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吗？真的结束了吗？

第二天清晨，时羽整装待发。豆豆还睡眼惺忪。

豆豆，他给它顺着毛。我已经算了一卦，得了个赵家庄。我想可以从这里打听点什么出来。我们走吧。

本想着他知难而退的豆豆只好跟随。打听出了赵家庄的方向后施展神通很快就到了。

那赵家庄是一处连片庄园。庄主名叫赵承，有一个兄弟叫赵应。都已经成家。庄主好武，家中的仆人也多有习武的。他兄弟倒是个温润书生。

豆豆趴在时羽的肩头，小声说，我已经探听到了。那赵二先生的姑娘秋莲就是最近丢的少女。两家人为这事这着急忙慌呢。

奇怪，他家丢了女儿对找到婴尸的地方有什么关联呢？为什么你的卦象要我们来这里？

已有几分明白的时羽小声说——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了。在你的故事里，那妖人抓了死去孩子家的小女仆来喂养。而我求婴尸线索算出了这个结果。我想很可能是因为这血婴对饲养他的少女很挑剔，必须是生前有过接触的。

你怎么能肯定？豆豆满心疑问。

在你的故事里这也许是巧合，但既然我的卦象如此。十有八九就是这样。我相信我的能力。时羽笑着把它抱到怀里，

真奇怪，你们兔子不会叫，说话时嘴也没有动。平时是怎么和其它动物交流的呢？

你可不要小看我们兔子啊！兔子的鼻子不比狗弱，听力更不用说了。虽然我们不会叫说话也不会动嘴。当然那是因为我们不需要像人一样动嘴说话。我们是用心语和其它动物交流的。几乎所有动物的话我都能听懂。像兔子这样博学的动物可不多见呢。尤其是我雪兔……一说到自己它就滔滔不绝，和人类没有两样。听了一会儿时羽终于忍不住打断。

豆豆，姑且信你。今天就看你的了。

看我什么？意识到不对劲的它傻愣愣地瞪着双大眼。

一会儿再告诉你。我们要从这两家人身上套出想要的话来，你先去和他们家的动物亲近亲近吧。时羽抱着兔子悄悄向庄主的庄园靠近。

凭着一个白天的奔走。豆豆终于从一大波动物的七嘴八舌里得到些有用信息。它已经累的不成兔形了，连叫后悔。

时羽温柔地抱着豆豆，用帕子将它两对脏脚小心地包起来。轻轻地递过随身携带，早已经洗干净抹干的甜瓜。豆豆被温柔地抱着，又有香甜的甜瓜在眼前，埋怨之情大减，连吃相也文雅多了。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着对于它来说的美味。

时羽修长的手指在豆豆柔软的肚腹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按捏，轻柔地为它梳理毛发。豆豆只觉得遐逸非常，万分感谢上苍赐给它这么养眼又善解兔意的命定之人。

其实，对于时羽来说，这也是一份享受。小时候他很想养只属于自己的狗。而姐姐们都怕狗，娘亲嫌弃狗爱生虫，所以他连想法都不敢表露出来。家里人最宠他，只要他乐意，不管再烦再难，也会为了他而牺牲。为他一人要那么多人难受，他也实在做不到。

如今，有一只毛茸茸水灵灵会说话的活泼兔子陪着他，也算了了一桩遗憾。

我听到的消息是月前赵承的小妾生了个儿子，只活了几天。秋莲姑娘和她母亲曾经进入产房见到了。赵承只有一妻一妾，妻已故，前面的几个孩子都没有活下来，妾生子是妾的第一个孩子。

据塘里的鱼说秋莲姑娘非常喜欢小孩子，很可能她逗弄过孩子。死婴的所有物件都被烧了。不过秋莲姑娘的物件很可能还有死婴的气味。婴儿从母胎里带出来的气味足可以停留一年，就算她的物件清洗过，对我来说也没有区别。

我从廊下的画眉鸟那里得知了她家的方向，奔到她的闺房仔细查找。终于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就在离这里大概二十多里外的一处废庙那里。

太好了！时羽激动地站起来，可怜的豆豆从他膝盖上掉下去，摔痛了屁股。听到它的痛呼声时羽抱歉地为它轻揉，连声道歉。

豆豆你做的太好了。你真是只了不起的兔子。

那当然啦。被夸的飘飘然的豆豆忘了屁股上的疼痛，满心欢喜。

不过，光是知道地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要怎么去救那些姑娘呢？如果去官府报案，把这些说一遍。我一定会被当成妖怪抓起来，你一定会被当成妖人抓起来。光靠我们的力量又怎么去对付那帮妖人呢？

