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爱过。

「短篇」爱过。

文/阿不思

1

我再见到江西，是在十年后的大学同学聚会上。这是自毕业后第一次见到他。西装革履，带着金丝框眼镜，皮鞋锃亮。一副精英男的标准行头。

他看到我，似乎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对他微微一笑，旋即回到大学室友的旁边。他在饭桌上扫视一圈，神情落寞，丝毫没有刚进来时候的神气。

饭桌上，大家聊工作，吐槽领导，抱怨抚养孩子，还房贷的压力大。他显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末了，班长提议大家合照一张，他站在我的旁边，小心翼翼的看着我，大家打趣揶揄，我看见他的口型动了一下，轻飘飘的一句小川，我知道他还要问我其他的问题，所以故意拖到最后才走。

我刚打开出租车的门，他追了过来，紧张的问道，御捷，那个，能不能留一下你的微信号给我，我掏出手机翻到二维码给他扫了扫，他一脸感激。

出租车绝尘而去，他的背影越来越小。夜晚洗完澡后，打开手机，果然他加我了，点了同意，没过两秒钟，他就发来一句在吗？

寒暄两句，他终于问道，御捷，你还有小川的消息吗？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联系到她，我反反复复打字，删了又写，最后还是只发出没有两个字。

「短篇」爱过。

2

过了很久，久到我都要熄灯睡觉，手机又震动起来了。他问我，御捷，你知道小川她毕业后去了哪里吗？我心里一阵酸涩，平息好久后回复，应该是回老家了吧。他回，可是我去过他老家没有找到她。我心里想，你怎么可能找得到她。

记忆被拉得老长，仿佛回到很多年前那个午后，树影斑驳，小川拉着我的手哭个不停。我不停地安慰她，直到日落，她肿着猩红的双眼看着我说，御捷，我生病了。我在心里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大事。是癌症，她说。

仿佛一万支针穿心而来，我好久都说不出话，豆大的泪滴止不住的掉。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小学一年级课本就学过的抱头痛哭是什么意思。很久很久之后，我问她，是恶性的吗，她点头。

我们两走了很久才回到寝楼，她开始安慰我，笑着说，没事啦，都会好的，我也对她笑，是啊，肯定都会好的。那是她笑得最难看的一次，比哭还难看。

我和她是从幼儿园到大学的同学，性格莫名的和气，这么多年，彼此都好像对方身体的一部分，那个夜晚，我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了很多很多。晨光熹微的时候我爬下床一个人跑到操场上待着，初秋的早晨，草上还挂着露珠。空气很清新，我绕着操场一圈一圈的走着。

太阳微热的时候，我去食堂给她买了份早饭，其实她的早饭也不需要我买，彼时她已经和江西是恋人关系，江西为人温软，谦谦君子的模样。和小川人来疯的性格简直相当互补。

日子还是照常推进，只是在离毕业还有五个月的时候，小川开始心神不宁，她不停问我，江西怎么办，要怎么和江西说。我也沉默。也许是从那一天开始，小川开始性情大变。

她开始任性，开始动不动发脾气，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病情的压力。她和江西分手的前一天晚上，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她把头发都剃光了。江西彻底懵了，临近毕业，各种琐事压力缠身。所以，他们很自然的就分了手。

「短篇」爱过。

3

毕业之后，我陪着小川回到老家治疗，她时不时会摸着自己光溜溜的脑袋发呆，我说，这么舍不得头发，为什么要冲动全部剪掉？她说，这样疯，他怕是不会再爱我了，随即又改口到，反正化疗也是要剃光头的呀。

她还是没能活下来，她走的那天，天空中下了暴雨。他爸爸妈妈哭天抢地，哪怕以后我会在以后想起她的日子里哭的岔不过气，我那一天也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那个夜晚，她拉着我，絮絮叨叨，你说，他会不会有了新的女朋友，会是什么样子呢，他会不会想起我，当时要是没有遇见他，说不定也是件好事，我温柔的看着她，心里却难过的要命。

那时候的她肯定不知道十年后的江西会这么有出息，会这么厉害。他肯定也不知道，这十年，虽然我没有他的微信，没有他的电话，却在时时刻刻的关注着他。我答应过小川，不会告诉江西她生病的消息。

有时候站在窗边，想起从前种种，会有些心疼她，生命的最后，她那么想让江西陪在她身边，但是还是选择了一个人隐忍，独自承受。

我回了江西的消息，我翻看了他的朋友圈，其实不用看我也知道，这么多年，他也是独自一人打拼。我说，你知道的，小川她一直希望你能过得好。停顿两分钟，发了出去。最后，我还是问了一句，你还爱小川吗？

停了十分钟，页面一直在“对方正在输入中”，终于，他发来，爱过。

爱过是什么意思，可以很轻也可以很重。我曾爱过你，到现在还记得。

他不会知道，爱过这个词也是我想对他说的。从第一眼到现在，但是不会有以后了，我们都要开始新的日子，夹杂着那个已经逝去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