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这句话后,便和在场的所有人一道,静静地看着哈桑,他们在等着年轻族长的回答,就像小翠生产的那三天一样,用沉默来逼迫他做出他们想要的决定。哈桑又一次想起了他的父亲瓦多杰,他想如果父亲还在会和他站在一起保护小翠吗?还有那个关于会带来灾难的黑鸟的传说,那些可怕的灾难都仅仅只是一代代先辈们口耳相传流传下来的。难道就不会在流传的过程中出现什么差错吗?毕竟村庄里那些长舌妇们,搬弄是非的本领,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哈桑的视线看向远方,村子最东边的那座背靠着亚东拉圣山的木屋落入他的眼里,那是他的家,那里面有着他的妻子和初生的女儿。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群人,用沉默的方式逼迫着他放弃自己的亲生女儿。沉池,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噩梦!
在他十五岁时的一个秋天,有一个小孩叫阿加的三岁小男孩迎来了他的生命之鸟。然而,这只鸟带给他的却是灭顶之灾。这是一只黑鸟,当他和他的父母在清晨看到从远处飞来的黑鸟时,他的父母赶紧拿出长棍子来想尽一切办法驱逐它。然而他们的计划很快就失败了,因为很快就有人发现了那只黑鸟,并迅速报告给了族长。当时的族长是哈桑的父亲 瓦多杰,瓦多杰很快便代领了人来将黑鸟抓住,装在网兜里,从阿加父母的怀里抱走阿加。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到亚东拉山山顶的圣池旁边,将阿加和黑鸟绑在一起,一起沉到了圣池里。
当时,还是小伙子的阿桑就问他的父亲:为什么大家要因为一个并没有多少可信度的传言而去做这样残忍的事情呢?
老族长盯着远处的群山对哈桑说“在我年轻的时候也曾问过我的父亲这个问题,当时我也和你一样认为这样做是罪恶的,残忍的。可是,我的父亲对我说,如果不这样做,即使以后并没有发生因为黑鸟而带来的灾难,只要这个孩子和他的黑鸟还在,今后发生任何不好的事情,就都是因为这个孩子。我并不糊涂,我也知道这孩子并没有任何过错,但是黑鸟是他的,黑鸟就是他的原罪。即使现在没有将他沉池,他以后活着也会比现在死了还难受。”
当时的哈桑并没有听懂老族长的话,其实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弄明白。对于黑鸟的传说,他更多的是怀疑。而流传已久的,针对生命之鸟为黑鸟的孩子的处理办法,他也并不赞同。何况,这次事件的主角还是他自己的亲身女儿。
多年前阿加被沉池时那凄烈绝望的叫喊声又回荡在他的耳畔。
不,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不能让它发生在女儿身上,想到这里,哈桑用坚定的眼神看着他的族人们说:“关于黑鸟不祥的传说虽然流传已久,但是从未有人真正见到过。对于这个传说,我一直以来都是抱着怀疑态度的。当年将阿加沉池的时候,我也曾阻止过我父亲,只是当时他并未被我说动。而现在,我成了大家的族长,我认为是到了废除这一个残忍的族归的时候了。再也不要有一个孩子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原因被沉池了!”他说到这里,伸出左手,用手指着外面缥缈的白雾中流淌着雨水的稻田。“你们看,昨晚我女儿阿和一出生,连续干旱三个月的天就降甘霖了。难道,这不是她给我们带来的吗?”
