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紫藤花开吗

你还记得紫藤花开吗

静听风

1

窗外阳光浅暖，疏疏落落的紫藤花下，挂满了风铃一样的紫色花苞。风一吹，花香就炸了一地。

我趴在窗前，望着那一树阳光出神。耳边的欢笑声悉数抖落，光线里的微尘惊得飞扬起来。我垂下黯淡的目光，好像被阳光遗弃的阴影一样，默默地旁观着别人的快乐。

你的发夹真好看，像云朵一样。你从教室外面走来，大提琴般的声音，像散落在地板上的珍珠，飞奔着四散而去。

我愕然抬头，看着你星眸浅笑，眉梢飞扬，扬着手里的书说，我刚租的《幻城》，要不要一起看。不待我回应，你就用行动，替我做了决定。阳光落在素洁的纸上，像一只飞舞的白蝶。

后来，我才知道，你是有预谋的。而彼时，等我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早已沆瀣一气，成为一个战壕里摸爬滚打的战友了。那时，我常常做掩护，而你避过夜间巡视老师的眼睛，偷偷翻过高墙，到学校外面买热气腾腾、放了红油芝麻酱的麻辣烫。然后，我们蹲在浓密的紫藤花下，吃得满嘴流油。你边吃边得意地告诉我，别人都说你难以接触，可是一本课外书，就把你收买了，跟传说的高冷，一点儿都不搭。原来，你们羡慕我的文章常常被老师拿来范读，所以，就打赌看谁先认识我。

我气结，你赶紧赔笑，答应以后租小说让我先挑，我这才原谅你的狡诈。那一年，我高一，你也高一。唯一不同的是，你是理科全能，而我只有作文最出彩。

2

体育是我最不喜欢的课程。男生在一起打球，女生则是羽毛球、乒乓球对打。而我总是最落寞的那个，因为我什么运动都不会。大多数，只会坐在操场角落的秋千上发呆。

当我又坐在秋千架上看蚂蚁时，你却大咧咧地找到我，眯着眼睛说，我就知道你躲在这，看你肥得像猪，这样翻墙时会被老师逮到的。我气得鼓着眼睛瞪你，你却贱兮兮地变出一副球拍说，本座不会让你拖累的，走，打球去。就这样，硬是被你拉去壮丁。在被虐了几百次后，却突然迷上了乒乓球。而且，技术越来越好。很多女生跟我一起玩。这时，我才蓦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球竟然打得这样好了。

无所事事的时候，我喜欢看星座属相，我总骂你是一头火爆的白羊，你却嘲笑我是闷骚的处女座；你属于热情似火的夏天，我却是清冷萧瑟的冬季。但我们却相处默契，臭味相投。

封闭式的高中生活格外单调，所以我常常羡慕你可以自由地穿梭在家和学校之间。而你却告诉我，你最喜欢住校，因为没有父母的约束，你可以尽情地翻墙去上网。我不解地问你，网吧有那么大魔力。你大惊小怪我没有去过网吧。我大囧出糗，发誓不再同你说话。你又无限同情地说，可怜的娃儿，主席说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就要亲口尝一尝。我反驳，主席什么时候说过。你贼笑着说，主席在政治课本上说的。我顿时无言以对。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你带就我偷偷翻过学校得高墙，做贼一样溜进一间黑网吧。我从来不知道，外面的黑网吧跟午后餐厅的苍蝇一样多。污浊不堪的空气里，充斥着各种体臭和烟草的味道。所有人着了魔一样戴着耳机，粗鲁地拍打着键盘，吆喝着，脏话连篇的喊着。白色的显示器，像呆头呆脑的方盒子一样，一点都不可爱。你进了网吧，就像饿狼看见了肉骨头，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加入了激烈的枪战。

而那时，我还仅限于开关机，还是微机课时，从同学那里学来的。你打开一只小企鹅，输入一串数字告诉我，这个可以聊天。我笨拙地打出平生第一句话，你在哪里。没想到对方立刻回复，我在三亚。我惊讶地张大了嘴，原来这个小小的盒子可以通向那么遥远的地方。既不是老师口中的洪水猛兽，也不是家长眼中的十恶不赦。

不过，不幸的是，我们出师不利，正赶上学校的突击检查。于是，我们不胜光荣地被请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每人写了三千字的检查了事。过后，你挤眉弄眼地说，恭喜你，通过了高中的第一节必修课。

那一年，我高二，你也高二，我们是同桌。

3

不知道什么开始，我们周围渐起了流言。很多次讨论问题时，我发现同学们相视一笑，或者小声的窃窃私语。然而当我好奇地探过头去，他们却一个个闭了声。

那天晚自习，老师把我们叫了出去，语重心长地说，你们年纪小，早恋会影响成绩的。我惊讶地矢口否认，你却气定神闲地说，如果我说这是谣传，老师你信吗。看着老师不出意料地摇头，你理所当然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们保证不影响学习就是了。年过半百的老师竟被你抢白的张口结舌，可又偏偏拿你没有办法。最后，在你再三保证提高我成绩的条件下，竟然没有惩罚我们。

