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宋】醉枕曲|风暴城

作者: 射石 | 来源:发表于2017-05-29 22:39 被阅读128次

第七年的秋天,她站在斑驳的哭墙前,心中忽然升起了无尽的怀念故乡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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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独孤烙衫第一次见到宇文飞的时候,她还是京城的八王爷府上的镶玉公主。

那时朝中委托沙海唐家护送着镶玉公主出嫁的驼队,正远出朔漠,嫁给北方的休貘单于。目的,只是为了家国安宁。

而她的宿命,将要在沙海的那一头完成,就是与那个没有见过面的单于完婚。

红纱遮面,烙衫骑在骆驼上,身体随着驼峰起伏,心却如同一潭死水。

她执意不藏在轿中,一来是因为沙海情形特殊。

二来,是她想用尽一切机会,感受一下这天地。

朔漠之上,炎风烈烈,面纱下的肌肤被吹得裂痛,她摸了摸藏在革囊旁的长刀。

长刀被烈日灼过,有些微烫。

这些都是无比真切的感受,远比那虚无的公主,渺远的婚姻来得真切。

她喜欢这天地,却憎恨这命运。

正如一只鸟儿热爱着蓝天与土壤,却憎恨着金丝做成的牢笼。

她如今,正要被人从一个牢笼,移送到另一个牢笼。

她有些不甘,却无能为力。

这沙海满满,绝无生机,恰如她的人生,绝无变数的可能。

但是在沙海行进的第七天。

那个人出现了。

那一日,应是午后了,三长一短的牛鸣之声远远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狂笑。

驼队前方似是止了步,队形有点收紧。驼队中驼夫似是有些紧张,来回奔走,并用方言相互示警。

虽然听不太懂,烙衫几乎已然明白,驼队遇上了“沙蝎子”。

“沙蝎子”就是沙海之上的流寇,这个名词,是烙衫这几日才学会的。

只是……这沙海之上,又有谁,会蠢到来劫唐家的队,而且……是婚队?

可笑!

远处,驼队前方唐家领队掩着口,努力控制笑意,看着前方一胖一瘦两道人影。

瘦子盘膝坐在地上,长发在沙风中乱拂,面上自眼至唇,有一道醒目赤红的伤疤。

这两个人便这般突兀的立在驼队之前,恰似这只驼队相对于这片沙海一般渺小。

而胖子则是威风凛凛地抱手站在瘦子身后,如同一座小山,想来方才的牛鸣与狂笑便是他们发出的。

一拳砸在沙丘上,黄沙篷飞而起,如同浪涛汹涌一般。

瘦子借着这一拳的力道,在沙雾之中立起,仰天大笑。

场面有些尴尬,就连一旁围上的骆驼也睁开了半眯的眼,瞪着场中。

“你是何人?”那领队勉强控制住笑,问道。

“哈哈,我是宇文飞,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瘦子大声回道,神情转为肃穆。

驼队听闻这一声,似乎整个向后缩了缩,气氛有些凝滞。

然后,一阵爆笑骤然响起,似乎连前排的骆驼都受不了,放松了前蹄,毛发乱颤。

“海贼王……海在东面千里外……你……是路痴么……”领队几乎笑岔气了,双目流泪不止他抱着肚子滚到沙丘上,捶着地面大笑。

“诶……那个,严肃点!”宇文飞提醒道:“我现在可是在打劫诶!”

“想打劫……”领队依旧狂笑,拍着沙面道:“你知不知道这是谁的驼队?”

“谁的驼队?”宇文飞有些懵。

“沙海唐!”领队跪在沙面上,亲吻着沙粒,歌颂道:“这万里的黄沙之上,每一阵烈风都在歌颂我家主人的名号,每一粒沙中,都含有我家主人的恩泽。沙海唐,才配为这片死亡沙海的王……”

“喔,不能打劫么?”宇文飞晃了晃肩膀,疑惑道:“可是,我现在有点饿啊。”

说着宇文飞和胖子一起摸了摸肚子,两个人的肚子都是咕噜噜叫了起来。

领队微微一愣大笑着,翻身骑上了骆驼。

两个馍被扔在了沙里,领队整理了队伍,越过宇文飞二人,向前走去。

烧馍被宇文飞拾了起来,拍了拍沙,塞给了胖子。

胖子愣愣的看着馍,咽了咽口水,却抬起头坚定地看向宇文飞。

接着宇文飞一闪身,奔跑到驼队前方,依然拦在队伍前。

“拜托……”宇文飞眼神炽热明亮:“我是来打劫的!”

黄沙之下,宇文飞将身上褂衫扯裂,迎风后扔。

肌肉上似乎潜藏着无穷爆发力,他左膝向前,右膝微曲扎入沙中,两手前伸。

标准的摔角起手势。

“告诉你,我叫宇文飞,我才是这片沙海未来的王。”

炽烈的眼神带出一声轻蔑的挑衅口哨。

黄沙漫漫而起,骆驼被口哨激怒,不管不顾,横冲直撞而来。

2.