哈桑说完,看着阿加的父母,既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又是在想要获得他们的感同身受。然而,视线中他们的眼神只是有一瞬间的伤痛,转眼就消失了,被另一种癫狂的眼神所取代。
“可是我曾奶死了!就在那孩子出生之后的当晚!曾奶就是被她给害死的!”各罕的女人月木兮说道。
恐惧的像一只无形的大手,仅仅地抓着这群人的心脏,他们的脸上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
“是啊,她刚出生三奶就死了,谁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一个肥胖的女人不安地缩了缩脖子说道。仿佛死神那只冰冷的手已经放在了她的脖子上一般,她说完,不安地用手摸了摸脖子,身子往站在她身边的他的男人靠了靠。
“是啊,三奶的死就是一个警告,如果我们再留着她,不知道还会死多少人。”一个扎蓝色头巾的老女人接着说。
“其实我们昨天就应该把那孩子沉池了,如果我们昨天就那样做的话,三奶说不定就不会死!三奶昨天就说了,这个孩子是一个灾星,可惜我们昨天没有听她老人家的劝告,把她害死了!”昨天在三奶说过哈桑的女儿不祥的话之后,第一个说话的男人接着说道。他的话得到了大家的认同。人们纷纷七嘴八舌地开口议论着。
“是啊,我们昨天就应该把那孩子处理了。”
“太奶是我们村子年昨天纪最大的长辈,她昨天就说了,天上盘旋的黑鸟就是不祥的征兆,那孩子会给村子带来天大的灾祸。可是我们没有听她老人家的话,害死了她老人家。现在她老人家已经死了,不能再让更多的人白白送命了!”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说道,他是太奶的侄孙拖温,是村子里长寿的老人年龄人中年龄仅小于太奶的人。他的话很快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对,不能再拖了,今天就得把那个孩子处理了。”
“不能让她给大家带来更大的灾难!”
“走,我们现在这就去把那个孩子和她那只邪恶的黑鸟送去圣池里净化!”
“只有圣池里的圣水才能净化那邪恶的东西!”
哈桑看着已经陷入癫狂的人群,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但是一想到襁褓中那如玫瑰花般娇嫩美丽的女儿,他又生出了无尽的勇气出来。他大声地对人群喊道“如果大家真的觉得我女儿是灾星,那我就带着她走!我们远离这个村子,去另一个地方生活。这样,即使她真的是灾星,也影响不到大家了!”
他的这句话像是一句咒语,沸腾的人群沉默了下来。人们被他说的话所震撼到了,哈桑的家族出生的长子,世世代代都是村子里的族长。到了哈桑这代,他的母亲因为生他而难产死去,仅有他一个孩子,所以他没有兄弟姐妹,血脉近亲里,只有一个姑姑和伯伯。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身为族长的地位,人们遵崇他一如遵崇他的父亲。而自小就被当成继承人来培养的哈桑也确实在老族长的教导下成长为一名优秀的继承人,现在他说出这句话来,他的族人受到的惊吓不亚于太奶的死所带来的对未知的恐惧。
族长对于他们,既像是汪洋大海之中的那个掌舵之人,又像是村子里那颗枝繁叶茂的为大家遮挡风雨的大树,他是他们的主心骨,引路人,而他们也习惯了凡事依赖他,听从他。而现在,他说要走,他们惊慌失措地像一群即将被母鸡抛弃的在荒野里的小鸡。
如果荒野里的小鸡离开了母鸡,又怎么能生存呢?
“族长您不能离开我们啊!”太奶的侄孙莫达,眼里含着泪花惊恐不安地说道。
“族长是我们村子的守护神,如果您走了,那谁还来守护我们呢?”方才说过话的那个胖女人说道,她似乎更不安了,将肥胖的身材往他男人的身上靠的更紧了。他男人是一个身材矮小有些瘦弱的男人,此时她娇弱地靠在他身上,便显得有几分大鸟依人了。
“月娜嫂子,你再往我三哥身上靠,我三哥就要被你压倒了。怪不得我三哥自从娶了你之后就越来越瘦了,原来是因为天天被你压,给压瘦的啊!”一个精瘦矮小的男人取笑道。人群中爆发一阵哄笑,恐惧紧张的气氛被冲淡了几分。
“你这个死猴子,看我怎么收拾你!”月娜笑骂着跑去追打他,那个精瘦的男人在人群中灵活地上蹿下跳的躲避,倒真像是一只猴子一般,想来他“猴子”的绰号便是如此得来的吧!
