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你还是留在7班吧
“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你要先听哪个？”钟由手拿两支棒棒糖在我面前比划，一支草莓味的，另一支是朱古力味。
“先听坏的。”我夺过朱古力味撕开糖纸就往嘴里含，希望甜味能对冲一下坏消息。
“数竞，辛秦没选上。”
虽然很可惜，但算不上坏消息，辛秦自己也说过，努力不会白费，无论选没选上，经过这次，可以说是为他的数学打开了一扇窗。
我本以为，像辛秦那样的数学尖子，他那座数学殿堂，即使不是金碧辉煌，也必然是光猛明亮，谁知道，他说，其实他也只是在漆黑的屋子中打着手电摸索而已。
不像是谦虚，因为在我面前，他就没谦虚过。
与之相比，那我这种数学学渣，如果能在数学这座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找到一根划得着的火柴，就算是成功了吧。
“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胡星也没选上。”
要说一下，这个所谓的好消息，只是钟由一厢情愿的想法，并不代表辛秦也这么想。他们俩在年级的排名，长期叮当马头（不相伯仲）。每次月考，钟由都会开个盘，大家猜前后，就是猜他们俩谁排在谁的前面。
钟由见我对“好消息”不屑一顾的样子，进一步解释说，将心比心，我不是说如果胡星选上了，辛秦就会嫉妒恨。但如果有朋友陪你一起落榜，心里肯定会好受一些，这跟思想品德没有什么关系。
听钟由这么讲，我突然想起刚进粤庆时的摸底考试，我和钟由双双垫底，她是金底，我是银底。不由得感叹“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陌生人和情同姐妹之间，就隔着一次摸底考试。
果然，给人最好的安慰，不是“你以后肯定会有”的鸡汤，而是“你看，我比你还差”的比烂。
“崩口人忌崩口碗”，在辛秦面前，我就当从来没有数竞这个东西，其实没有辛秦的话，我也没有机会接触这个词。毕竟，数竞离我们普通人的生活实在太远了。
当事人不说，大家也不提，这一页，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翻过去了。
文理分科的deadline越来越近，班主任说在我们填志愿表之前，会结合性格、爱好和特长给每一位同学做个评估。当然，这个评估人，就是班主任。
班里一时议论纷纷，小道消息乱飞。
有人说，这是打着评估的旗号，劝那些烂泥扶不上“数”的同学，悬崖勒马，趁早弃理从文。
也有人说，其实就是做一套心理测试题，看看你的性格更适合文科还是理科。
还有更玄学的，说是利用什么催眠术，唤醒你的潜意识，面对你内心更真实的想法。
说实话，我最希望成真的谣言就是催眠术那一条，但偏偏这条谣言又显得最假，相信它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
由于傻猪是第一个去“评估”的，回来后，大家第一时间就围上前关（八）心（卦）地问，“怎么样啊？怎么样？”。
“没怎么样啊，老程问我，想好了没有，我说，想好了，选理。”
“然后呢？然后呢?”都盼着快些讲到重点。
“然后，老程说我选理可以，但是呢，物理方面就要多下点苦工。”
“就这样？没了？”大家一时间不能接受，所谓的评估居然咁“求其”（随便）。
“大概就这样。没了，不骗你们。”
“切~”，由于现实与大家之前幻想的相差极远，又没什么花边新闻，围坐的人，瞬间一哄而散。
有一次我送作业本到办公室，刚好碰到程美下课回来，除了我们，她同时还教好几个班。或者从她的角度，是刚好在办公室碰到我。择日不如撞日，顺便把评估做了呗。
“怎么样，想好了没有，文科还是理科？”程美单刀直入，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啊，这就开始评估了，也不铺垫一下，我心里嘀咕。
“不用铺垫了，直接说你的决定就好。”程美好像能听到我的心声，有点要速战速决的意思。
“还没想好。”我实话实说。我的决定就是还没有决定。
人家没准备好，挂免战牌总可以吧。
程美表情有些愕然，看来我的回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那么，在她心目中，我是已经选好了文？还是理呢？
“老师，你觉得我选文好还是理好？”趁其不备之际，我一脚把球又传给了她。
“你老窦你爸爸有没有什么建议？”在粤语里，爸爸俗称老窦，常用作口语。程美脱口而出后，可能觉得不雅，马上又换成书面语。但我听起来感觉怪怪的，好像说的是两个人。
“没有。他叫我自己决定。”我撒了个谎，把球又踢了回去。期望裁判快吹哨结束，我快坚持不住了。
“吓，甘难决定咩？”程美的国粤双语永远都是一秒切换。
程美见再问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就没有再传，直接大脚把球踢出边线，叫我回去再好好想想。
临走前，却又不咸不淡的说了句“你最近数学有进步喔”。
顶，这是暗示？还是提醒？令人捉摸不透。
我回到课室第一时间就跟辛秦吐槽，这算个什么鬼，说得好听叫评估，其实就是随便问问。
虽然早知道就是这么回事，但真到了自己，还是忍不住吐槽。就像看别人上当受骗的故事和自己上当受骗，感受完全不同。
面对我哔哩吧啦连珠炮式的废话轰炸，辛秦静静地刷他的真题习，笔不离手，眼不离题，只是偶尔点点头，眨眨眼睛，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我说，估计没有，但我不是很在意。
习惯了，他是，我也是。
我习惯了在他面前滔滔不绝，肆无忌惮。他习惯了听我在他面前唠唠叨叨，无动于衷。
我也知道，自己的吐槽毫无营养，只图发泄个痛快。上课铃响了，在我打算转过身去准备上课的时候，他突然来了句，程美说你数学有进步噢。
“什么意思？”我问他，程美给打谜语，你也给我打谜语。
“有话倒是直接说啊，有那么难吗？”我随手拿起一张试卷卷成纸棒，敲打他，一副严刑逼供的架势。
“喂，喂，喂，程美说你数学有进步，不就是暗示你可以留在7班吗，这么简单还用问，你是猪啊。”辛秦一边用双手抵挡，一边不忙招供，还有，骂我猪。
“谁不知道这是暗示，问题是为什么不直接讲：‘梁武晴你数学有很大进步，建议你选理科，留在7班吧。’这不就好了。”
“她要是直接讲，是要负责任的，万一你是想选文呢？”
辛秦似乎说得有些道理，我一时无语。
程美和我非亲非故，认识还不到一年，所谓评估就是走个流程，干嘛这么认真。
“自己的前途自己负责”，连我妈也是这么说的，程美给个暗示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你觉得我选文还是选理？你就说一个字。”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大脑里浮现出我正在壁咚他的画面。“不能想，快，用你的直觉告诉我就行。”说完我下意识地缩进桌子下面，手臂处泛起一片鸡皮疙瘩，同时全身汗毛倒竖，感觉全身上下都在等一个答案，一个明确的答案。
“武晴，我觉得，你还是留在7班吧。”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
我两只耳朵竖高高像两根天线，本来以为等待的是一个字的信号，谁知道你给我来一句话。信息量一下太大，嗡嗡嗡的，大脑宕机了若干秒。
“这么直接。要负责任的哦。”大脑联机后我说，“万一，我不想留在7班呢？”
“负就负，我又不是负不起。”他说完，我们俩同时陷入沉默。然后，我忍不住爆笑，他也跟着傻笑。
当时任课老师已走进来，要不然，我都止不住笑。
当时上的那一节课是历史还是地理，不太记得了，印象最深的是，那一整节课，我都在偷笑。怕被老师看到以为不尊重课堂，所以一直捂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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