海上的渔人,都是敬畏巨浪的,而沙海中,有一种浪,是骆驼形成的。

宇文飞现在就在面对这种巨浪。

他并不畏惧,因为他是最好的弄潮儿,他的眼中,并未盯着冲来的那十三头骆驼。

他看的,是冲在最前面,比其他骆驼快了半个身子的左侧第四头骆驼。

确切的说,他是在盯着那头骆驼的左前蹄。

节奏!

宇文飞心中默念。

起脚,右脚侧后踢,一蓬飞沙溅起的同时,身子如同陀螺般侧后旋转,左掌扣到那当先骆驼的左前蹄膝弯之上,身子已然从两头奔行的骆驼夹缝中滑过。

脚踝一曲,扣在两头骆驼各自外侧后蹄之上。

肩肘撞上骆驼胸腔,手上用力下拉,让那头前冲的骆驼前蹄没入沙中。

借骆驼前冲势头,发力!

只见那头骆驼化成一个千钧沙袋,被宇文飞抡成侧圆,横飞而出,登时将七八头骆驼撞翻,骆驼翻滚一地,余下没倒的三头骆驼,都有些懵逼。

其中一头脑袋一歪,直挺挺地倒在沙丘上,想来应该是有较多的装死经验。

宇文飞拍了拍手上沙,微微吹了一口气,一舒腰,含笑看向队前诧异的领队。

领队这时已然瞪大双眼,毕竟在这片沙海之上,能一招之间摔倒七头骆驼并震慑住其余十头骆驼的人,并不多。

而且眼前之人的招数也很寻常,只是摔角。

但用摔角的手法打败骆驼浪,这就不寻常了。

“你……你是谁!”所以领队颤抖着躯体,再次确认。他必须估计眼前之人的威胁。

“我是宇文飞,是要成为海……”宇文飞不以为意,继续得意说道。

“闭嘴!”领队怒斥道。领队认为,对方这是在嘲讽。

下一刻,又有三十头骆驼在领队的号令下,向宇文飞冲去。

上一次也许只是巨浪,这一次堪称怒涛。

黄沙蔓延升起,人影已然不见。

恰如被怒涛卷没的小小舢板,命运似乎便只是被撕成碎片。

怒涛之后,胖子拿着馍,无辜而坚定地站着,没有后退,只是双目坚定。

怒涛停了,下一刻,怒涛开始反冲。

黄沙构成的怒涛之上,数头骆驼带着惊诧的鸣叫冲天飞起,又重重砸下。

怪异的叫声和跌落的闷响几乎构成了一种奇怪的和谐。

如同海浪一般。

黄沙浪这时正朝领队冲去,黄沙浪前,隐约看得见宇文飞托住一头骆驼的左侧前后蹄,正在推着那头骆驼向前冲来。

那头骆驼想来是绝望的,只能用右侧前后足在沙上跳跃,勉强不倒。

领队这时已然彻底崩溃了,掉头挥鞭,想要催促座下骆驼奔跑。

却觉身子凌空一斜,他的身子已然随着身下骆驼倒在沙里。

原来领队的坐骑眼见情形不妙,也是四足一硬,装死倒下。

呼啸声从领队身侧掠过,宇文飞吓唬倒了领队的骆驼,也不停留,大笑之下,继续向前冲去。沙海唐的驼队何曾见过这般情形,都是纷纷避让。

3.

黄沙浪潮一直涌到烙衫所在,忽然停了。

烙衫没有骑在骆驼上,因为她坐的骆驼,也逃了。

她只是拿着自己的长短黑白双刀,一袭红衣,静静地站在沙丘之旁。

四周的沙尘似乎忽然静了,定在烙衫手中刀的刀剑上。

长刀大暑,短刀惊蛰。刀上杀气凛然之余,却还带着一丝勉强掩饰的兴奋。

她冷然看着眼前拖着两头骆驼后蹄的宇文飞,不言语。

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言语。

如此反而却有种凝洌萧冷的杀气。

“女人?”宇文飞这时停了脚步,擦了擦满身沾着沙的汗水,看向烙衫的眼神带些惊讶。他肩窝中这时正夹了四条骆驼的侧后蹄,四头骆驼被他钳住,只能结伴蹦跃,这时八只骆驼眼也是一同看向烙衫,场面有种说不出的滑稽。

