”
一茹以为自己蒙混过关,笑道:“我知道啦,下次我要是犯规,你就揍我!”
佳仪笑出声来,道:“那我可不敢,要是把你打伤打残了,有人会来找我麻烦的。”
一茹迅速收起笑脸,她知道佳仪在说谁,故作没听明白,假笑道:“你不一定打得过我呢。”
佳仪张张嘴,本想再问问她和辰良牵手的事情,可转念一想,眼见才能为实,就不提了。
“你嘴巴一张一合的,想说什么?哑了啊?”
“你才哑了呢!我想说,就算我打得过你,我也舍不得打你呀。不像有些人啊,如果我打不过她,肯定死定咯。”
一茹格格地笑,说:“知道你对我最好了,我也不会打你的啦。”
“算你还有点良心,睡吧,明天得早起。”
一茹点点头,关了灯,呼吸渐渐稳定下来。
这晚,寒风呼啸,吹走了星月,跑马山上的情歌似乎一直在风中旋转,在山谷回荡。佳仪想到辰良盯着一茹时的眼神,心说,完了。辰良单曲循环康定情歌,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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