“猴子,你可得小心不要让你月娜嫂子抓到了,要是被她抓到了,也往你身上压一压,你那小身板可吃不消。”人群中有人取笑道,他的话让人们爆发出更大的一阵欢笑。
“大家别闹了,赶紧去做族长安排给你们的工作吧!”哈桑的的二伯莫扎对笑闹的人们说道。
“对对对,还有事情要做呢!姐妹们,我们得去帮主人家收拾厨房,做饭了。”月娜对年轻媳妇们说道。
人群三三两两地四散开来,各自去做各自的事去了。哈桑走到他的二伯身前,欲开口道谢。老人冲他摇了摇手,示意他不要开口说谢。他用手在哈桑的肩上拍了拍说:“回去照顾小翠吧!忙完了再过来,这里有我。”
哈桑回到家里时,小翠已经睡着了,阿和靠在母亲的怀里也睡着了。哈桑轻手轻脚的退出卧室,轻轻关上房门,走到厨房去给小翠做早饭。
这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天空蓝的像是用水洗过一般。灿烂的阳光照耀着大地,穿过厨房开着的门和窗户落进来。哈桑拿着木瓢从石头做的大水缸里舀水的时候,水缸里的水纹荡漾着在木屋的树皮屋顶和墙壁上映照出一道道水波状的光圈。哈桑舀起一瓢水,就着木瓢喝起水来。木瓢是用杉木做成的,用木瓢舀水来喝,水里会有一股甜丝丝凉幽幽的杉木的香味。像是夏日里吹过杉树林的凉风,有股清新冷冽的芬芳。哈桑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喝过一口水,很快,他就把一瓢水喝的只剩下一丁点了。
他打了一个饱嗝,把瓢里剩下的水倒进锅里,又从水缸里舀一瓢水倒进锅里,然后盖上祸害,转到灶台前面生火。
杉树的枝丫已经干透了,火一下就燃了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杉树浓郁的纷芬顺着浓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哈桑的心在这熟悉的香味中一点点平静下来,他开始思考着女儿的将来。老族长的话这时又回响在他的脑海,“黑鸟就是原罪”。哈桑曾经没有听懂的话,现在终于懂得了。
可是他很清楚自己不能舍弃骨肉血脉,妻子小翠更不能舍弃女儿。虽然小翠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他从他的眼神里已经看出来,如果将阿和沉池了,小翠也活不成了。
在事情没有进一步恶化之前搬家吧!搬到远离村子的地方生活。哈桑终于做出这样的决定。他知道,这计划实施起来会很难,他是族长,抛下自己的族人去到远离他们的地方生活,自古以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
要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之道才行。这时,他突然想起他的二伯莫扎。族长一直都是他的家族世代传袭下来的,二伯和他身上一样流着伯利家族的血脉。族长之位交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想好问题的解决办法之后,困扰在哈桑心头多日的那团烦恼的阴云也终于消散了。虽然这个计划实施起来会有些困难,但是他相信自己会说服所有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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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了一个饱嗝,把瓢里剩下的水倒进锅里,又从水缸里舀一瓢水倒进锅里,然后盖上祸害,转到灶台前面生火。
杉树的枝丫已经干透了,火一下就燃了起来,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杉树浓郁的纷芬顺着浓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哈桑的心在这熟悉的香味中一点点平静下来,他开始思考着女儿的将来。老族长的话这时又回响在他的脑海,“黑鸟就是原罪”。哈桑曾经没有听懂的话,现在终于懂得了。
可是他很清楚自己不能舍弃骨肉血脉,妻子小翠更不能舍弃女儿。虽然小翠什么也没有说,但是他从他的眼神里已经看出来,如果将阿和沉池了,小翠也活不成了。”
超喜欢这一段😊
节奏很流畅,又很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