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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我在这里住了三天,就已经熟悉了这座庭院。院外粉墙环护,进门就是三间垂花门楼,两面曲折游廊,院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后庭则是临湖水榭,清风和暖,红栏绿板。这庭院设计的委实雅致,只是除了我们好像再无旁人,整个院落时常显得寂寥空空,我待上半日都觉无聊,真不知容与是怎样过来的。
一日,容与在听雪堂作画,画的是株鸢尾,画罢提笔写上他的名字,在一侧弄墨的我不禁感叹,“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真是好名字。”
“你怎知自己的名字就不好?”
“我的名字普普通通吧,也没有什么深远寓意。”
他看了看我似是想说什么,终是什么也没说。拉了我到青梅阁吃饭。
桂花糖蒸栗粉糕,莲叶羹,金丝烧麦,椰子盏都是我一向喜欢吃但苦于囊中羞涩的菜肴,连茶都是我爱喝的龙井。
“尝尝我的手艺。”他自然的夹给我一块粉糕。
“你还会做饭?”我尝了一口,味道十分好。
“卿儿可喜欢?”
我咽下糕点,“我不挑食,你无需如此费心。”
“这里就你我二人,不对你用心还要对谁呢?”容与嘴角一勾,慢条斯理的喝茶。
他的话太教人多想,我红了脸,生硬的扯开话题,“这庭院这么大,为何只种鸢尾,其他植物也挺好啊。”
“因为她的名字叫鸢语。”
窗户缝里一阵冷风袭来,窗影摇动,发出咝咝的声响。短暂的沉默。
“她同你一样嫌自己的名字没什么含义,所以编了一个东风纸鸢之语,是寄相思。你道傻不傻。”
容与忽然抬头看我,目光一瞬间深得让我无法自拔,复又错开目光,轻笑一声。他的声音那样飘忽,像细致的羽毛,盈盈落在心上,一阵酥麻。
这话题转的着实失败,不过我承认那女子编的确是好,听着我心里都十分不是滋味。
我张张嘴,头一回觉得言语是个十分无力的东西。什么都说不出口,余光瞥见角落摆着一支风筝,心想真是天助我也,咳了两声起身拿起那只风筝,努力笑的天真无邪的样子对他道,“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去放风筝吧。”
他一愣,欣然笑了,“既然卿儿想放,我自当相陪。”
我一直觉得放风筝是小孩子的玩意,从小到大放过的次数不足三次,容与倒是熟练,很快便放起一只,我则跑的满头大汗才放起来。想到从前听人说过,如果放出去的风筝能被有缘人捡到,就会实现放风筝前的愿望。这话我向来是不信的,可今日却偏想试试。
手中没有剪刀,我只好扯断风筝线。
我扯!
手指指节勒出一圈红印。
我再扯!
指节差点被勒断。
……什么情况,如今的风筝线质量都这般好吗?
无奈我只有亮出我锋利如刀的门牙。我两手抻着风筝线,张嘴狠狠咬下去,可想象中不堪一击的线并未断成两截,而是非常顽强地与我做着抗争。
哎呀?我还就不信了!我铆足了力气,脑袋左右摇晃,龇牙咧嘴地磨着风筝线,简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卿儿这是?”
身后一道暗含笑意的声音突然响起,就在这关键时刻,牙齿像是得了什么灵力相助,风筝就那么好死不死地飘走了……
“……”太丢脸了!
我尴尬转身,容与施施然走过来,自是倜傥潇洒,芝兰玉树……我一时呆住,手里还抓着半截风筝线。他气定神闲,丝毫不见刚才的阴霾,抬手指了指那飞走的风筝,“卿儿有何愿望?就让我为你实现吧。”
他笑的温柔,只听“呼啦”一声,下一秒的就已经不见了踪影。我偏头望去,那道雪白身影已经摸到了风筝,在空中翻了一个跟头之后,又稳稳落到了我的面前。
“额,愿望我还未想好,待我想想再和你说。”
看他情绪缓和了不少,我才感到饥肠辘辘,他锐利的双瞳宛如测透了我的想法,在优雅的俊容上漾起淡淡笑意,“我还未吃饱,卿儿饱了没有?”
“没有没有,我的胃还空的很。”我连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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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浮雨水多,窗牖半开,细雨和着晚风飘进来,桌上那株鸢尾结了三两朵花,花苞凝着露水,如垂泪美人。
在此住了一月,容与总是那么了解我,爱好,口味,我的一切似乎没有他不知道的,我总疑惑是不是与他早已熟识。
雨淅淅沥沥落个不停,我走进浅云居,容与正拿着一卷画在看,漂亮的凤眸微微低垂,一身墨绿锦衣,头发只轻轻绾了个髻,只稍稍一碰,就会滑落。我不免感叹那个女子真是好福气,离去多时还有这样一个男子对她如此的念念不忘。
我没有打扰他,轻轻凑过去,那卷画上皆是他自己的模样,看相貌应是他少年时,一笔一画皆细致入微,看的出作画人的小心翼翼。
“画的好吗?”他没有抬头,淡淡的问。
“甚好,看的出那人极是用心。”
他将这卷画谨慎的放入筒内,回头对我说,“卿儿,我画一画你好不好?”
“啊?”我抬头对上他迷蒙的眸子,里面如滴墨入水化开圈圈涟漪。
“我穿着太过随意,容我稍微收拾一下?”
“无妨,这样就很美。”他看着我微微展笑,说的认真。
“那……我坐这里吧。”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我走出浅云居外,随意倚到扶栏上,身上烟罗绿薄衫长裙被风吹到栏外,我也无心抚弄,摆了个姿势,任他画去。是我的错觉吗?为何感觉他看我的每一眼都是无比留恋,有时眼光只在我身上停留,未看画纸,手也还是在动。是想起那位女子了吧。不知为何,想到这心里有些苦涩,倚着栏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隐约感觉有人抱起我,温热的气息萦绕耳畔,似是说了什么,可惜我睡的太沉,未听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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