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泣血蝇虫
其实早在郭去第一拳击中左小梦时，苏晴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而这份不安的感觉在左小梦使出那招“三清指路”却被郭去生生扯断后，被放大到了极点。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郭去的武功……郭去的武功……）
苏晴猛然抬起头，目光掠过拳台，狠狠地盯住了站在对面的那个似乎永远带着镇定微笑的可恶男孩。
（魏来！你到底搞了什么鬼！？）
再看台上，左小梦已经祭出了第五道水柱，一式“五极鞭锋”使出，漫天水光鞭影，郭去整个人都被笼罩其中，全身上下血花绽放，形貌直如血人，任谁看了都不可能认为他还有获胜的机会。
但他偏偏就是不倒下。
就像那天在丽晶大饭店的富贵厅中一样，不论曾炜昌怎么戏弄他，怎么羞辱他。
他偏偏就是不倒下。
（你这个傻子……白痴！！）
“小梦！别跟他玩了！我知道你不想伤他要害，但他是绝不会自己认输的！你现在不给他一下狠的结束比赛，他光流血也流死了！！”情急之下，苏晴不得不出声大喊。
然而此刻台上的左小梦却是有苦难言。她不是不想结束比赛，而是根本结束不了。“云龙九鞭”这门武学的核心是通过斯坦恩粒子驭动自然液体形成战力，每多增一道水柱，左小梦的自身负担就会加重一分，“五极鞭锋”已是她目前所能使出的招式极限，同时驾驭五道“水鞭”，她体内的粒子流就如沸腾了一般，每一秒都有爆裂失控的可能。而身处无穷鞭影之中的郭去虽然浑身浴血形貌吓人，但实际上并未受到致命伤害，并且一直保留有腾挪闪躲的体力，再这么拖下去……
犹疑不定间，更加令人瞠目结舌的变故陡然发生。在闪过2道“水鞭”的攻击之后，郭去一个“鹞子翻身”双脚着地，平伸而出的双掌间蓦地发出一圈波纹，原本自上而下眼看就要扫到郭去头顶的4道“水鞭”忽然全部顿住，就像被无形的墙面阻挡了去路一般，片刻之后，纷纷“扭头”，竟朝左小梦回射了过去！
这一下莫说左小梦，就连台下的苏晴都骇的俏脸惨白。剧烈的慌乱中左小梦想都没想，直接将手中的紫色水球化作了一面圆形巨盾，挡在身前，急射返回的4道水柱撞在同样是由液体形成的“盾”上，“尖矛”与“利盾”霎时同毁，化作无数紫色水珠，如瓢泼大雨般洒满整个拳台。
奇迹般的形势逆转。台下众人哪能想到一个只能在“小偏厅”中进行的小组赛居然打得如此精彩异常，此刻也不分为谁了，众人都发了疯一般地呼喊叫好。在几乎掀破屋顶的巨大声浪中，左小梦与郭去相距十步，谁都没有再动，只是拼命地呼吸喘气。
（如果现在再用普通拳术近身肉搏，那就基本没有赢的希望了……）
左小梦暗讨道。她看着自己已经开始微微发抖的双手，心下非常清楚，若此战还想获胜，就只能行险搏命了。
（这招使出来，我自己，郭去，还有这4号拳场，短时间内都无法再比赛喽……嘿嘿……）
天性开朗的女孩居然还笑了笑，在对面的郭去身形忽然拔起的一瞬间。
左小梦蓦然下蹲，双手按住拳台，一股震动自众人脚底传来，犹如轻微的地震一般。
“当心！”台边的魏来看出了什么，面色丕变，冲着郭去高声大喊。
“六道光明轮！！”
清叱声中，橡胶制成的拳击台从中崩裂，台面下一道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如龙昂首！左小梦居然引动埋在地板下的自来水管道中的流水，直接冲破了管壁、地面和拳台三重阻碍，巨大的水柱迎着郭去冲来的方向直扑而去，当空一分为六，六道“水鞭”如莲花开瓣，盘绕张开，转眼便将郭去彻底吞没！
这令人炫目的一招已然脱离了鞭法的范畴，倒更像是一种掌法，只不过这一掌……也未免太大了！
“好了，结束了……”
面目通红的左小梦喃喃道，她此刻已耗尽全部体力，唯有双手撑地才能保持摇摇欲坠的身体不倒。
然而对决却并没有如她所愿的结束。
作莲花转轮状的水柱中突然透出了一抹赤红的流光，恍如流星划过一般，在穿透了六道“花瓣”之后依然去势不减，当空猛击而下，不偏不倚正中左小梦肩头！
双目圆睁的少女不可思议地偏过头去，这才看清楚，击中自己的，竟然是一股鲜血！
下一秒，浑身浴血的郭去自水柱中穿出。若有人能凑近了看一眼，便会发现郭去身上每一处伤口溢出的鲜血，此刻均已化为一道细细的血环，笼罩在身体的关键部位，护卫着他冲破了这一式威力巨大的“六道光明轮”！
胜负已分。体力透支，肩头重伤的左小梦已无力再战，而仍然保有下冲之势的郭去只要轻轻一掌，便可将少女打下拳台。
“郭去！！”
郭去记住的最后一件事，是有人叫他的名字。