“女人怎么了?”惊蛰短刀上撩,缓缓将鬓前刘海撩开些许。烙衫其实只是觉得鬓发有些遮目,但却不知这一个举动,若是看在寻常男子眼中,确实可谓风情万种。

“女人,女人很好啊……嗯,只是,我不和女人打架。”宇文飞怪力震出,将手中四头骆驼搪开,哈哈大笑着,双手拍了拍,黄沙飞扬。

“小看我?”烙衫有些薄怒。

“我觉得……我可能要糟了。”宇文飞躬下腰,双手前伸,作出摔角起手式,眼神从热烈转为肃穆。

这种眼神,是对对手尊重的眼神。

“想打我了?”烙衫笑了,灿若夏之繁花。

“胖子,撤……”宇文飞眼神一转,忽然大喊道,接着双足一撑沙面,黄沙漫起,宇文飞已然一溜烟向侧方狂奔逃去。而另一个方向,胖子正在翻找骆驼身上挂着的布囊,肩上已然扛了不少战利品。他反应笨拙,这时骤然看见宇文飞溃逃,正待随着奔跑,但奈何身上太重,才跑得几步,便觉得颈中一寒,回头看时,却见烙衫的长刀已然架在了脖子上。

而宇文飞这时才发现不妙,急忙回头看时,却不料撞在了一头骆驼身上。

不多时,宇文飞和胖子已然被捆成了两个粽子,横架在一头刚被宇文飞欺负过的骆驼身上。那头骆驼似乎尤其得意,这时站在沙面上还故意得瑟,身躯不停颠簸,颠得上面两个粽子面上全是菜色。

而领队这时已然整肃了驼队,正在远处磨刀。

驼队虽然最终没被打劫,但队中骆驼的情绪总要安抚一下,于是驼队被迫就地停下休整,而领队面色阴狠,只是自顾磨着弯刀,任由属下安排。

“老大,刚才你明明赢了的,为什么……”胖子正在进行十万个为什么。

“老子说过的,老子不打女人!”宇文飞怒道。

“可是,你刚才是要逃么?”胖子不依不饶。

“不行么,我可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宇文飞依旧嘴硬。

“但是,你逃的方向,好像反了……”胖子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声如同牛鸣。他老大的路痴属性,向来都是胖子嘲笑的对象。

“唔……”宇文飞嚼着嘴,颇不服气。

“老大,看他们在磨刀,会不会是想宰了我们吃肉啊?”

“嗯,有这个可能……”

“但咱们又不好吃……”

“你肉多,肯定比我好吃……”

下一刻,胖子已然拼命大叫起来,似乎一头待宰的野牛。一旁的另一匹骆驼听得心烦,低下头,一头顶在胖子肺上,疼得胖子直咧嘴,一旁宇文飞却是大笑。

他们这边热闹,而远处,烙衫缓缓走向领队。

“你要杀了他们?”烙衫开口问道。

“敢劫沙海唐的驼队,按照沙海唐的规矩,该杀!”领队切齿道。

“不许杀!”烙衫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隐隐地一丝急切,这句话才出口,她觉得有些不对,轻咬下唇,又说道:“因为……人是我抓的。”

“可这里是沙海,必须遵从沙海唐的规则!”领队反击道。

“为什么?”烙衫眼中有了些杀气,但她忍住了。

“因为你是女人!”领队呵呵笑道,笑意之中有难掩的猥亵之色,周围驼队部众都围过来,呵呵笑。领队这时一扬首,接着道:“这片沙海之中,女人是不该来的……”

“我是公主!”烙衫这时脸色已开始发白。

“公主?你真是公主么?是公主的话……”领队这时干笑道:“又怎么会被送来这片沙海?在你之前,我已经玩儿过至少五个公主了……哈哈哈。”

锵地一声,大暑刀亮出,烙衫眼中已然燃起幽火。

“杀了我啊……”领队将脖子伸了出来,凑到了大暑刀刀锋之上,依旧笑道:“杀了我,你是走不出这片沙海的;杀了我,你也没法嫁给休貘单于;杀了我,你就会成为你们王族的耻辱,虽然,你其实并不是一个公主……”说着,继续低头磨刀。

“擦擦擦”地磨刀声响传出,而架在领队颈旁的大暑刀,微微抖了一抖。

“一个女人,在沙海之中,只能仰仗男人的恩赐,这就是沙海的规矩。”领队冷冷斜了一眼大暑刀,不看烙衫,嘲讽着说:“女人,从来就没有选择的权利。”

