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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开笔会住在宾馆,这次编辑部独出心裁,安排在大学校园里,住学生宿舍。校园在郊区,后山一片桔林,更有清湖一池。乘火车来到住处,天就晚了,找到安排好的房间,便成梦中行者。突然又被点名声音弄醒,已是二天早晨,编辑部小崔手执名册一间屋一间屋敲门:“寥小鹿。司增章。李幸福。婉婷,婉婷来了没有?”
“嗯,来啦。”随着答音,一个彪形大汉走出一间屋门:环眼,络腮胡,嗓音如洪钟。我的个神!这是婉婷?立在一边的两名女写手,就向这婉婷投射去了鄙夷目光。
我们这些写字工,大都是在杂志刊物上先闻其名,借助开笔会后见其人,这婉婷就是先闻其名者。一直以为是个秀气女写手,小说写得精巧耐读,在不同刊物上满天飞扬,没想初见,竟是这么个粗壮汉子。“我承认,我用这个花月笔名,就是为产生红粉效应,引起编辑注意,提高刊稿命中率,挣稿费。我知道你们鄙夷我。我太需要钱了。”
他告诉我说,他来自山西平城,在一家化工厂当职员,因为写字挣得稿费,便招引来了许多嫉妒心肠,同龄的领导终于找到理由让他下岗,临送他走时还跟他说:“这下你可有充裕时间写更多小说挣更多稿费了。”失业回到家里,老婆也打来夹板枪,骂他不会做事更不会做人,义无反顾与他离了婚。可他要吃饭,要养活自己,只剩一条路可走了:写作,挣稿费,他真的需要钱。“那就鄙夷我呗。不笑,不足以为道。这世界名不副实,也久矣。”他最后仰望天空感叹,像是给自己找到注脚。
听说校园里开笔会,来了“作家班”,不时就有大学生跑来“坐谈互动”,鹦鹉啾啾,灵感飞扬,谁个青春没有过作家梦?一个个同学少年,挥斥方遒。更有我们这些写字工胡谈乱侃,编织出一个生产故事的季节。
这天黄昏,婉婷改写了一遍手稿,出了门,沿着后山小路走入桔林,沐浴绿野清风。突然听到林深处有吵吵嚷嚷声音。走过去一看,见两个大嫂和两个男人,围住两个姑娘。一看两个姑娘就是这所学校的大学生,在一棵桔树下正瑟瑟发抖。两个男人还手执木棍,不时举起做恐吓状。原来两个女学生上山来游玩,手闲得没处放,摘了人家两个桔子,被护林树农抓个正着,就要一人罚款五百元钱,不交出不放她俩回学校。
“太不像话!”突然婉婷大喝一声,把树农和学生都吓一跳。“不慕好好学习,来偷摘人家桔子?连我都不能饶过你们。”说着夺过树农手里木棍,劈向俩女学生,却打在头顶树干上,刷刷刷几片树叶被打落下来。
好一会儿树农反应过来问:“唉,你是谁?”婉婷说:“我是她俩的校长。”树农仍疑:“你是校长?”婉婷说:“不信?那你们看,”就从怀中掏出几个小本,“这是我的工作证。这是我的工资卡。这是我的……”树农只瞭一眼那些小本不耐烦道:“既然你是校长,那你说这事怎么办吧?”婉婷说:“她俩是学生,身上哪能有一千块钱带着。这样,你们把她俩放了,把我扣在这里,等她俩取钱来再放我。”蓦又扭头向俩女学生使眼色吼道,“还不快回去找财务拿钱来赎我?”俩学生一下子领会到什么,抬腿一溜烟跑走了。
婉婷这才从衣兜里拿出一张钞票,递向树农说道:“一个桔子赔五十元,这是一百,拿好。那俩学生回去我们批评教育。”树农这才明白过来:“你耍我们?”说着举起木棍。
“住手!”婉婷雷霆般大喝一声,瞪起环眼睛,“你们敢打校长?还敲诈我的学生,还有绑架,报到派出所,哪一条都够你们喝一壶的。你们这是犯罪知道吗你们?”
