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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年一年看着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变的越来越冷漠，她对亲情的渴望随着父母一年年外出打工渐渐消逝，直到每年过年见到父母时面容波澜不惊，只剩下努力学习，逃出这个孤独生活了18年的村子。
01
小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爸妈都能接送孩子上下学，回到家也有嘘寒问暖，陪着做功课，而她没有。
这个疑问伴随着每年过完年大年初六爸妈就要收拾行李，准备着一年一轮回的外出打工了。
她紧紧抓住洗的都泛白的旅行袋，听着妈妈安慰说，乖，等妈妈挣大钱回来了给你买新衣服。
每年如此，一开始她在爸妈离开的时候还放声大哭，到了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不哭了。
不，不止是习惯，还有年复一年，妈妈从刚开始要离开的时候还会抱着她不舍的流泪，后来就是麻木的拔开她的手，说着，
你要乖，爸妈不出去打工赚钱，你怎么上学，吃什么，花什么呢。
要在奶奶家懂事，听话，别淘气，好好学习。
我家就在小静家旁边，看着她目送着爸妈坐上去镇上的车子，一声不吭，然后就坐在家门口的树墩上，一下午，没说一句话。
她的奶奶已经60多岁了，除了能给她做做饭，地里的活儿也干不了，早就让同村的种了。
我不懂没有爸妈在家是什么感觉，有一次还问小静，
你爸妈不在家，写作业谁给你改啊？
小静看看我，满不在乎的说，作业还要改啥，写好直接交上去老师改不就行了。
我说，那你不会了怎么办，问谁啊，你不想他们呀？
小静低着头玩着手指头，不会就不会呗，能问谁，想有什么用，他们也不会回来，要赚钱啊。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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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中我和小静联系少了，因为她住到镇上的中学了，一周回家一次，而我就每天被爸爸接送。
她刚开始住校的时候特别想家，晚上睡在床上都蒙着头偷偷的哭，害怕宿管老师训吧，就呜咽的不敢大声。
我说，你要不就别住校了，和我一起上下学吧，我让我爸找个大点的自行车，咱俩都坐上。
她两眼放光，却不敢回应我。说是奶奶肯定不同意，尽是给我爸添麻烦。
这个事情在小静奶奶坚持不愿意给邻居添麻烦的宗旨下不了了之。
小静也不再哭了，因为她慢慢习惯了。
夏天宿舍没有风扇，那个年代还没有镇上装空调这一说，我就把爸爸的大折叠扇给她送去，可仍旧热的不行。
就睡之前打盆水放在床边，半夜热醒了就起来擦擦身子，白天困的不行。
冬天的时候呢，洗澡也不方便，学校没有澡堂，要等到周末回家了才能洗。还要花4块钱到镇上的浴室去。
小静奶奶很节俭，要了几次被说道了，说是太乱花钱会享受了，在家烧一盆水关上门洗洗就好了。然后这样洗了一次，感冒了两星期。
我妈就每次买澡票都买两张给我，小静和我一起去洗澡的时候，拿着都烂边的搓澡巾使劲儿搓，皮都红了，脖子那一圈有的时候都搓破皮。
我说你怎么力气这么大，她说要洗干净一点，这样就可以隔的时间久点了。
过年的时候小静爸妈回来了，给她买了好几件新衣服，给奶奶生活费很多，说让小静吃好穿好，奶奶说，放心，有我你们还担心什么。
问小静在家怎么样，考多少分，小静随口说，在家挺好的啊，就没了。
她妈妈还感叹，姑娘大了，心思多了，都不亲了，也不多说几句话。
奶奶就说，平时也没几句话，不爱说话，就那样，不过学习从来不让我操心。
可小静在我面前是个话篓子，只是在本该最亲近的亲人面前，没话了。
我也说她，一年就见这几天，咋不多和你爸妈多待一会儿？
她说，不知道说啥。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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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中过的就很快了，小静比我在学习上要努力百倍千倍，我妈都心疼她的用功。
我让她别那么拼，她却说，想进一所好大学，离家里远远的，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是的，还回来干什么，小静的奶奶在她上高一的时候去世了，年级大了，什么病都来了。
她爸妈匆匆赶回来把丧事料理好，就又走了，给小静了一大笔钱，还有一张卡，让她没钱了就给他们打电话。
小静高中依旧住校，每个月休息2天。休息的时候不能住校，她回到家里，把这一个月积的灰擦干净，然后把电视打开，就这么坐着，一天有的时候就做一顿饭。
后来不做了，直接来我家吃。
她每次来我家吃饭，都是提前来，帮着妈妈洗菜切菜，干着活儿都感觉很开心，吃完还要坚持洗洗涮涮。我妈每次都不让她下手，结果没一次拗得过她，后来也就随意了。
小静说，这样才觉得不是做客，就像在家里一样。
可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她自从有记忆以来，家里，就是奶奶做好饭俩人对着静默的吃。
然后就是住校了，现在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
她很喜欢狗，我家的大黄每次见了她都摇尾巴，因为她总爱给大黄好吃的。
可她没养，因为上学不在家，养条狗的话，走了谁喂呢。
高考完那一晚，我俩大半夜压马路，她和我说，以后自己赚钱买了房子，一定要养条狗，这样每天回家再晚，都有等门的了。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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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静大学到了北京。对于她报志愿填的城市，她的爸妈非常生气和不解。
因为爸妈在广州，最好的选择就是也考到广州去。
小静说，她不知道如果去了广州，要怎么和爸妈相处，还有弟弟。
是的，故事说到这里，我一直没说过小静有个弟弟。
那个年代的农村，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孩子呢，还是女孩。
小静的弟弟，从来没有在家生活过，一副城市小孩的样子，普通话说的比我都标准。
爸妈一开始出去打工，就带着，上学也在广州。每年的择校费，都要一万多，因为没有广州的户口。
小静上高二的时候，爸妈做生意攒钱估计是攒够了，在广州比较偏僻的郊区买了一套房子，因为送一个户口，然后小静的弟弟就变成了广州人。
爸妈想着，这么多年总算熬出来了，也置办了家业了，就想着让小静也来广州。
但是小静去了北京。
她和我说过，暑假的时候去广州，不自在，明明是自己家里，却连吃饭都不敢随便夹菜，因为担心弟弟爱吃，不能和弟弟抢。
就有一次，小静出去了，弟弟跑到小静的房间把她的笔记本弄坏了，上面泼了好多水。小静熬了几个通宵刚刚写好的论文瞬间化为乌有。
她忍不住打了弟弟一下，就在背上轻轻拍了一下。
晚上吃完饭，妈妈把小静叫到阳台，说，弟弟还小，知道这么多年对你没照顾好，但是爸妈也不容易，都是为了这个家。身为姐姐，就让一下弟弟啊，知道小静最懂事了，从来不让爸妈操心。
那一晚之后，小静自己难受了几天，实在受不了了，就收拾一下回了学校。
回到学校的当天下午，接到了爸爸的电话，刺耳的声音，满是训斥女儿的不懂事，直言养了她这么多年，都不知道理解爸妈的辛苦。
小静哭着给我打电话，
他们说养了我这么多年，可我怎么觉得像是自己养了自己这么多年呢。
我心里酸的像是吃了一个很涩的葡萄，眼窝热了，却没有泪留下来。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我一定要赚钱给自己买套房子，然后养条狗。
耳边听筒那边传来一句这样的话，我忙说，一定会有的，到时候我和你一起遛狗。
我不知道有多少个这样的小静，可那一刻，小静就像是一条一直搁浅在水洼里的鱼，终于放弃回到海里，开始要努力挣扎着游去另一个属于自己的大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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