下一刻,大暑刀垂了下来,一声低低叹息传来,这抹落寞绯红垂首走向旁边的骆驼。

垂首坐在沙面上铺好的毛毯上,烙衫将大暑刀插入沙中,颓丧不已。

领队这时已然磨好了刀,站起身,朝向烙衫的方向,长长伸了个懒腰。

示威的意思很明显,烙衫看得出来,包括方才领队多此一举的磨刀,应该也是出于对她的威慑。

把眼睛转向天际漫漫涌来的黑云,烙衫的心情也幽暗至极。

也不知道是为自己的身世幽暗,还是为了那两个不知所云的“沙蝎子”而感伤。

大风将眼前的沙吹起丈许高,吹入烙衫的眼角,一刹那,烙衫忽然有点想哭。

她毕竟还是个女孩子,毕竟这是异乡,毕竟那两个将死的人,还是她抓住的。

但她没来得及哭,因为下一刻,身周的号角已然呜呜响起,四周驼队成员到处奔走高呼,指挥着骆驼合围而来。

沙风暴?烙衫脑海之中顿时一片空白。

放眼看去,却见方才还是晴明燥热的天地之间仿佛瞬间变成了幽暗狂暴的炼狱。

灼热的沙被暗色调的风掀成遮天的灰色巨浪。

连太阳在这数息之间都只剩下一道鹅黄色惨淡的微光。

骆驼和货物被紧急调度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圈,领队带领众人藏在骆驼后面。

布幔在沙风中噼啪作响,瑟瑟发抖。烙衫的眼睛几乎已经睁不开了,她瑟缩着,向人群之中靠去,与人群和骆驼一同颤抖。

烙衫以为,生存的本能是人类成为自然奴隶的,难以磨灭的烙印。

所以她像一个溺水的人一样,本能地希望驼队中能有人帮帮她。

但在这天地狂怒之中,没人来得及顾及她这个女人,大家都在忙着自救。

她被排挤到了驼队的边缘。

绝望涌上。

远处,随风传来了一阵断续却异常爽朗的大笑,伴之而来的是一阵牛鸣般的怒吼。

是太阳留下光斑的方向。

烙衫双目忽然圆睁,背脊肌肉绷紧,眼前泪水流出之前,已被吹干。

狂风吹过鬓角,让她发髻散乱。

手上拄着大暑和惊蛰,逆着风,弓着身子,烙衫拼命挣扎着站起。

天地幽暗,身子似乎要散架一般。

不正如同她操蛋的童年一般么?

每一步都极其艰难,但烙衫依旧朝着那笑声方向艰难行去。

驼队没有挽留她,她也没有回顾驼队。

死亡,至少是她能选的。

那一刻,她忽然有些感激这场沙风暴的降临。

是这一次沙风暴,头一遭,给予了她选择的机会。

4.

当烙衫在沙上缓缓走到第二十三步时,沙子几乎已经能把她的小腿埋下。

这二十多步,都是越走越高的。

想来风带着的沙已然将方才的略显低凹的沙原变做沙丘了。

她不清楚,再过多少步,自己会死。

只是一步步迈开步子,傲然地挑战着死神的威严。

脚旁,沙丘里,忽然松动了些,一个大头拼命探出,大喊道:“救命啊!”声音如同牛鸣,竟然是胖子。

原来方才沙风暴来临之时,被宇文飞和胖子两大粽子坠着,那头得瑟的骆驼跑不了几步,便被流沙困住,这几刻之间沙子堆起,已然将驼峰掩住。

嘴角不知为何微微上翘了些,烙衫拄着刀,侧走几步,背着风,来到胖子所在。

“老大不笑了……他在下面。”胖子带着哭腔,大喊道。

“闭嘴!”用刀为锹,烙衫似乎发了狠,拼命地挖掘沙子,不多时,捆住胖子的绳索已然露了出来。下一刻,惊蛰光影闪动,胖子已然松绑。

胖子七手八脚地爬出沙丘,接着双手探出,揪住骆驼脖子,死命用力,将一头骆驼如同拔山一般从沙下拔出。那骆驼这时已然气息奄奄,这时被拖拽拔出,已然晕倒,而宇文飞躺在骆驼身侧,双目紧闭,已然如同没了生机。