那个人站在台边，满脸的彷徨与无助。那张美丽的脸庞在郭去的梦中不知道出现过多少次，但从没有一次，会显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双从来都视人如无物的眼眸中甚至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一丝……
哀求。
郭去愣住了，彻彻底底的愣在了当场。那决定胜负的一掌，终究没能拍出去。
然后漫天水光从头而降。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再醒过来的时候，郭去躺在一间狭小的斗室里，到处都是刺鼻的药味。
这是拳赛主办方为拳手们准备的临时急救室，虽然有明确的规则规定拳台上不能杀人，但是黑拳相搏变数实在太大，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致人重伤，为了整个比赛的延续性，及时而有效的医疗准备是非常有必要的。
此刻魏来就坐在床边，看着浑身是伤的郭去，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好半天，只觉得满嘴都是苦味的郭去方才挤出一句。
“我……输了？”
魏来没有答话，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就输了？
在明明可以获胜的情况下……输了？？
只因为那个女人叫了我一声。
只因为那个女人看了我一眼！？
郭去突然很想笑，想疯狂的大笑。然而他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呀噶呀噶”的声音，滚烫的眼泪早已自眼角滑落。
有两个小屁孩，他们一直都在做梦。他们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赚到一笔钱，离开这个偏远的小县城，去更广阔的世界。他们之中有一人立志要成为这个世上最伟大的撰武师；而另一人，则想当一个纵横天下的游侠，打败无数高手，娶无数美女做老婆。
然而这个梦尚未正式踏出第一步，就破灭了。
只因为其中一个小屁孩，是真正的小屁孩。他爱着一个绝不可能爱上自己的女人，痴痴傻傻的付出，不求任何回报。他自认为这样的感情很伟大，伟大到连自己都有些感动。他时常幻想着有一天，自己成为了最强大的武者，而女人则匍匐于他脚下，成为了自己最痴心的情爱奴隶。
说到底，若一个人追求强大的目的只不过是为了博取异性的欢心，那么这“强大”本身就如泡沫般不堪一击。那个小屁孩到此刻才后知后觉，自己什么也不是，只不过是一只盲目的，围着女人乱转的苍蝇。
郭去终于想通了，只可惜想通的太晚。
泪水流遍整张痛苦的脸庞。
魏来平静地看着自己的老友，既没有出声安慰，也没有出声苛责，只是淡淡地问了句。
“你想明白了？”
郭去狠狠地点头。他拼命咬紧牙关，不溢出一丝哭声。
“那就好，”魏来拍了拍郭去的手背，沉声道，“那我们就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
郭去愣得眼泪直接刹住，他完全不明白魏来在说什么。
我们明明已经输了啊？？
“我早就问过你了，你这小子果然一眼都没看赛制说明。”魏来平静地脸庞上终于浮起了一丝压制已久的笑容。
“不过幸好，我看了。”
凌晨，县中医院漆黑一片的家属楼里，亮着一盏昏暗的台灯。
苏晴独坐在台灯前，一动不动。她自黑拳场返回家中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双目出神的盯着昏黄的光圈，整个人就如同一尊石像。
这不是一个胜利者应有的姿态。她跟左小梦是今晚的赢家，她彻底打败了那个曾经羞辱过自己的男人，她本该纵情欢呼，她本该彻夜狂欢，可她现在却如同行尸走肉般呆坐在家里，灵魂出窍，神思不属。
她到底在想什么？？
2个小时过去了。
3个小时过去了。
窗外的天空已微微发亮，在稀薄的晨光中，已化作石像的女孩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像是有什么东西蛰刺了她的后背一般，一丝战栗沿着脊椎传遍全身，女孩狠狠地打了一个激灵，原本一直握在手中的光盘猝然坠地。
“啪”的一声脆响，唤回了女孩的灵魂。她的目光开始重新凝聚，直愣愣地盯着落在脚底的那张光盘。
忽然，她笑了。
一种诡异的，病态的笑。
“这不能怪我……这不能怪我……”
女孩神经质般的一边念叨着这句话，一边自写字台的抽屉里掏出了一本信纸和一张信封。
她抬起笔，在8月3日晨5时52分，写下了那封将改变所有人命运的信。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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