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小时侯被我视为美味的猪油,居然渐渐淡出我的视野,要不是回老家,在平时的饮食中再也难以吃到那香喷喷的猪油了。
年幼的我特别贪吃,在我眼里什么都是美味佳肴,即使是那油腻腻的猪油也是我窥视的一种“美味”。
从母亲开始洗猪肉开始,我的等待就拉开了序幕。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母亲把那一块块肥腻的猪肉切成整齐的小方块,急不可耐地看着母亲把肥得流油的猪肉下锅,这时候的我就开始咽口水了——我知道,不要再过多久,我就有得吃了。
首先是在焦急万分中等来猪肉“噼噼啪啪”的声音,那是脂肪在离开猪肉而发出的特有的声响,那就意味着我盼望了大半天的猪油渣,马上就可以出锅了。
快了、快了,那香喷喷、爽脆可口的猪油渣马上就要来了。
那时候的我就像一只小馋猫一样紧紧地贴在灶台边上,任母亲怎么赶也不肯离开半步:“阿清,还早呢,你先去玩一会儿,等猪油渣出锅时候我会喊你的。”
我总是眼睛紧盯着那噼啪响个不停的锅头,然后摇头:“不,我就要这样守着,我要吃到今天第一块出锅的猪油渣,那才叫一个香呢!”
溺爱我的母亲总是拿我没有办法,任凭我像钉子一样钉在灶台边,不管母亲怎么劝、怎么哄也无济于事——因为我站在并不宽敞的灶台边,不仅妨碍母亲的行动,也特别不安全,万一那油花飞溅起来,我不就烫伤了吗?
可是贪吃的我总是那样地蛮不讲理、不由分说地苦苦地守着那让我垂涎三尺的猪油渣!
哇,仿佛等了一个世纪一样漫长的猪油渣终于出现了。
你看那一块块有点儿黄、有点儿焦的猪油渣终于从锅里上浮、上浮,直到它们再也浮不上来为止。
这时候我总是冲着还没有注意过来的母亲大喊大叫:“妈妈,妈妈!猪油渣,猪油渣!妈妈,你快点把那猪油渣捞上来给我吃,我等不及了!”
看着锅里肆意翻滚的猪油渣,听着耳边的我那迫不及待的声音,母亲总是摇头叹息:“咳,阿清啊阿清,你怎么就这么馋呢?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你也等不及,我真拿你这个急性子没有办法。”
嗔怪归嗔怪,心知肚明的母亲总是用最快的速度,给我用锅铲捞起一块烫得直冒白烟的猪油渣,她边递给我边不忘叮嘱:“妞,慢点再慢点,千万别烫着嘴巴了啊。”
而心急如焚的我总是还没有等母亲把话说完,第一块猪油渣就已经下肚了——哪怕我嘴巴烫得简直要落泪,哪怕我的喉咙被烫得瞬间失去知觉
但是我满心思的意念都集中在那块已经落肚的猪油渣上。
那刚起锅、烫得让我龇牙咧嘴的猪油渣真香啊——因为刚刚从油锅里捞出来,所以它显得特别特别地香,而且口感也非常地好,原先肥腻腻的猪肉现在却变成了脆中带着些许酥软的猪油渣了。
而且它没有经过长时间的煎熬,除了香酥的表面外它还带着一点点猪油,那种香酥的油腻感在那个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简直就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满足感。
在那个缺吃少穿的上个世纪,小馋猫的我哪里还顾得上火气,也根本不考虑如今讲究的脂肪。
更不会去讲究那所谓的营养价值了,我唯一想要的就是——猪油渣的香、可口、好吃,平时难得一吃,一旦让我看到了,我就绝不放过眼前的美味!
猪油渣总是很快就被家里的几个孩子瓜分掉一部分,剩下的早就被节约的母亲偷偷藏起来留着以后备用了,而我们这些小馋猫总是意犹未尽地吮着自己手指头过干瘾,不过我的故事还没有完。
说来不怕人笑掉大牙,极其贪吃的我因为没有东西吃,饿极的我居然去偷吃家里的猪油。今天想来都觉得油腻无比的猪油,但是小时候的我却吃得津津有味。
那雪白雪白、冻得非常结实的像今天的果冻一样的猪油,小时侯也是我的最爱——吃一口那满口生津的猪油啊,那叫一个香!
那香是那么地细腻,那样地丝丝入扣,特别地爽滑,让你觉得特别过瘾。
吃了第一口,你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再吃第二口、第三口,直到被人发现,从而招来一顿破口大骂:“阿清,你怎么就这么贪吃呢,连猪油你也要偷吃?那是你吃的吗?那可是我们一家人炒菜用的啊,你都给吃了,你让我们炒菜用什么下锅啊?”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用猪油涂抹烤地瓜的美味:
每到地瓜成熟的季节,我总是特别喜欢烧火。因为有“掩护”,粗心的母亲总是没有发现我的“伎俩”——我总是趁着大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往灶膛里塞进一两个大地瓜,然后等地瓜冒出香味的时候,我就神速地用烧火棍把地瓜从火堆里扒拉出来,快速地把地瓜一分为二,然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偷来”的猪油涂抹到那滚烫的地瓜的横切面上。
因为地瓜的温度特别高,所以那猪油很快就融化了,那透亮、可爱的脂肪就顺着地瓜的纹路渗透到地瓜的全身,那真的是这个世上最好吃、最最香的一道美味。
烤地瓜本来就已经足够香甜了,再加上那层层渗入的猪油,真的是香甜无比、油而不腻的香味,真的是要有多好吃就有多好吃。
但是这么做的后果往往是招来母亲的一顿恶骂:“你这个死妮子,又糟蹋地瓜了!你什么时候又偷吃家里的猪油了?怪不得这几天盆里的猪油总是有很多坑坑洼洼,原来都是你这小馋猫在搞鬼啊!看我不打你一顿!”
这时候父亲总是“适时”地“掩护”我:“不就是几根地瓜吗?不就是一点儿猪油吗?孩子爱吃就随她去吧,看她馋得怪可怜的,是我给她猪油的。”
母亲更生气了:“又是你,又是你!你怎么就这么宠着她呢,老王啊,你这样惯着她,早晚会惯坏她的!你们这一老一少真是气死我了!”
其实这样拷地瓜吃就是我父亲手把手教会我的,否则像我这么愚笨的人怎么可以“发明”这么聪明的吃法呢?
为此我深深感谢父亲的宠溺与纵容,就是父亲的一次次地“掩护”与“无理辩护”,才让我这个从小就营养不良的幺女儿也能健康地长大成人,甚至长得比任何一个姐姐还要高、还要壮!
每次看到、吃到那香喷喷的、像雪一样白的猪油,我就会想起母亲的嗔怪与笑骂,更会想起一脸慈爱而故作“无辜”的父亲!
天堂里的爸爸、妈妈,您们还好吗?爸、妈,您们还记得阿清我当年的馋样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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