惊蛰再闪,捆住宇文飞的绳索已然被大风吹飞。

狂风沙尘之中,胖子跪在地上,紧紧抱住宇文飞,无声哽咽,脊背颤抖。

沙埋到了胖子的腰,也漫过了烙衫的小腿。

烙衫不懂得男儿之间的情谊,她只是,心中忽然也有一丝痛悼。

这个宇文飞,也许是烙衫见过的,最为自由的灵魂。

但是,这个自由的灵魂,却依然敌不过天地。

扯着胖子后颈衣裳,烙衫试着想将胖子扯起,但胖子就是跪在沙里,不动弹。

烙衫怒了,她知道,再这样下去,不用多久,胖子就会死的。

她此刻,忽然又开始畏惧死神了。

不过,最终,宇文飞还是动了。在流沙快要将胖子的脊背掩盖住的时候。

宇文飞大声地咳嗽起来。

胖子似乎是遇到神启一般,整个人活了起来,庞大的身躯支撑着站起,双手高高将宇文飞托高。

这时,沙子已然淹到两人腰上,烙衫已然没了力气,双足似有千钧重,陷在沙里拔不出来。

咳嗽声停了,漫天沙雾之中,宇文飞低着头坐在了流沙之上。

垂头对着漫天席卷的沙风暴,宇文飞一只拳头插在沙中,肩背低垂。

极静,极冷静。冷静到有些许嘲讽和狂喜的味道。

不像是沙海上着面对浪涛无助的渔人,反而像是南天门大战之前那面对着满天神佛的弼马温。

一股澎湃之极的愤怒杀气却陡然爆开。

下一刻,两条绳索飞套在胖子和烙衫腰间,两段绳索的另一端,都捆在宇文飞腰间。

“走出去!”宇文飞怒喝道,沙风呼啸,却不能将这一声喊割裂。

“那头逆风……”胖子大喊道,却挣扎着爬出沙丘,跟随宇文飞。

“逆风……才走得出去!”宇文飞此刻的声音,嘶哑至极。

腰间巨力传来,烙衫只觉腰中剧痛,胸口气息一沮,身子不由得被带着向前。她心中一乱,把刀握在左手上,右手扯住绳索,想要缓解腰间剧痛,却被那股力量,拽出了流沙。

全身似乎快要散架,周身筋骨乏力至极,烙衫双膝酸软,只能跪在沙中。

她想面对死亡,她不想抗争了,因为抗争带来的似乎只有痛苦。

但绳索不停,烙衫被拉得摔倒,然后被绳索拖拽着,向着沙风暴的逆风方向移动。

眼耳口鼻都已被沙尘剥夺侵犯,而烙衫一灵不昧,却只能感受到被拖行时,沙风割上肌肤,那如同皮鞭抽打一般的疼痛。

死亡在这一刻,反而是一种放松。

积蓄起最后一丝气力,大暑刀向后挥,想要切断那条绳索。

但刀到了半途,却停住了。

烙衫躺在流沙之上,任由绳索拽着前行,忽然她将手中大暑和惊蛰远远抛出。

然后大声哭泣,没有泪水。

下一刻,她似是将身上所有潜力一同用尽,双手扯住绳索,龇牙咧嘴,借力站起。

站着,比跪着和躺着难上万倍,但她依旧站了起来。

她看着不远处,灰蒙蒙沙风中,绳索那头的背影。

那个自由的灵魂。

跟随着宇文飞的脚步,烙衫顶着漫天风沙,一步一步,逆风而行。

这一刻,她见证了天地这般狰狞丑陋,所以她不会因为这天地间的美而留恋世间。

但这一刻,她忽然想活下来,因为她忽然无比迫切地想看看,若是这天地不能掩埋,其后的世界,将是什么模样。

身体已然失去知觉,手足已然麻木,但烙衫依旧,一步一步,随着绳索,向前。

直到她彻底昏迷过去。

5.

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然明了。

没了黑云,没了沙风,而四周,光影交错,竟然是一处深院。

头一眼,烙衫惊呆了。

眼前的庭院,像极了自己生长的梁王府,那处自己被幽禁的阁楼,还有阁楼前的那一方池塘,还有……还有父亲教导她刀法的那一处假山。甚至,其间行走的人,服色也是梁王府的。回廊之中仆从忙碌备餐,看那时节,应该是在制备早膳的时分了。

可是……

第二眼看去,她忽然有些了悟。

看来,自己这便是死了吧,死了,魂灵才会飘到了儿时生长的地方吧。

而她此刻所在,正是池塘之畔,一处回廊之中。

哎呀,这回廊怎会有这许多尘沙?烙衫好洁,这时竟然注意到了回廊上的黄沙。

“可是,我都死了啊……”想到这儿,烙衫不由得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是啊,都死了,那不如好好再看看这个世界吧。

眼前光影有些浮动,庭院竟然开始缓缓移动,烙衫心中一急,以为自己的魂灵将飞,不由得挺身坐直,想要去追逐光影,但一动之下,全身骤然开始钻心疼痛。

这时忽听的身旁簌簌声响传来,身侧一人怪叫着一跃跳起。

黄沙飞扬,只见一条身影迅捷无伦地腾跃而起,朝着一个仆人背影扑去。

那身影如同苍鹰搏兔,却正是宇文飞。眼见他便要将那仆人扑倒,烙衫一声惊呼还没出口,只见宇文飞竟然穿过那个仆人背影,一招扑空,肩膀落地,摔在地上。

黄沙飞腾而起。

再凝目,烙衫骤然明白了。

这是海市蜃楼!

