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背完全暴露在其他人眼里，她穿着一件款式不大新颖的粉色胸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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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楼的楼梯口挤满了人，越来越多的人从教学楼的各个位置向这里涌来。
鹿浔从教室里冲出来，惊慌失措地狂奔到楼梯口，用力拨开里外层外三层的人群。
秦蓁抱手站在楼梯口，扎起的一丝不苟的长马尾将发根勒得很紧，眼神寒冷犀利，她踩着一双红色漆皮的高跟鞋，离得很远的脚支撑着略显臃肿的身体。鹿浔站在她后面，喘着大气。
“大家都在看什么啊？”
有些人跟着人流过来看热闹，垫着脚往楼梯口望，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诶，发生什么事了？”
有人又向前面的人打听。
楼道里空空如也，沉闷而有节奏的声响吸引大家不约而同朝楼道里看着。
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大家都好奇地伸长脖子，目不转睛。
终于，一个““东西”出现在楼梯的转角处，定睛一看，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个小小的“东西”原来是一个人蹲着，正在一级一级地沿着楼梯往上跳。
再仔细一看——
“呀，是林深！”
一个女生惊讶地叫出声来。
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林深可是年级上出了名的好学生啊。不仅成绩好，还听话！今天出现在楼道里的人是谁都不能是她！
几天前收到过林深短信的人心里再清楚不过林深为什么被罚，他们挤在人群里，一面心疼林深一面心有余悸，秦蓁杀鸡儆猴的做法显然很快奏效了。
林深用力咬住嘴唇，沿着楼梯吃力地一级一级往上跳，满脸通红，汗如雨下。在引来这么多人之前，她已经一个人沿着四楼到五楼的楼梯跳了八个往返了，汗水湿透她的体恤，胸罩的颜色和勒痕在她背上清晰可见。
鹿浔狠狠握住拳头，心里像被人划破一道口子，传来尖锐的痛感。他微微侧过头，不敢直视她的背。
“秦老师，张老师有事找您。”鹿浔的话空落落地落在秦蓁身后，他的声音清冷僵硬，像是在刻意控制情绪。
秦蓁缓缓侧头瞄了一眼鹿浔，目光像一片利刃，寒冷又锋利。
鹿浔毫不闪躲地迎上秦蓁的目光，表情冰冷笃定，没有丝毫闪躲。
秦蓁默默看着台阶上蛙跳的林深，过了会儿，她睥睨着再次跳到自己脚下台阶的林深，才懒懒开口：“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太好了太好了。”有的人高兴地低声欢呼。
“啊……这就跳完啦？”也有人意犹未尽。
“不，还差两圈。”大家唏嘘，捯吸了口凉气，目不转睛地林深仔细确认。
不错，这几个字就是从林深嘴里说出的。她抬起头直视居高临下的秦蓁，目光坚定，眼里闪着精光。
汗水顺着她的下巴“啪嗒”滴在地上，像滚烫的铁水滴在鹿浔心口，让他疼痛难安。他仍然握紧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白。
秦蓁紧紧抿着薄唇，冷冷盯了林深一眼，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哒……哒……哒。”高跟鞋的声音消失在办公室里。
秦蓁刚走，鹿浔就冲上去拉住林深，“小深，不要再跳了。”被汗水打湿的体恤紧紧贴在她身上，他不忍心看。
林深摇了摇头，和刚才的冷漠决绝不同，她的眼里有倔强，有叛逆，有不服，有火光。鹿浔有一瞬间的迟疑，他以前认识的林深从来没有过这些复杂又强烈的情绪。以前的她像山涧的水，有急有缓；眼前的她是一团火，在熊熊燃烧。
“不！我不要她的施舍！”她恨恨说道。眼泪像没有感情的液体刷刷落下来 ，她顾不得去擦，拨开鹿浔的手，继续往下跳。
“嘿嘿，你看，粉色的。”看热闹的人激动地碰了碰身边人的胳膊，像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走开——！你们都走——！别看了——！”
