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光

耳光

啪一声脆响，他打了小女儿一耳光，她不可置信看了他一眼，红着脸跑开了。他自己也不敢相信，他居然打她了，哐当一声，女儿用力关上房门，他呆呆地望着那扇门，心中气血翻腾，他不知道该拿这个女儿怎么办？

1

他有三个孩子，两女一男，她是老二是他的小女儿，三个孩子之中，他最爱她。因为她长得最漂亮且最像他家这边人。她的脸她的眼哪儿都长得和他自己像，大女儿一岁时就被送回老家给老人照顾，而这个小女儿他却是舍不得，就这样后面的两个孩子都是长在自己身边的。儿子嘛，他自然也是喜欢的，但比起小女儿，还是要差了许多。

每个月的工钱都是要交给妻子，尽管赚得不多，每每总要挨妻子一通抱怨，可他总会悄悄留下一点，给这个小女儿买吃的，那是独她一份的。他知道儿子喜欢赶他妈妈的路，而每次妻子也会给儿子买点吃的解馋，但妻子从不会买多，只买儿子一个人的，且让他在路上吃完。

妻子喜欢儿子，他喜欢小女儿，大女儿常常是小女儿和儿子的替罪羊——挨打挨骂唯一对象，孩子小时候要好时，妻子就在一旁挑拔离间，尤离是大女儿和小女儿一起离家回来后，妻子对小女儿说，“你奶奶只喜欢姐姐不喜欢你，把好吃的东西都留着给她。你小时候，（那时大女儿三岁半，小女儿一岁半）妈妈给你买的米糊，让你奶奶冲给你吃，你不吃，你姐姐想吃，你奶奶就给她吃光了。”

那之后，两姐妹就成了仇人，小女儿和大女儿的关系变得非常恶劣，有我没你。

作为他们的爸爸，他对此也是乐见其成，他对大女儿拐带小女儿离家出走这件事怀恨在心。小女儿不像大女儿能吃得苦，她干活偷懒，都是他放的水，手心手背也总还是有区别的。

2

十几年后，大女儿恨他和妻子，远嫁外地，一年到头回不来一次，他们之间从来话不多，吃苦受苦他也不在乎，路是她自己选的能怪得谁。

儿子工作也去了外地，常年在外，妻子保持每周和儿子通话。幸好小女儿一直在身边，安安心心在家附近上班。他每天都能看见这个最心爱的女儿。他工作也比以前赚的钱多了，他觉得这一切都简直太好了。

只有一件事令他感到不安——那就是常常有人向他打听小女儿要给她说亲。

头一个就是他所在公司老板的侄子，那是一家十几人的小公司，比不上外面的大公司，但是在他们这种小地方还是很不错的，妻子对这件事情乐见其成，这让他很是担心，幸好小女儿没有同意。

那时小女儿刚二十来岁，风华正茂，对衣着打扮很有一套，每次小女儿他干活的公司找他，总能引起公司里那帮兔崽子的注意，他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他怎么舍得把女儿嫁给他们？他们哪里配得上她？

她来找他是找他要钱，他最见不得小女儿撒娇，每次给她时，他总要语重心长对她说，不要乱花钱。而每月结工资时，他总要费尽心思，对妻子编各种理由，把这窟窿蒙混过去。

妻子和小女儿矛盾不断，两人常常吵架，有次他听到小女儿对妻子说，“还是我爸最好，我没钱用了，他去找人借钱都给我。”

妻子很生气，跟他大了一架，亲戚家中住一遍，才回来。

3

从小女儿十九岁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来给她说亲，她一直如他所愿从来没有答应，甚至搞砸了妻子安排的几场相亲。

但是到了二十五岁以后，他开始着急了，周围人家的女儿没上学的早都出嫁了，孩子都好几岁了，只有她还像个从前一样。

所有亲戚都来轮番上阵现身说法，终于说动了小女儿，很快就结婚了。比之过去，男方条件差了许，但矮个子里面挑高的，算是一批大龄未婚里面条件尚好的了。

没办法，小女儿出嫁了。小女儿结婚前他和妻子忙里忙外的买陪嫁用品，结婚后他俩人天天看小女儿出嫁录的光碟，怎么看都看不够，越看越是让他生气，那个男凭什么娶走他的宝贝？

虽然小女儿婆家离得不远，只隔了三条街，走路不过十五分钟就能到，且小女儿隔三差五地就回来。可她总还是要回去。

有次小女儿回来说，丈夫不好，他听了就生气，狠狠把他骂了一顿，之后每她丈夫一次，他就生气，有次气不过，他跑去媒人家里质气，结果更是生了一肚子气回来。

小女儿结婚三个月的时候再次气冲冲地回家，这次住了一星期，而且说什么她也不肯回去，她丈夫天天来接，就是不肯回去。小女儿告诉他，他不关心她不在乎她，天热晚上睡觉开空调，他竟然把空调开得那么低，她都冻醒了，她只好睡到外面客厅里，一个睡到天亮，他都没管她。

他听到这些，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对她？一点也不关心不在意。她的公公婆婆上门来接她，他狠狠地说了他们的儿子。