我有两个方案。现在还不知道哪个更好。今晚，我们要夜探险地，摸摸妖人的虚实。

豆豆抬头望天，已经玉兔东升，是晚上了。

一片荒凉。眼前的景色给一人一兔的印象就是如此。现在豆豆可以化成人形了，但他觉得没必要。距离破庙大概有五百米，豆豆施法在破庙上，让时羽可以看见里面的景象。

注意留神看啊，我一年只能施展一次，一次时间不知道。豆豆一边持续发力一边在说。

庙里的杂物都被堆到一边，庙上有个大洞，月光斜斜地照进来。靠近庙门口的地方站着个三绺胡子，小身板，一双眼睛甚是阴鸷。根据相书，是心术不正，横死之相。在他的旁边就是五个小小的棺材，棺材半开着，里面各躺着个婴孩。那胡子从中抱出一个来，只见那明明早已死去的孩子身躯柔软，神态安详，任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已死的孩儿，只当是睡着了。

胡子阴鸷的一双眼中满是期待的神色，嘴里不知在念叨些什么。正在这时，一个络腮胡子大汉捉着一个美貌的少年女子来，不由分说在她欺霜赛雪的一只玉臂上划了一刀，那女子神情木然，好似割在别人身上。

血顺着伤口流下来，那棺材里的一个孩子猛然坐起，张开一张没有牙的小嘴，贪婪地饮着那鲜血，吧嗒吧嗒吃的欢。一张小脸涨的犹如紫猪肝。

不知过了几时，他心满意足地重新躺下。脸上的颜色也正常了。那女子明显失了血色，倒在地上，络腮胡子大汉颇不耐地拖着女子，用白布条绑好伤口，端了一碗鸡汤汤饼过来。

碗研很脏，一双木筷也不干净，女子却呼呼大吃。好像只有这时候她才略微像个人，而不是行尸走肉。

画面到此断了。大耗法力的豆豆已经精疲力竭。时羽呆呆地放空，豆豆调息了一会儿才发现，顿时慌了神，使出浑身解数要他回应，他淡然道:放心，我没事。

你要我如何放心？如今你也看到了，情况就是这样的，你要如何解救她们，打倒他们。放弃吧。他们是修炼妖法的人，严格来说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他们能不择手段，你能吗？还是陪着我去找长毛爷爷问一问当年那个高人的情况吧。就算高人已经仙游，一定有得道弟子可以收服。你只是一个学习算法没多久的普通人而已。仅凭一腔孤勇成不了事……

每到劝诫豆豆就格外唠叨。不过这次时羽没有和它辩解。呆滞地听着它滔滔不绝的他突然大吐特吐。直把它给吓坏了。

待吐无可吐。时羽接过豆豆递来的水漱了口，走开了。

他的脸上竟然有了泪水。豆豆有点不知所措。我一直都知道人性是复杂的。可我实在没有想到人居然能这么丧心病狂。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不论为了什么目的。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做？为什么好好的人不做，偏偏要去学妖法，伤害无辜少女，炼一些本不应存在于天地间的东西？

豆豆想，今天的料对这个善良的少年来说，是不是太大了呢？想起来不知是他长的太好看还是因为他心性成熟。它竟会忽视了他只有十六岁这个事实。他和此间被抓的少女年龄相仿，自然会有共鸣。早想到就不该让他看到那一幕，太恶心了。虽只相处数日，豆豆已经被他的善良温存打动，虽然精明的他在人性的问题上还是傻乎乎的。但若非如此，它也不会这么被他打动。

以它多年来的兔生经验来看，人类，尤其是人类中的成年男子，许多都是心狠手辣，暴躁无常的。他们对待自己的父母，子女，妻妾很少有好脸色。无情地射出一支支箭结束了他许多同类的生命，不是为了生存，是为了取乐。对，以杀戮为乐。以残暴为荣耀。

而今天，裴时羽，这个漂亮的少年，为了人性的堕落和受难的少女而落泪。他悲人的堕落，他痛无辜遭难的少女。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却为了这些尽情挥洒着珍贵的男儿泪。如果说从前，它因为他命定之人的身份，漂亮的外表，周到的关心而敬重他，喜欢他，那么此刻，它就是为了他高尚纯洁的心灵而敬爱它。