后来，我羞愤地冲你发火。你却不以为然的辩解，嘴长在别人身上，你还能管住。身正不怕影子斜，难道你真喜欢我。最后一句话，说得既无赖又欠扁。我气得当即表示，和你划清界限。

从那以后，我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你。轻微的不适感，又让我忐忑不安地担心流言的真实。你好像窥知了我的小心思，收起了往常的乖张嘻笑，变得循规蹈矩。我轻吁了一口气，幸好不是我所担心的那样。可这，并没有阻止流言的传播，我依然处在那种莫名的孤立中。于是，我又恢复了以前的孤僻和寡淡。而你却仍然跟同学们勾肩搭背，只是不再有我的身影。

那天，天很蓝，阳光透过树叶指缝宽的缝隙，慵懒地憩在地上，稀稀疏疏的，一个圆套着一个圆。午后的校园，宁静的让人沉睡，时而一两只蝉鸣，伴着莫文蔚沙哑的歌曲——《盛夏的果实》，夏天不觉来了。

这节是化学实验课，当我正低头做实验时。忽然，实验台上一只燃烧的酒精灯被打翻了，火苗‘噌’地一下，窜出多高。你一把将我推开，抓起湿抹布，迅速盖到酒精灯上，火瞬时熄灭了。我惊魂未定，差一点被毁容了。气愤的你，差点和那个男生打了起来。毫无疑问，这样的行为坐实了那个流言，也让我彻底放弃了跟你划清界限的想法。既然无力改变，不如勇敢面对。你用实际行动告诉我这个道理，于是，我们和解了，恢复了原来的“臭味相投”。

在你的帮助下，我的成绩不但没有下滑，反而窜了一大截，杀入了年级前二十。不仅收获了老师的夸赞，还赢得了许多新朋友。

4

高三很快来了，因为理综不理想，我想转到文科班。就在我痛定思痛狠下决心的时候，你又出现了，咬牙切齿地说我是个胆小鬼，废品到无穷大。我憋着一口气，发誓要证明给你看。没想到，又中了你的激将法。

无数次的努力换来了心灰意冷。那天，我趁你病假，偷偷搬到了隔壁文科班。没想到，第二天你也跟着搬来了。还美其名曰，要监管我学习。理科尖子的你，是老师的掌中宝。接着，老师的口苦婆心，耳提面命；家长的气急败坏，歇斯底里都无济于事。你大放厥词，只要我不搬，你也不搬。于是，你成功的将压力转嫁到我身上。最后，还是我hold不住，只得灰溜溜地搬了回去。后来，我问你为何非要跟我同生共死，你却大言不惭，怕以后没人心甘情愿的让你摧残。

六月来了，忙了一年的紫藤花又开了，紫色夹杂着粉贱贱的红，一如你粉贱贱的笑脸。你说你喜欢武大的樱花，想亲历诗歌中“秦川历历汉阳树”的婉约。这一次，我们没有志同道合，因为我更喜欢“忽如一夜春风来”的北国风光。我们约好，等实现愿望后，一定要爆照分享。

一个清新的午后，我收到一个厚厚的邮包。这时，你打来电话，贱贱的口吻，懒洋洋的慵懒，让我好好欣赏你的帅照。还指责我信誉缺失，说好的约定呢？于是，我赶紧用手机，将我和男友游玩的美照发给你。本指望你会夸我几句，结果，你发来一段语音，无比酸涩地告诉我：该减肥了。唉，我怎么能指望你嘴里吐出象牙？

我大受刺激，翻着照片寻找打击你的证据。有在细雨迷蒙的汉江，孤身装酷的你；有在樱花雨下，一手插兜，随意地倚着一棵树的你。于是，我毫不顾忌地笑你矫情。然而，当我看到我们并排坐在紫藤花下嘻嘻哈哈的照片时，鼻头一酸，原来你还留着我们的自拍照，背后是一串工整的小楷：南风会记得紫藤的花期，你还会记起我的花期吗？

我的泪像逃离了束缚的樱花一样，纷然而下……

那些旧时光像脱了形的A4腰一样，只留下彼时美丽的倩影。南风徐徐而起，城墙根下的紫藤花开了，一串一串，带着粉贱贱的笑，风一吹，像叮叮当当的风铃。透过紫色的云朵，我仿佛看见你从紫藤花下走来，飞扬着眉梢，气定神闲的对我说，新租的，要不要一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