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澳洲MBA(工商管理硕士)之前,我曾经以为中国同学是人见人爱的学霸。这个美好的误会很快就被现实澄清了。
雅思7分不过是研究生入门水准,中国同学对自己的英语其实不够自信,往往是课堂上不敢发言的那个。大多中国来的同学没有学霸那份自信,能跟上全班同学的课堂讨论节奏就不错了。
不知道学理工科的同学怎么看,对于学商科的同学来说,不敢发言意味着没人注意你。没人注意的后果是没人拉你加盟最好的小组写论文。
我们学校MBA专业几乎所有课程的作业都是小组论文。论文作业分数占到期末总成绩40%左右。论文质量不够好,期末考试分数再高也没用,很难拿到最高分HD。
我在学商业法律这门课的时候,头几次课几乎不敢发言,因为我对当地的商业法完全没有概念。澳洲的法律系统属于英美法系,以案例为基础。这和中国的大陆法系简直天壤之别。加之我还总是顾虑自己的英文有口音,语法不够完美。往往当我组织词句的时候,澳洲当地的同学已经纷纷举手。他们只要有一个关键词在手就敢发言,观点逻辑对不对都放一边,他们一般勇于表达自己。
第三次课的课间,有个印度男生邀请我加入他们组,说他们只差一个人。
我和他来到休息室,看见另外两个队友,大家不禁一愣。有个女生我认识,德勤的审计经理安妮,上个星期刚跟我干了一架。她手下的人在我们公司做财年审计,因为态度傲慢被我投诉。安妮为了维护自己属下就和我来回呛呛了几句。
冤家路窄,我俩都没说话。安妮旁边是个中国女生朱迪,大冬天的穿了件小礼服裙,曲线毕露的那种。
那时朱迪正忙着伺候安妮吃三明治——我说伺候毫不夸张:朱迪从家里带来全部食材,直接拿学生休息室的咖啡桌当料理台用。牛油果,黄油,鸡胸肉,面包摊了一桌子。我觉得让她念这个MBA真屈才,她这等才能完全可以当个厨子。
朱迪替安妮发难,“我们人手够了。教授说三个人也行,不一定非要四个。”
我想朱迪还挺会察言观色,安妮愣了不到三秒,立刻被她察觉,这俩人看来很熟。
我起身就要走。安妮拉住我,“这周已经是组团的最后期限了,你一个人现在不好再搭配小组了,就跟我们一起吧。” 印度男生始终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觉得这三个女人之间暗流涌动,好微妙。听到安妮发话,他也松了口气。
安妮说得对,如果不能在前三堂课表现自己的优秀之处并且主动出击找最优秀的同学结组,现在就得被动接受现有的局面。聪明同学已被人预订了,这三个人目前就是我的最佳选择。
安妮俨然就是小组组长了。她做事情还是挺有章法的。而且她和我一样,已经提前阅读了大量资料。讨论论文提纲的时候,只有我俩能提供干货,把论文框架搭起来。二十分钟讨论结束,我们对视一眼,各自服气。
朱迪不怎么参加讨论,她只管举着三明治劝安妮多吃一点。我留神看了看她俩的服饰,没有什么疑点。朱迪一口一个“亲爱的”叫得实在太肉麻了,又不是某宝客服,由不得我不多想,这俩人到底什么关系?
大家约定两个星期后交第一稿,然后小组讨论,集会地点放在社区图书馆。
这时我已经知道朱迪是房地产经纪人,印度男生是四大银行的贷款经理。我们这个组合略有点乏味,因为大家背景相似。最好的组合应该是多样化的,不同背景的人可以互补,有思想碰撞(brain-storming) 讨论出来的论文观点才比较新颖。
第一次小组讨论,安妮首先亮出自己写的两千字。她是美国人,对英美法系早有了解,加上她一丝不苟地把教授留的阅读资料全部通读,写出来的东西果然语言精致逻辑严谨,不服不行。我读完之后,冲她竖了竖大拇指。她回我开心一笑。
安妮仔细阅读了我写的开篇部分,一边读一边涂涂抹抹。我拿过来一看,细小的语法错误都给改了。朱迪也凑过来看了一眼:“安妮严格得很哦,你要不要重写?”
安妮替我回答:“她写得相当好,开头很重要,我觉得她把论文的调子定得很准。你们俩的在哪?”
朱迪很囧,“我下次带来行吗,亲爱的?我最近好忙的,卖了好几个房子要过户呢。我今年的佣金挣得都超标了!上次我带你看的公寓还要去看看吗?”
安妮用一个凌厉的眼风制止了朱迪的唠叨。我终于明白了一点朱迪殷勤的缘由,显然MBA课堂是她发展潜在客户的地方。安妮在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收入可以负担最好地段的公寓,自然是朱迪的潜在VIP客户。
朱迪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不在乎这门课程拿不拿高分,只要她能拿高薪就行了。
印度小哥也想打探行情:“朱迪,什么公寓?哪天带我看看。”
朱迪丝毫不打算掩饰她的不屑:“南岸的公寓可是高端人士住的哦。”
印度小哥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低端人士,千辛万苦离开印度,到了墨尔本反而经历又一次社 会阶 层的划分。他当时就有点挂不住了。不管我和安妮怎么改变话题调节气氛,他一直气呼呼的,还好他的作业完成得规规矩矩。
这个曾打算踢我出局的朱迪成了我们组的祸害,她那部分作业一拖再拖。几个星期之后,交上来的东西还是前言不搭后语,引用部分不备注出处。最最要命的是,她没有自己的观点。
再次小组讨论的时候,安妮用一个黄色的马克笔把朱迪引用的部分都划出来,让朱迪自己看。A4纸上剩下的东西已经不多了。也就是说,朱迪写的那部分只是各种复制粘贴,没有提炼出原创观点。
这种论文较上去,我们的学期作业分分钟被废掉。这门课重修的话,学费3千再交一次,外加一个学期时间白白浪费。法律课程可是MBA重点课程,不像选修课可以绕过去的。
有一个猪队友的代价是极其惨重的。交稿期限快到了,我们仨后来放弃了催促朱迪,每人认领了一千字替她写。
上传作业的时候,我们忍住一口闷气,把朱迪名字也放上去了。毕竟在一起混了这么久,这个圈子也挺小,人情留一线吧——哪怕我们谁也不想和她再相见。
匆忙写就的东西还是粗糙了,我们的小组作业最后只得了D (良好)而不是 HD(优秀)。
我和印度小哥勉强接受这个分数,朱迪无功受禄,笑逐颜开。只有安妮极其失望,都快哭了。她是个完美主义者,一想到她漂亮的成绩单上一长串儿HD中间夹着一个D, 就让她痛不欲生。
我相信,不管朱迪再精心准备多少三明治,安妮都不会再和她结盟写作业了。我衷心地希望安妮学到教训,也不要跟这种人买房子。朱迪卖的房子,只怕连房契都填不对。
无论做什么,都得找个靠谱的人,不能再被猪队友坑了,看见他们千万绕着走!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