鹿浔忽然转过身疯了似的赶走看热闹的人，平时和鹿浔玩得不错的几个哥们儿也急忙帮忙一起让那些人赶快离开。
“快走吧，别看了，别看了。”
看热闹的人渐渐都散了，毕竟都是同学，没必要让彼此难堪。
大家转身往各自的教室走去，一边走一边议论，有的人为林深感到愤愤不平，有的则津津乐道。
鹿浔又拨开人群，跑回教室，大家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慌忙的背影。不一会儿，他从教室里出来，手里拿着自己的球衣和毛巾。
重新回到楼梯口，林深正在奋力结束最后一圈蛙跳。这时候腿已经完全软了，没有力气，她用力地咬着嘴唇，费力地往鹿浔站的地方靠近。
鹿浔就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林深颓废地坐在最上一层台阶上，浑身冒着热气，像只刚刚蒸熟的芋头。她大口喘气，双手抱着头，面无表情地在思考什么。两条大腿传来酸软无力的感觉让大脑感到一阵阵的空白和晕眩。
她需要镇定。
鹿浔在她身边坐下，轻轻把毛巾搭在她的背上。
“后悔吗？”他轻声问，声音只落到林深耳边就消散了。
林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她摇了摇头，声音虚弱而坚决，“不后悔。”
鹿浔安静地陪在林深身边，过了一会儿，她抬头看着前面被刷成灰色的墙面，呆呆说：“什么都不做才会后悔……”
他很想知道办公室里秦蓁到底跟林深说了什么，挽留谢老师这件事虽然是林深主导，但很多人都参与了，当众惩罚她一个人实在是让人难以理解。说白了，这就是体罚！
虽然体罚对鹿浔而言并不陌生，从乡下初中升上来的同学早前跟他说过千奇百怪的体罚方法。但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老师体罚学生，也是林深第一次被体罚。
鹿浔试图压制内心的愤怒，但他越想越气，盘算着之后如何帮林深讨回公道。但在这之前需要做的，是要弄清楚秦蓁和林深的谈话内容。
这时候林深忽然转过头对鹿浔淡淡笑了笑，“为什么要骗她？”
鹿浔迅速抽回思绪，对林深的话有些不解，“骗？”
“张老师呀。”林深皱了皱眉，“她去找张老师就知道你是在骗她了。”
“不用担心，张老师真的有事找她，你在过道里撞到我的时候我就是准备去找她的。”鹿浔温柔地笑起来。以为那时林深说秦蓁找她，鹿浔心里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于是想万一秦蓁和林深发生什么冲突，自己还有机会打着张老师的旗号进办公室缓解，就没有急着去找秦蓁了。可谁知他正在教室里思考什么时候去办公室的时候，一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哥们儿满脸慌张地跑来跟他说林深出事了，在楼梯口——
说实话，现在回想起那哥们儿那时的表情，把鹿浔吓坏了。他还以为林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了……直到他看到了秦蓁，心头的恐惧才消了一些，更多的是愤怒。
“你的衣服都湿透了，等会换上这个吧，别感冒了。”
鹿浔把拽在手里的球衣递给林深，林深点点头，接过衣服，那上面已经有了温度。
林深又坐着休息了一会儿，身上的汗凉下来，吹着楼道里的风有丝丝凉意。先前贴在脸上的头发都干了，她觉得现在意识清楚了不少。
刚才因为林深在楼道里蛙跳，大家上下楼时都避开这边的楼道，走的另一边。现在渐渐有人出现在这边的楼道里，从鹿浔这边钻过去。
“走吧，别在这里挡着大家了。”
鹿浔站起来，向林深伸出手。林深借着鹿浔的力，从地上站起来。
两腿一软，她趔趄了一下，然后用力站直，鹿浔扶着她慢慢往回走。
在教室门口，他们遇到刚从办公室出来的庄秋语。
庄秋语看见林深狼狈的样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她在林深面前站定，因为鹿浔也在，她把话故意说得温柔，
“林深，秦老师说要见你的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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