树农和那俩大嫂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就住了手,任婉婷从容下山走了。
晚上,两个“获救”女学生,手提水果到我们“作家班”,来感谢婉婷。见婉婷完好无损回来,其中一个叫申小倩的问道:“你真有校长工作证?”婉婷道:“我哪里有。”“那你让他们看你工作证,不怕露馅?”婉婷道:“我是干啥的,写小说,编故事的,会观察人,那几个树农,一看就不认识字。”申小倩说:“就这样有把握你?被识破要挨揍。”“他们敢!我是校长。”“婉婷哥,你真厉害。”俩女学生哈哈哈笑起来。
如是,婉婷英雄救美故事,“嗷”一声便传播开来,玩笑摔了一地。这个说:“申小倩看上你了婉婷。”那个说:“小倩要以身报恩了婉婷。”那个说:“苦山药掉进糖锅里了婉婷。”
婉婷便腼腆地笑笑说:“别打趣我,申小倩还是学生呢。”“学生怎么了?”司增章先站出来引据说:“我们那老前辈,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娶得秀妻许广平就是自己学生,志趣相投,美满婚姻,传为佳话。”接着李幸福也开口打牙舌说:“还有现如今荣获诺贝尔物理学奖的那位百岁老人,娶的也是小自己几十岁的学生,幸福日子,流水绵绵,更为佳话一段。”婉婷便说:“那好吧,到时候我的佳话破了,我就造一颗原子弹,扔你们头上去。”
本来想,这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磨嘴皮玩耍的事,可哪个也没料到,到后来,玩笑竟成真。也是赶巧了,我们笔会结束时,正赶上学校放假,申小倩别出心裁,邀请婉婷一起回她四川老家玩一趟。侠女玩硬核,这是真要产生爱情呀,太小说了。婉婷刚要拒绝,小倩早将婉婷的过往调查清楚了说:“反正你没固定工作,不坐班,回到平城就一个人,跟我回四川玩一趟不妨事的。我们的火车票我都买好了,你看?”
于是,笔会圆满结束,我们写字工鸟兽散各回各窝。申小倩裹挟着婉婷日夜兼程,到了四川进入家门,早有另一个人儿柔情蜜意地迎候着了。申小倩扔下行李箱冲她道:“姐,人我给你抢回来了。”
原来要与婉婷产生故事的,是姐姐申丹茹。“我早就知道你。”申丹茹一见面便旧识如盼般跟婉婷说。“我们从不认识,你怎样知道我?”婉婷打疑鼓。申丹茹说:“从你的小说里呀。”婉婷说:“你爱读小说?”申丹茹说:“爱的呀爱的呀,我开着报刊亭,你发表在各种刊物上的文章我都能看到,先睹为快。署名婉婷,我和妹妹早知道这个名字。可是文章阳气十足,怎么看怎么不像女人写出来的,今见果不其然。而妹妹又在那么远的桔林里偶遇见你,你说这是不是千里姻缘……”
丹茹比妹妹小倩大七岁,姊妹俩真是可怜孩子。先是父亲因故去世,不久母亲患不治症也走了,她便辍学开了间报刊亭养家,供给妹妹上小学,上中学,再上大学。她的报刊亭还卖饮料,儿童玩具和一些小商品。一次城管来清报刊亭,她亭外地上的小商品违规摆放,-个城管员挥棍砸碎饮料瓶,又要砸报刊亭。这报刊亭可是她和妹妹的口中食,命所依呀,她急了抄把裁纸刀划向城管员。伤不重可性质恶劣。再从里边出来她重开报刊亭,她要把妹妹的大学供下来。
婉婷听过,不由呻吟一声:“同是天涯人啊!”眼眶就湿了。
以后再深谈,俩人更能说在一起,俩人更投脾气了。申丹茹也问起他为何用一个红粉笔名发表作品。婉婷说他试验过了,同一篇作品写实名投给编辑部,就不刊登,用婉婷这个笔名就刊登了,这是他摸索出来的投稿诀窍。最后还用那句话来遮脸:“那就鄙夷我呗笑我呗,不笑,不足以为道。”申丹茹却坚定地道:“我不鄙夷,我不笑,挣到钱是最重要的。”
小倩自从婉婷一进门始,也早就姐夫长姐夫短叫起来。回去后在校园里,以前是一天一个电话打回来问候,现在是一天两个,有时还将姐姐放后面先跟姐夫通电话。姐姐不乐意了她就说:“我的亲姐姐,这个醋可不敢吃的哟,自古以来小姨子与姐夫那就是……”
经历了风雨,见到彩虹,本来,这是段好浪漫好幸福的故事。结婚后丹茹勤奋地经营报刊亭,婉婷一边帮妻子,一边写小说,小三口之家好不甜蜜。谁料丹茹有一天突然晕倒在报刊亭。待到医院一检查,竟是那不治之症,莫非是母亲遗传?医生给了个两难的终诊:有百分之五十治愈,也有百分之五十的不治。要治就需要许多钱,那就是个无底洞呀。姐姐毅然决定要放弃了。妹妹也要放弃。
“我不放弃。在这世界上,真有缘的人遇一起,不容易啊。”听了婉婷这话,姐妹俩抱一起,就哭了个惊天动地。
这以后婉婷一边看守报刊亭,一边写小说,挣稿费。也不知他怎么想的,是要铭记什么吗,他还找尽理由,到派出所把身份证上原名改写成了他的红粉笔名:婉婷(我一直不知他身份证上的原名叫什么)。他更加拼命地写字,写小说,投稿,挣稿费。他现在更需要钱了。
这年,又一家编辑部邀约在杭州开笔会,受邀者中又有婉婷。待到杭州看到他我一下愣住!只见他络腮胡没有了,下巴光润白洁,一脸水乳秀肤。就连嗓音也柔绵如莺鸣:“兄弟姐妹们,又见面了,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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