我会陪着你，帮你抓住妖人，释放那些少女，让孩子们重新入土为安。我会一直陪着你。已化为少年的豆豆抓着时羽的衣袖，坚定地说。

那个，因为你把唯一带着的帕子给我缠脚了所以我也没有东西给你这个十六岁的哭包檫眼泪啊。

兔子毛最合适。

回到客栈，已经相当晚了。幸好他们是用法术回来而没有被禁军发现。这一天豆豆消耗了许多法力，感到非常疲倦，却心潮彭拜，难以入眠，倒是时羽没心没肺地睡得香。

豆豆也很奇怪。这是他第二个有缘人。它最多只能陪他几十年，到时候就两忘烟水里。本不该太过亲密，何以一见如故，再见难返。以兔龄来算，它比他年长的多。虽然人形状态是反过来。最奇怪的一点是，对于它的身份，它的来历，他就这么逆来顺受了。一点没有质疑过，百思不得其解。

时羽香甜地睡着，梦中所想却一点也不比满怀心事的小兔子少。

自幼年起，他的梦中总有许多破碎模糊的画面，好像一面镜子打碎后映入的画面一样。他的梦境中有好几对恩爱夫妻，只见他们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恩爱非常。但许多时候转瞬间都只见丈夫睹物思人。不过有一对夫妻似乎例外，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高大健壮的男人，大口大口地吃着饭菜，却不能掩饰心中的悲戚，如果能看清他的脸，他的眼睛里一定满是思念。还有一个模糊的窈窕的身影，对镜梳妆，好像永远也梳不完一样。他猜想他们两个一定是夫妻，被迫分离。两个都很难过。

脑海里有时候会响起一个男人坚毅的声音。父亲说我生于七女之家，母亲性子又这么柔善。小羽一定成不了大英雄大豪杰。不过，成不了也没什么遗憾的。能成为君子，优秀的商人，善待家人而有能力的一家之主，像他一样幸福也没什么不好的。所以，我一直都相信我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人。生命里遇到再怎么奇怪的事情都有可能。

这一夜做了许多梦。弄的直到醒来还昏昏沉沉的，回忆梦境却一无所获，连点模糊的景像都想不起来。头痛欲裂的时羽强打精神吩咐伙计打净面水备早饭。豆豆直到天将明才睡着，此刻正沉沉睡着。时羽心知它昨天大耗法力，不忍惊醒它。强忍着头疼轻轻下了楼，在楼下净了面，找了桌子吃了早饭，头痛才慢慢舒缓。

直到将近午时豆豆才悠悠醒转。时羽虽然心急如焚，也知道它必须休养几天。只能按下心头的不耐。本来他制定了两个方案，昨夜见识到对手后发现两个方案都不可行。得再想个法子来才行。

一时无法，他想算算那边的情况，写下某年月日某时，洛阳人士裴时羽算废庙事，认真地算起来。

怎么可能！他丢过算筹，难以置信。

卦象显示，就在昨夜他们离开不久，废庙妖人全部被杀，肚破肠流，少女已经尽数返家，死婴被解除妖法后重新葬在原来的地方。一夜之间，难题迎刃而解。这个大英雄是谁？没有算出来，只知道与我有莫大渊源。可与我相熟之人有谁有如此大神通？

豆豆虽然看不懂卦象，却已经支愣着耳朵探听消息了。

别高兴的太早。事情还没有结束呢？听外面的人说少女们虽然回到家了。却各个状如痴呆。明显有妖人逃过一劫，你还有事要做呢，

别这么看着我，虽然我知道你认识的人里最厉害的就是我。可你看我的态度也知道我没这么大能耐。也许大英雄认识你而你不认识他呢？想那么多干嘛，大麻烦被解决难道还不高兴？豆豆眉飞色舞，满心欢喜。当然啦，它也可以不用提心吊胆了。

你，既然不懂卦象，怎么知道是与我有关的人救了她们？

我听到外面的议论。又见你如此震惊疑惑。猜测出来的。要说这种事震惊不奇怪，你这搜肠刮肚的样子可太奇怪了。一定在想自己有没有认识什么大人物做出了这等壮举来。而让你有这等猜想的只能是你的卦象。我说的在理吧。兔子高兴地欢呼雀跃，它感觉自己也聪明多了。而且也由衷地为获救的姑娘而高兴。

你说的对，不必再疑惑了。而且事情还没有完呢。时羽虽然心中喜悦，却也隐隐有不安的感觉。那个人，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