公公婆婆说，她在家从来没干过活，除了洗自己的衣服，吃饭都是饭菜做好了，叫她来吃，吃完了碗都是他们来洗的。公婆住楼下一层，她们小两口住楼上一层，一切家务都不用他们干，他们怎么对他儿子，就怎么对她。

他听到这些总算稍稍安心，不过对于空调这件事，他还是好好跟女婿说了，让他好好主动关心她，爱护她。

他一一不舍地送小女儿回了婆家，三天后，婆家来人说，她不见。

4

她逃跑了，消失了，一个人躲到外面去了，不接任何人电话，手机关机。

他和妻子，还有她婆家人一起，到处找她，找了半个月。还是不见人。

后来，她回来了，是在四个月后。她给他打电话，来他干活的地方找他，她又是来找他要钱的，她结婚时男方给的彩礼钱十多万，结时又让她带回去了，只不过是存在他名下一张新卡里，密码只有她知道，他把一切都替她着想好了。

他是公司里做杂工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脏活累活都得干。搬货御货，烧接电焊。她来找他时，他正爬在一个高高的铁架上清理商店广架牌架子，寒冷的冬风吹得他鼻涕直流一，手冻得啰嗦不听使唤，旧广架有点难御，站的时间长了腿也打着颤。他正想着怎么把它御下来。她来了，在工作架底下喊他，他朝下望，她穿着身很好看的黄色棉衣，像朵娇花。他爬下来，看了看她，好像瘦了许多，看着就教他心疼。她告诉他，她没钱了，一分钱都没了，她用那双酷似他的眼睛渴求地看他。

他想不通她怎么把钱花完的，他一个月也才挣三四千块钱，那些钱够他要打工两三年才能挣回来。他想问她是被人骗了还是怎么了？她说没有就是花了。她哭反问他：“爸爸你不爱我了吗？你不帮我、不管我了吗？”

他向她低下了头，向老板预支了三个月工资给她，她拿了钱又走了，头没回。他再次爬上冰冷的工作架，拆下旧广告牌架子，想着怎么帮她向所有人隐瞒她回来的消息。

又过了一段时间，她离婚了。

他的工资都给她花了，妻子怀疑他有外遇，跟别的什么女人搞在一起，被人骗了，大吵大闹了一场，他忍不住，说了小女儿的事。

妻子逼着他去把小女儿带了回来。重新给她介绍工作，她再次上班工作了一段时间。

又一次结婚了，这次结婚对象家里住的有点远，骑电动车过去需要十多分钟，这个丈夫比上个什么都不如，不过妻子在知道他的钱是被小女儿花的之后铁了心要把这个女儿嫁出去。

这次在这个丈夫家呆了一年，其间她又是不知多少次伸手向他要钱，她这个丈夫赚的钱少，且从不给她，她没钱，她说她连买牙膏都没钱，他能有什么办法，他不忍看到她受苦，既然她需要，那他就继续给她钱。

他已经预知了三年的工资了。

这天小女儿回家，住了几天，婆家来人接了几次，不肯回去，她哭说在婆家受气受罪，病了没人给她看病。他受不了她的眼泪，他让妻子第二天陪小女儿去看病，一会说胃不舒服，一会儿又说头痛，晚上睡不好。

去医院看过医生，说是胃有点毛病，开了药，妻子说没带够钱，小女儿说又和妻子吵了，妻子打电话给他，他只好转钱给妻子。妻子陪小女儿看病，连口水没喝，看完病后，小女儿自己出去吃饭，没管妻子，回来妻子就打电话给儿子哭诉抱怨。

第二天，小女儿又说自己头疼，说有精神分裂，妻子说什么都不肯带她去了，他只好带她去医院，结果医生说精神正常，没问题，但是小女儿硬要住院，就在医院住了下来。

几天后，小女儿婆家人再上找上门来。

这时小女儿露出她的真实目的，她其实就是想离婚，不想继续过去了。

她想像上次一样，他听了气得脸都白了，她在医院住着，天天对着他呼来喝去，一会儿说这儿不舒服，一会儿说那儿不舒服，他为她都跟大夫吵了起来。

他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他告诉她，想离婚，他支持她，但是得和人家说清楚。她不同意，她说她不想再见到男方家人。

她想让他去帮她把事情解决了，不然她就杀人放火，杀了他，然后点火把家烧掉。

他对她说，“你已经是成人了，不是小孩子了。我不能养你一辈子。”

她说：“你没尽到父亲的责任，我没叫你把我生出来，你生了我就应该养我。”

他说：“你姐姐和弟弟我都没给过他们钱，这些钱我给过你多少钱，难道你不知道？”

她说：“那是你应该的。”

……

他和她大吵了一架，她打烂了家里的所有东西。

他打了她一耳光。

5

第二天早，她离开了，带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

他气得吐血。

妻子知道这一切，也和他大吵一架之后离家出走。

大女儿不理他，儿子早就和妻子一条心不管他。

小女儿婆家的人又来要人。

他想死，却始终放心不下小女儿，他给她打了无数电话，她没接，他给她发信息，告诉她，她婆家人在找她，让她暂时不要回家。她没回。

他一个人坐在破破烂烂的家里，看着小女儿的照片。心里悔恨极了，他不该打她那一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