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育人”四个字在林深心里轰然倒塌，她怔怔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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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学期的报到流程并不繁琐，排队交完学费后，大家不约而同到教室开始自习。
从今天开始，大家正式成为高三学生了，只是想一想就感到头皮发紧。
新学期的座位表秦蓁还没来得及排出来，林深和鹿雨岚在教室里随便找了两个空位子坐下。随手从书包里抽出高一上期的历史课本，林深目光不由暗淡下来，用力把书塞回去，接着拿出政治书开始复习。
她直直看着政治书上密密麻麻的汉字，今天这些字不再像种子一样迅速在脑海里生根、发芽，反而一个一个都像长出了翅膀似的，飞到天边去了，任林深怎么用力也记不住。
那些往日记住的经济原理，今天也像被偷走了一般，脑子里一片空白。林深莫名感到恐慌。
“林深，秦老师有请。”
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尖锐的女声。林深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庄秋语正洋洋得意地站在自己桌边。
林深心里猛然一震，凉悠悠一片。莫非秦蓁知道什么了？
转念一想，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坦然面对。
林深表情淡然，冷冷看着庄秋语，“哪里？”
庄秋语一副看戏的神情，得意笑着，“办公室啊。”
像视死如归的勇士，林深从座位上站起来，目不斜视地走出教室。
秦蓁的办公室在走廊的尽头，从十班过去，中间会经过高三两个理科A班，一班和二班的教室。理科男生没事的时候喜欢扎堆挤在过道上，密切注视着走廊内和楼外的行人，时不时起哄发出怪叫。
林深刚刚从教室前门转身出来，几个眼尖的男生就看到了她，一脸兴奋地用胳膊肘戳身边的人，“诶诶诶，快看林深过来了！”
“她这是要去办公室？”
男生的一句话，帮林深吸引了大片目光。走廊上的男生站成一排，倚在围栏上，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深。
林深对这群无聊至极的男生视而不见，忽然有个人大声问了句：“你的诸葛羡阳呢？”
“哇哦——！”
一群男生忽然异口同声地大吼起来，引得其他楼层的人眼巴巴望过来，看五楼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真是看戏的不嫌事大，林深转过头狠狠瞪一眼发问的男生。没看到刚好从一班后门走出来的鹿浔，一头撞了上去。
“哇哦——！”
林深和鹿浔戏剧性地相撞，又引来一群看戏男生兴奋的大叫声。
“喂——！你们五楼怎么了——？”
三楼有人好奇地仰着头向五楼喊话，但没有人回答。
鹿浔连忙扶住林深，以防她摔倒，说来也奇怪，最近他们两个老是莫名其妙撞到一起。
“怎么了，小深？”鹿浔关心地问。
林深的表情崩得很紧，“秦蓁让我去办公室。”
鹿浔心里一颤，“莫非她知道了……”
林深轻轻摇头，“不知道，去了才知道。”
“哟，两个人还讲起悄悄话了呀。”身后又有个男生开始起哄。
鹿浔抬头冷冷看着那个男生，“你再说一句。”男生吓得立刻没了声音。
“我先走了。”林深轻轻说了声，绕过鹿浔继续往办公室走去。她心里其实忐忑得根打鼓似的，鹿浔站在走廊里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听到。
以前除了送还录音机、作业和试卷等，林深再没有因为别的事情被叫到办公室。第一次难免会觉得紧张，在从一班教室到办公室短短的十几秒时间里，林深脑海里闪现过无数种秦蓁坐在办公室里怒火冲天的样子。
“咚、咚、咚。”林深惴惴不安地敲响办公室的门。
“进来。”秦蓁的话像结在寒冬里的冰凌子。
林深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推开门走进去，仿佛失足掉进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天雪地。她硬着头皮勇敢地走到秦蓁面前，“秦老师。”她说。
秦蓁的薄唇蓦地勾起一丝冷笑。
“老师，你还把我当成你的老师？”
她抬起头，眼睛大而空洞，像两个深不见底的冰窟窿，直勾勾盯着林深。林深心惊胆战地被她看着，感觉就要冻死在她的眼神里。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将近三十秒，秦蓁忽然又嗤笑了一声，“哼，”她划开手机丢在林深面前，“看看你写的都是些什么。”
“事实。”林深看都没看，脱口说道。
秦蓁目光微滞，没有反驳。
“……这已经严重触犯到我们的底线，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秦蓁拿起手机，读了一遍林深前几天发给同学的短信。
不用想，除了庄秋语不会有第二个人把这条短信发给秦蓁。而庄秋语为什么会收到这条短信，应该是哪个天真的同学以为庄秋语也会帮忙挽留谢老师。”
“林深，你知道作为一个学生的职责的什么吗？”秦蓁好笑地看着林深。
“好好学习，备战高考。”
“还有服从命令！”秦蓁蓦地举起水杯，重重放在办公桌上。
林深沉默不语，秦蓁紧紧抿着一片绯红的薄唇，用犀利的目光，正审视着她。
忽然，林深忍不住笑起来，“盲目地服从命令吗？”
她的笑是发自内心，没有温度的，甚至带着讽刺。人人都知道，十一班的老师是年级领导，而秦蓁只是个才毕业的没有经验的大学生。在强大势力面前她不止要唯唯诺诺的服从，还要带着学生一起服从，不给年级和学校添麻烦。
林深没有想到，秦蓁当了自己两年老师，最让人刻骨铭心的一课是关于“服从”。不知她有没有想过，在她争取自己前程的同时，亲手把十班四十九个学生的前程推了出去？
林深看着秦蓁，心里慢慢接受这个事实：每个人都是自私的，不是每个老师都称得上伟大，十班学生的运气都不太好。
秦蓁也冷笑起来，声音又细又冷：“盲目地服从命令？林深，作为一个学生，你有把老师的话放在心里吗？学校明文规定不能早恋，你却和诸葛羡阳背地里偷偷干了些什么。”
“我没有。”林深直接回答。
“没有？喜糖都发好了，打算哪天办婚礼啊？”
林深脑子里嗡的一下，吃惊地看着秦蓁，“这是一位老师该对学生说的话吗？”
秦蓁反口就问：“这是一个学生对老师该有的态度吗？”
“教书育人”四个字在林深心里轰然倒塌，她怔怔看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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