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打电话来,说要开车来石家庄,并带来了家乡的面粉、大白菜和咸菜,我就莫名其妙地兴奋了一下午。家乡的面粉是几乎没有污染,白菜是我爸亲手种的,咸菜是我妈亲手腌制,其中咸菜可以说是我的最爱。来石家庄十几年了,妈妈亲手腌制的咸菜一直是在我们家餐桌是必不可少的,最近工作较忙,已经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咸菜吃了,想一想就直咽唾沫。
弟弟来到石家庄已经晚上了,在门口饭店要了一桌菜,我也没吃多少,饭也一口没吃。弟弟走后我就打开塑料袋,就像我预料的一样,妈妈给我装了十几个腌制芥菜,有几个还是炸熟的。熟悉的味道传出来,我幸福地闭上眼睛、深呼吸,嗯,就是这个味!随后,直接用手掰下一块咸菜来,又一口气吃了两个馒头,那感觉就一个字:美!
我的家乡在冀南平原中南部的平乡县,腌制十香菜是我们县的特产,现在已经开始做产业化生产,几十种不同风味,形色各异的精美包装,远销大半个中国。我们乡是“十香菜”重点生产加工专业乡,家家都会腌制十香菜。
记得小时候,生活水平很低,一年当中一多半的时间都是在吃咸菜。放学后,第一件事就是搬上一个凳子,在高高悬挂的干粮筐里拿上一个窝头,然后再从咸菜缸里捞上一块咸菜,摁在窝头里面,背上篓筐去地里打猪草。几个小伙伴边吃边跑,打打闹闹、嘻嘻笑笑声中,有时咸菜掉到了地上,慌忙捡起来,吹吹土,就又继续追赶同伴。现在想起来,夕阳中那份快乐的情景,是那么的甜蜜和美好!
家乡腌制咸菜是乡亲们家家都会做的传统工艺,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没有考证过。反正据老人们讲,年代已经很久远了。每年夏天,乡亲们都会把预留的菜地整理好,到了二伏天开始种菜。在老家有:“头伏白菜二伏芥”的说法,白萝卜、芥菜是每年比种的。记得种菜时,父亲用锄头柄在松软的地上划一个深约半寸的沟,我就用水壶灌满水,顺沟洒过,等水渗完后,父亲开始将各种菜籽依次洒匀,然后用锄头勾些软土埋实,隔天再用铁耙搂一次,三四天后就冒出芽来了。
父亲是个种庄稼好手。接下来几个月是时间里,就是几乎每天把厕所或是猪圈里清理干净,用扁担挑到菜地给菜施肥。所以,每年我们家的菜长势都特别好。由于施得都是农家肥,种出的菜也特别的好吃。
到了秋天,是菜的收获季节。人们就把萝卜、芥菜收回家,把菜秧用刀切下来,要稍微带上一些萝卜头,搭在绳子上晾干,以备来年炸熟吃。然后把萝卜、芥菜洗净慢慢放在大缸中,上面洒上一层精盐,再放一层萝卜;萝卜上面再洒一层盐,再放一层萝卜。等缸满以后,加适量水,通常是在菜上面压一块石头,几天后,菜就会慢慢沉下去,然后盖上盖子,就不要管它了。
每到初春,吃了一冬天大白菜的人们,就开始想起炸咸菜的事情来了。一大早,开始把去年秋天腌制好的萝卜秧、芥菜秧洗净,在大锅里倒入二斤菜籽油,放入大料、大小茴香、桂皮等调料,就像炖肉一样,把菜秧放入锅内开始炖。通常是要炖上大半天的时间,再闷到天黑。晚饭时,纵然的再好吃的炒菜,一家人谁也不会再顾及了,争抢着到大锅旁用筷子夹起长长菜秧填入口子,嘴里肯定是说着同样的话:“好吃!好吃!比去年的软,比去年的香”!
芥菜、洋姜、红薯、豆角、黄瓜等腌制的方法也是一样,只不过是要早几天从菜缸里捞出晾晒,炖出来才能像肉一样味美。父亲说他在乡里上完小时就是带上窝头和咸菜,那时基本是都是不煮熟的,直接从缸里捞出就带走在学校吃,要是煮也是只用水煮,因为没有油。我在县城上中学时,生活就好转多了,但也是带上咸菜,那是嫌学校的菜难吃罢了。
最让我值得回味的还有炸过咸菜剩下的咸汤,香味浓后悠长。每年夏天,妈妈就会把它从咸菜缸里掏出来,倒到大锅里烧开,妈妈说这样它就一年不会变质。用它来炖南瓜等瓜类的菜特别好吃。还有就是小时候村子外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水坑,我和哥哥经常去逮鱼,回来后也是用咸汤炖,味道也是鲜美无比。
现在人的生活水平大大提高了,但是腌制咸菜和炸咸菜的习惯在我家乡仍然是没有丢下。人们的早餐中,将咸菜切成细细的丝,浇上些香油和醋,仍是早餐的主题。尤其是我,至今也仍保持着这个习惯。
写于2000年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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