自己没死,宇文飞也没死,他们还在沙海之中,而周遭的情形,只是光影而已。

而沙风暴将他们带入了这一片光影幻境之中。

沙海果然还是一片海,沙海上也有海市蜃楼。

看来这天地对她烙衫也挺好,竟然造出了这座蜃楼,作为她的葬身之所。

不远处,宇文飞坐在沙面之上,抓了一把沙子,皱眉苦思,似是甚为懊恼,这时一个仆役模样的光影在宇文飞面前移过,宇文飞似是失去了兴趣,挥手将手中沙子撒向那光影,看着沙子落下,不由得垂头丧气,腹中咕噜叫个不停。

看到宇文飞这般狼狈,烙衫忽然觉得心中没来由的升起一种逗弄的情绪,不由得轻笑了一声,这声轻笑被宇文飞察觉。

只见宇文飞灰头土脸地转过头来,烦躁地一捶沙面,激得尘沙四起,然后无奈至极地喊道:“唉,没吃的!”说着摸了摸肚皮,借着身子向后一仰,直挺挺躺在沙上。

烙衫摸了摸衣裳夹层之中,眼神一亮。沙风暴前,她随驼队的习惯,在衣服中塞了个干馍,所幸,如此大的折腾,竟然还没有将那干馍弄掉。这时虽然上面满是沙尘,却也聊胜于无。

挣扎着站起身,缓缓踏着沙,走到宇文飞身旁,坐下。

干馍凑到了宇文飞嘴旁,轻轻磨蹭一下,烙衫定睛看着眼前这个闭着眼皱着眉摊在沙上的大男孩。就像她儿时,带着饼儿去喂市井中断粮的野狗一样。

宇文飞闭着眼,也不知道烙衫来了,只是一张口,咬下了一片干馍,咀嚼了几口,忽然双目大睁,双手将那个干馍夺过,正要大嚼特嚼,忽然似乎看清情况,馍到嘴边,又生生停住。

“吃吧。”烙衫话语平静,抱着膝盖,坐在宇文飞身旁的沙上,眼神悠悠,远眺着这一片城市的光影。

这时日影渐高,光影变幻之下,梁王府的院墙偏移,渐渐出现了条街巷的样子。

“我吃了,你和胖子就饿着了。”宇文飞盘膝坐起,盯着那块干馍,咽了口口水。

“我不饿呢……你是要去海上么?”抱着膝,烙衫看着眼前光影,悠悠说。她这一刻不想去顾及吃东西的问题,她忽然想起了宇文飞的“海贼王”,开始有些好奇。

“啊,对啊,我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宇文飞双臂张开,大声应道。

“可是,海在东边……”烙衫这时竟然似乎感觉不到身上的不适,语气有些调笑。

“呃……”宇文飞挠了挠头,似是神情低落了些,但下一刻,他眼神又亮了起来,大声倔强道:“西面肯定有海的,何况,这里就是沙海!”

“这里,却是我的家乡。”烙衫看着眼前蜃楼光影,淡淡道。

“唔……”宇文飞眼神乱转,到处看着这片海市蜃楼,仿佛一个被先生控制在堂上的顽皮学生一样,想要四处摸索,但却又不敢随意乱动。

“我不是王府中的人,我只是王府里侍卫官的女儿,从小被当作公主来培养,不过是为了长成之后,代替公主,和亲外邦而已……”烙衫陷入了回忆,自顾自说:“小时候我觉得,这大院深墙就是一个牢笼,我想拆烂它。”

“那就拆烂啊!”宇文飞忽然来了兴致,双目灼灼,甚是兴奋。

“后来,我翻了好几次墙,最后差点逃脱的时候,却被我的父亲,就是那个侍卫官,抓了回来……”烙衫含笑摇了摇头,目光有些迷离,接着说:“从那天起,我的父亲,就开始私底下教我练刀……地狱般的日子,便开始了。”

带着苦笑,烙衫拉起宇文飞的手,站起身来。宇文飞猝不及防,便被烙衫拉起。

随着光影变化,踏着沙,烙衫牵着宇文飞,在这光影之城中缓缓行走。

“每个清晨天没亮,我都要被打扮成男孩子,在街巷中练跑,然后便是无休止地练刀。我毕竟不是真正的公主,所以我平日里,也只是住在王府的杂役所在……”烙衫一边行走,一边指点:“街上老丁头的面摊起得最早,他做的打卤很香,但父亲几乎不许我吃。”这时光影交错,街巷之中已然有点心摊位拉起招牌,热腾腾的馒头出炉,引得宇文飞双眼冒光,探手去抓时,却又是抓得一手空,不由得有些沮丧。

“一开始,我以为我的暴君父亲是为了让他的刀法有所传承,才逼迫我一个女孩子练刀……但和亲前两个月,当我用刀战胜了我的父亲时,他似乎很开心。他说,小时候能翻出墙,那是得不到自由的。想要自由,就要练好刀。”烙衫这时松开了宇文飞的手,撩了撩额前的发,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燥热的风。

或许她只是想,在死前,找个人,回忆回忆下她并没有什么值得提及的一生罢了。

光影变幻,忽然之间街巷的投影上一片混乱,远处乌黑影子一路撞来。

似是有数百匹奔马朝他们所在之处奔来。

情急之下,宇文飞横身将烙衫撞开,自己脚下一错,双手凝定。

已然拦在群马光影之前。

6.

