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故乡的四季

我的老家在南方的一个小村庄里，一年到头也就过年的时候会回去。

所以，我并没有印象中的故乡的四季。可因疫情，我好像重拾了一些过去被遗落的岁月。

我并没有把故乡的春夏秋冬一一描绘下来的想法，也不是要去感谢疫情，我希望它能快快散去。

读小学之前，我一直在家里和爷爷奶奶生活，也许那是我一生中最无忧最惬意的日子，但在人学会怀念过去之前，怎么会思考现在的日常将会是未来的眷恋呢？

我只记得房子旁边的两座莲花池，在夏天开出和我脸一般大的荷花，还有像我腮红颜色的花瓣。我每次走过都小心翼翼的，因为池畔没有护栏。

还有小山上的竹林，无论春夏秋冬，都是一个样子，好像永远都这样年轻，永远随风摇曳。山上淌下来的水，凉滋滋的，我没去喝过，偶尔洗个手，感觉寒进了骨髓里。

邻居家养了条凶猛的狗，每次和小伙伴玩了一天回家时，那条狗就开始狂吠，我总觉得它是不是记性不好，我都已经路过他们家八百次了，怎么还记不得我？还好它被栓了条链子，我就站在它前方够不着的地方，瞪着它，以为这样它就能记住我了。

小时候的冬天，总盼望着下雪，可是下雪的时候少，要下也只是一两天。有一年得雪下的特别大，特别久，久到以为世界以后不会再有春天。

那时候，不明白什么叫做喧嚣与聒噪。觉得世界就是这样吧，马路上的摩托车发动低鸣，林间的小溪潺潺和悠闲的鸟啼，田里大人用锄头挖土时的有节奏的回响，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孩儿在村里穿梭的嬉笑。

那时候，不明白什么叫做衰老与死亡。觉得人与人之间就是以大人和小孩的关系进行着吧，爷爷奶奶已经老了，应该不会再老下去吧；爸爸妈妈在很久以前也是小孩子吗，那我什么时候会变成妈妈呢？身边这些玩伴，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呢，我们会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吧？

就这样，伴随着莲花池被开凿，只剩下黄土的惆怅，我印象中仅存的夏天也随之离去。我们都渐渐离开了家乡。过年是在冬天，故乡四季中最黯淡的季节，我以为全年都会如此。

往往在还未开春的时候，就收拾好行李挥手再见，那时候对故乡没有太大的眷恋，因为一切都变得太快。

被砍伐的竹林，只剩几节发黄的残肢插在泥土里；原来那堆黄土，变成了一幢小洋房，我还是怀念风吹过来的花的清香；再没见过下雪了，但天气还是一样的湿冷，蜷缩在家里哪儿也不想去；小时候还一起跳皮筋儿的姐姐，不久竟然要结婚了。

故乡，好像只是一个人生的起点，无所谓归来；但故乡又何尝不是贯穿了人的一生呢，当你发现了她的魅力，你会永远对她忠诚。

今年，因为疫情无法返校，我真的仿佛回到了那个以为世界就是这么简单的小时候。

我没有小时候的那般单纯与天真，很多人都怀念这种感觉。我倒觉得，以一个成年人的心态住在故乡，能生出许多情愫来，就是会更珍惜这样的生活。小孩子太懵懂了，记不得许多事情。

我见到并听到了春天，今年下了很大的雪，一直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回，天气冷得仿佛世界静止了。我以为又要在春天来临前离去。

可是我甚至能等到燕子南归，在去年筑巢的屋檐下，它又建了一个。刚出生的雏鸟张大嘴巴呀呀叫唤，燕子妈妈一直来来回回地喂食，我能仰头看好久。

整个世界都明亮透绿，我坐在门前，听着歌，吃着水果。爷爷在锯木头，电锯的声音此起彼伏。阳光照在他佝偻着的背上，我突然意识到，爷爷奶奶，比以前更老了。

他们在这里，度过了几十个春夏秋冬，而我却因为见到了故乡的春天如此澎湃。

此时像极了岩井俊二的电影，极美的画面，配着温柔的音乐，没有多余的语言，一切都是为了情绪。

清明，和爷爷一起去扫墓，沿着山路向上走，越来越来清寂。一路上没有太多的交流，我问爷爷这些人都是谁，他和我讲太爷爷太奶奶或者其他亲人的故事。完事，我们坐在墓旁，爷爷抽着烟，低语着什么，可能是对亲人说的话吧。

一根烟结束，也代表着与亲人说话的时间结束。我想起家里楼上放置着两套棺材，刚做好的，说是为爷爷奶奶准备的。我总觉得伤心，可其他人都觉得很正常。

对于生命，我时常感到惆怅，但此时，我更害怕失去。为什么故乡的风景在变，人都渐渐离去，我仍会眷恋并且至此忠诚？

是否因为还在，所以有归来的方向；是否因为不在，所以一生牵挂。

我记住了故乡四季的模样，但更加牢记了亲人的脸庞。正因为有了人，四季才有了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