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赴了一次又一次的约

她一个人，赴了一次又一次的约

一

学校小后花园里栅栏上的蔷薇开得轰轰烈烈，在晨露中，倒映出朝霞的颜色。一眼望去，红色无边无际，蔓延到天际。

苏黎爱花，她觉得，这一栏蔷薇，像眨巴着眼睛、闹闹嚷嚷的孩子，给天地都染上一抹喜色。

还是清晨，校园里还不曾有人打破宁静，苏黎拿着相机，一步步踏在草丛中，去捕捉蔷薇们最美丽的时刻。或露水微沾，或含苞待放，或热烈绽开。

“咔嚓——”

又是一幅美人图。

晨光从栅栏缝隙中穿透过来，让苏黎微微眯了眼。转头，却发现有少年，干净挺拔，同样拿着相机，镜头却对着她。

“咔嚓——”

果真一幅美人图。

镜头里的苏黎，一袭浅色连衣裙，手里拿着相机，刚好转头看向镜头，半闭着双眼，迷蒙慵懒。

少年悠悠地把目光从相机上移开，转向她，她亦睁开眼，彼此相视一笑……

“啪——”一本书狠狠地排在苏黎头上，耳边响起谭沐沐恶劣的声音：“大早上的，闭着眼睛都笑得这么春意盎然，思春啊？”苏黎叹了口气，仰头倚在椅背上，把书往脸上一盖，郁闷之极：“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谭沐沐，你说我什么时候才能脱单啊？”

“哎哟我的大小姐，你还正值青春，不要那么恨嫁好么？况且，黎黎，你真的放下了吗？”

苏黎沉默，转瞬间却又扯起嘴角：“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还在留恋啊？”

谭沐沐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

苏黎没心没肺地笑，心思却沉了又沉。

二

前几天，苏黎做了一个梦，醒来时，她的眼角挂着泪。

她呆呆地坐在床上，忽然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吓坏了寝室一群人。

苏黎给陆远发短信，说自己做了个噩梦，好可怕，像亲身经历过一样。陆远回了个惊恐的表情，再无其他。

苏黎忽然就好像懂了什么，觉得，似乎不该再去打扰他。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天早晨，她是有多么恐慌和无助。

梦中有人要绑架她，她不停地跑，不停地喊，可是所有的人都冷眼旁观。

她打电话报警，可是却无法接通。

她打电话给好友，让她叫人来救她。可是对方怎么都不信，觉得她是在开玩笑。

那么紧急的时刻啊，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她一不小心重重地跌在泥泞里，痛意袭来，满身狼狈。

她甚至荒唐地想要用污泥来掩盖自己，可是终究不得其法。

后来的后来，终于有人愿意救她，可条件是，嫁给他。

最后，她嫁给了那个她不爱的男子，远离了这片土地。

分明只是梦而已，可梦醒之时，她却还是哭得不能自抑。

最惶恐最无助的时候，她最想得到的是陆远的安慰，哪怕一丝也行。可是没有。

她忽然想起，有人说：“他不是不暖，只是他暖的不是你。”

她忽然又想起，有人说：“不如敬他一杯酒，再爱也不回头。”

三

3月9日之前，陆远对苏黎还不曾如此冷淡。一切都还一如既往，一切都是按部就班。

只是苏黎发了个说说，陆远照常点了个赞。

苏黎念叨着：“他是点赞王吗？我每条说说都赞。”

室友像发现了惊天大秘密地说：“那他一定是喜欢你啊！”

这句话，说到苏黎心坎里去了。一直以来，她喜欢他，可羞于开口。

这句话终于给了她理由，也给了她契机，告白。

结果不言而喻。

第二天，苏黎写了一篇日记：

我现在很冷静了。然而在这之前我还一直于狂躁不安的状态，各种想吐槽。

想吐槽沐沐：“都怨你昨天给我喝了两口咖啡，搞得我晚上睡不着觉。”吐槽丹丹：“要不是你昨天一句话刺激了我，我也不至于那么冲动地去干了蠢事。”吐槽小江：“都怪你昨晚玩探探玩得那么high，结果我梦里面全是左滑右滑的动作。”

“还有啊，说好的心有灵犀呢？沐沐，你发一张图片过去，附一句‘我们可以从今天开始吗？’就能换来一句‘就像你花了好长时间说了这句话，而我花了好长时间等你这句话’这样暖心的情话，简直是甜到心底好不好？然而我发现沐沐你生活在童话里，而我生活在现实中，童话都是骗人的！”

于是我一次性吐槽了我的三个室友，估计她们会不约而同地指着门说: “Get out of the door!”

苏黎觉得自己心理承受能力挺强的，表白失败还能写下这么幽默的文字。

可是心底还是有些难过，一抽一抽地难过。

四

再早一些的时候，苏黎和陆远还是同班同学。

高三，同学们都埋头在学海里苦作舟，而成绩优异的苏黎却有些心不在焉，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萦绕，屡屡想要驱散都以失败告终。

临近高考，苏黎有些失眠，午睡是最难捱的时刻。可她却最喜欢午睡起床的时候。

学校里广播里播放着那英的《默》，阳光正好，微风拂面，连空气里都是温暖的味道。

踏出寝室，就能遇见那个少年，白色衬衫和阳光，烙在了苏黎的心上。

以至于后来离开了这所学校，苏黎还总能记起这样的画面——歌声，阳光，少年。

苏黎小跑着朝他奔去，微笑着打招呼，他回以微笑。

“怎么办？我真是爱死了你这副翩翩少年的样子。”苏黎眯着眼睛想。可是从来都不敢说出口。

后来高考，离散。

“幸好，我们还在同一座城市。”苏黎在心里偷偷地想。

五

到了新的学校，他们还保持着联系。他们谈论学校，谈论同学，谈论老师。偶尔缅怀过去，偶尔憧憬未来。

他们会在看到笑话时第一时间分享给对方，也会相互吐槽。

他们一起见证了重庆第一场大雪，看着对方冻红的脸哈哈大笑。

只是，谁都不曾说破。

冬去春来，一切都还如初。

如果不是苏黎先忍不住，或许一切都不会变。又或许，早就变了。

春日的蔷薇花开得极热闹，苏黎在冬天曾说：“陆远，来看蔷薇吧。”

他说好。

清晨，朝霞带着橘色。苏黎拿着相机偷偷从寝室溜里出来拍蔷薇。“带着露珠的蔷薇最好看。”苏黎曾说。“因为像是美人垂泪吗？”陆远曾问。

“咔嚓——”

苏黎用力按下快门。眼中，早已泪凝于睫。

陆远，如今我在蔷薇丛中，独赏这无限风光。

六

沐沐曾问她，那天，陆远究竟给你说了什么？

苏黎不答，耳中却回响起陆远的声音：“黎黎，我们不合适。”

她没有问，他们哪里不合适。因为，还是像以前一样，他说的话，只一句，她就能懂。其实早就该明白的，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总是想，他待我那么好，总归，是有些不一样的吧。

是啊，的确不一样。因为他总是说：“我们是朋友啊！”

那天，苏黎转身离开的时候，陆远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以后有心事，记得告诉我。”

“可是陆远，我们回不去了。因为我要的，从来就不是朋友啊。而你那么温柔的人，也一定会开始疏远，因为，你害怕伤了我呀。”

于是所有的冷漠都变得顺理成章，而苏黎也如陆远预想地那样，撞了几次墙，就忽然回了头。

只是蔷薇花开得热闹的时节，苏黎一个人，赴了一次又一次的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