跌坐在地上,烙衫惊呆了。

那些马影看来像是战马,而且,而且应该是梁王府麾下的。

而那些奔马的方向,应是皇城神武门方向。

这些光影虽不是真切的奔马,但传言所说,蜃楼乃是龙神将千里外的情形投影,那么,那么……

难道梁王府政变了?

眼看着黑骑光影如同江河一般冲过街巷,烙衫一手掩着口,双目睁大,不知所措。

奔马光影冲过,街巷的光影一片狼藉。

光影之中,宇文飞颓然坐在沙面上,便算是他摔角功夫再强,也不能与光影为敌。

但是烙衫却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怒意荡漾开来。

远处,火光荡漾而起,又是一场光影。

光影闪烁之下,宇文飞面上光暗不定,只见他双拳支在沙面上,也不转头,只是问道:“这就是你的家乡?”

烙衫含着泪,微微点头,又摇了摇头,手掩着口,心中已然惊骇莫名。

“那好,跟着我,去拆烂它。”燥风拂起,吹动宇文飞长发。

双目陡然圆睁,手放下,烙衫惊呆了。

她只是女子,她没了刀,何况那只是光影而已,为何还要反抗……

“胖子,走!”宇文飞大叫着跳起,向着神武门光影方向飞奔而去。

远处,几声牛鸣般声音应和而起。

烙衫却坐倒在地,依在流沙质感的青石路面的光影之上,仰看着周遭光影混乱、惊诧、无措、迷惘。

她忽然不知道这场人生,究竟是虚幻光影,还是寂寞流沙。

冲向那虚无的城墙,对抗那光影造就的大军,有意义么?

而如她这般,蜷缩于尘沙之中,难道便是度过一生的方法了?

远处,爆裂声响,火光影腾飞而起,夹杂着尘沙漫卷。

天色晦暗下来,狂风又起。

沙风暴,又是沙风暴。

光影一阵颤抖扭曲,四周沙尘凭空荡起。

天地再次被灰暗的沙风充塞,而那座蜃楼之城,便如同脆弱的纸,被撕得粉碎。

宇文飞不见了,这次没有拽着她腰上的绳索。

烙衫迷失在了这沙海之中。

她坐在沙上,听任流沙漫上,便如同海水一般。

脑中,烙衫反复想着一件事,那就是,为何要去对抗那明知虚妄的生?

思绪被狂风席卷,在她意识失去前一刻,一个绳索套住了烙衫的腰。

昏迷……

再次醒来的时候,烙衫发觉自己伏在一头骆驼背上,身子颠颠簸簸。

烙衫头脑昏沉至极,但基本可以确定,自己还活着。

隐约的记忆留存之中,她在流沙之中快要被淹没之时,是这个驼队救了她。

周围的人衣饰不似中土式样,所用的语言也不似是中土言语。

她用了十多天,才弄清楚,这是一个商队,运送了货物,将要沿着沙海向西,回归故土。而那一天,这个商队也是被蜃楼的光影吸引,来到了她在的沙丘,正巧把她救起。

她随着驼队行走,衣裳换成了驼队样式,装作了哑巴,敛口不语。

她没想过要回到故乡,因为那个故乡,她回不去了。

她也没想过要继续前往自己被送往和亲的那个部落。

只是偶尔在骆驼背上睡不着的夜晚,她看着星星,会想起那个对着沙漠挥拳的少年。

和那句听来如同玩笑的海贼王。

也许,他真的误以为向西面走能看到海。

也许,他真的相信这片茫茫沙漠,就是一片海。

7.

经过了好几个月的颠簸,驼队到达了沙海边缘的城镇。

这是一片绿洲之上建立的城镇,因为有往来的客商与驼队而有了人气这里的建筑多是以皮毡圆顶帐篷构成的,城镇外有城墙环绕,城墙能看出过往岁月留下的战火与雄伟痕迹。

曾经雄踞在这里的,也许是精绝、高昌、龟兹或者是居延,或者是其他。

而曾经攻破城池的,也许是月氏、柔然、安息或者是罗马,或者是其他。

这里的建筑大多是以防沙为主。这儿的男人多是留着络腮胡须,女人多是带着面纱,而吃的食物,也是以胡饼为主。

驼队卸了货,似乎便要上路。

但是却没有要带上烙衫的意图。

驼队中的领队只是将她带到了一处民宿,她听到了他们的窃窃私语。

连蒙带猜,她明白这个驼队把她当作了货物,卖给了这户人家。

她没出声,因为她现在是个哑巴。

她只是静静的住在了那户人家,直到第三天,她离开了那户人家。

因为他知道那里的男主人,将要占领她这个资产。

她脱离了那片绿洲,混在商队之中,随着商队一路西行。

那片绿洲向西,依旧是连绵的戈壁与无尽的沙漠,但渐渐已是陆地成片。

这片沙海,大得超乎她的想象。

而在一片陌生的世界中无目的的西行,难度也大得超乎想象。

戈壁的尽头渐渐蔓延出山川,山川随着向西流淌的河流渐渐平和,城镇也渐渐增多。

不知道张骞是否曾在这条路上徜徉,不清楚玄奘是否在这里迷惘。

这条路上似乎有无数不同邦国的商旅,也有无数的朝圣者。

有的朝圣者的目的地是麦加,有的则是耶路撒冷。

似乎朝圣者们都是在寻求心灵的归所与慰籍,所以他们始终行在路上。

一路上,烙衫用纱巾包裹住容颜,曾在水晶店铺之中学徒,当她亲手自己磨制出一个水晶沙漏的时候,看着流沙泻下,代指着时光飞逝,那一刻,烙衫忽然有些惘然。

其实,她自己也应该是一个朝圣者。

从儿时练刀开始,自己这一生,似乎就注定不一样。

她和其他女子不同,她冲出了牢笼,她可以去迎接与女子似乎生来无关的自由。

虽然,自由就像是沙海中最狂暴的风,随时都能把人撕碎、掩埋。

看来那些寻常女子可能享受到的温存与小生活,今生与她无缘。

而她,注定是要远行的。

注定是和那些朝圣者一样,需要寻找一个答案。

于是头巾遮起了面庞,倒转沙漏,她上路了,目的或许是麦加,或许是耶路撒冷。

或许,只是这条无尽的路而已。

中世纪的亚洲大陆上,除了商队行走之外,几乎已然被教廷的军队的十字插遍,曾经辉煌的教堂连同古老的城池一样破败。商人在忙着出海,贵族有了余暇,开始仰望星空,研究一些浮游于星辰大海之上的虚无事物。

第三年的春天,她在爱琴海的海岸边看了很久的夕阳,那时候她相信了西面也是有海的。而那个不知所踪的“海贼王”,也许并不是路痴。

第五年的冬天,她路过宏伟的禁寺,默默地跟随教民祈祷,却依旧惶恐不已。

第七年的秋天,她站在斑驳的哭墙前,心中忽然升起了无尽的怀念故乡之情。

她自由累了,却依旧没有答案。

然后,她决定了回去,随着威尼斯的商队,向东行进。

商队之中,有一个青年叫做马可·流连。他很喜欢东方华夏的风物,正在自己书写一部《游记》,当知道烙衫其实是来自东方神秘的国度时,青年就爱缠着她,让她回忆过往。

但烙衫不太爱搭理这个冒失的小子,因为对于回忆,她已经学会封存。

逆着西行的河流,山川逐渐变做戈壁,马匹换成了骆驼。

驼队的目的地,是东方神秘的汉家王朝。

沙海的风依然灼热,烙衫骑在骆驼上,心中却如同古井。

远处,驼队似乎遇到了阻碍,远远地一声牛鸣大喝传来,接着,一阵大笑随风飞来:

“哈哈,我可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

自信而狂野的声线正如沙漠之中的烈风一般。

眼泪,瞬间噙满了烙衫双目,顺着眼角,滴了下来。


本文已参加“黑江湖”东宋征文,并入选“沙海”第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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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评论

  • WKMnoend:独孤洛杉矶
    射石:@WKMnoend 哈哈我没想到这个梗!强!
  • 风十二郎:我靠,我才发现没加链接。。不过你这个我感觉是写心境多于武侠,而且打斗那一幕,实在有些别扭,文字平实,画面感不是很好。
    风十二郎: @射石 😂
    射石:@周哲玮 记得链接是有两个,我之前被退稿就是因为只加了一个……:sweat:
  • 冷眼观史::clap::clap:
    冷眼观史:@射石 :beers:
    射石:@冷眼观史 谢冷大
  • 青色百合99:烙衫离开宇文之后的情节,时空跨度都很大,虽然显得气势磅礴,但略微有点散出去没有及时收回来的感觉。一家之言啊,射石你随便听听就好。
    射石:@青色百合99 这些短篇是我想写的长篇的缩影,如果再有点字数估计会好些,其实我懂青姐说的,后面那段细节会比较少,感觉上就会比较虚……其实我就是想让感觉幻灭一点,就像是蜃楼一样,呃,基本是故意的:sweat:……不过,青姐你的眼光还是准的
  • 黑小生:内容这么丰富,我去,你厉害了,就今天写的吧
    射石:@戎兵 没有,是个残品,今天补充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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