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袭汕头（91-100节）

逆袭汕头（91-100节）

汕91汕头的春天似乎比包子的老家来得要早，如海子的诗云: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包子与辉哥一前一后沿着海滩漫无目的地漫步，各自举着一罐罐装啤酒且挟着一支香烟，喝一口酒来吸一口烟，一边向大海倾诉着自己的郁闷一边在沙滩上留下浅浅的脚印。海浪夹杂着一股子怨气似地向沙滩上扑来，又缓缓地全身而退，抚平了脚印，却留下了一些不知名的小鱼；小鱼顽强地蹦跳着向海里挪去，一浪又袭来 ，它们再次被卷回沙滩上，它们再跳，如此反复，孜孜不倦。包子看中了一条小鱼，觉得它与自己颇有几分神似，眼神犀利而倔犟；包子对它心生好感，拾起了它，将它远远地抛入了大海。辉哥停了下来，望着不远处的礐石，不语；那里郁郁葱葱，烟雾缭绕，山势不高，却连绵不绝，灿烂的午间阳光穿透了海面，却没有穿透那些山；海的明晰与山的朦胧，相映成趣。包子问:以后有什么打算？辉哥答:上广州，听说那里是外地人的天堂。辉哥说话时，海风在拂着他的头发，他在极目远眺，眼神既迷离又坚定，似乎看到了他神往的广州。不远处的海湾大桥上的大巴，来来往往；在宣示他们只是这片土地上不断流动的个体，无论挥不挥衣袖，也带不走这里的一片云彩。桥上那“汕头海湾大桥”六个大字，据说是某领导的亲笔，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山那边，白色球体状物排列成线型，是北回归线的标志，在无声地诉说着属于汕头的骄傲。

汕92老杨头的侄子在金砂东路开了家早餐店，老杨头在那帮忙。对包子的来访，老杨头甚是欣喜，沏上了功夫茶。功夫茶是潮汕人特有的茶道；容器式底盘，上有一漏网，一只小茶盏，十只有柄小茶盅（极小，包子读书时四小茶盅的水可一口饮尽）；小茶盏填充半盏的茶叶（一般是铁观音），冲上正在沸腾的开水,是为头泡茶；头泡茶不饮，用来清洗茶盅，将茶冲进茶盅，依次拿起一只茶盅与另一只茶盅口对口成90度角旋转清洗。清洗完毕，将茶盅呈矩形摆放，再将茶盏冲上第二道正在沸腾的开水，端起茶盏，大拇指压紧茶盖，盖与盏之间留一恰当的缝隙，倾斜，沿茶盅依次连续推进将茶倒入茶盅，是为“关公巡城”；一轮走毕，再将茶盏里剩余的茶依次添入量稍少的茶盅里，是为“韩信点兵”；然后，沏茶人放下茶盏，端坐，右手作邀请状，对周围的客人说:请，呷茶！极烫，饮茶需小口慢啜，切忌大口而饮。第三道茶同上，仅洗茶盅用的是开水。老杨头深得其道，象模象样，不听口音，酷似一潮汕本地老头。连饮三杯茶，包子胸口暖暖的，甚是舒坦，精神为之一振，问老杨头:生意怎么样？老杨头摇了摇头，说:一般，我侄儿东西做的不错，就是人太抠门；本来，有一家酒店每天在这订300个馒头，我侄儿摸清人家不点数，从开始克扣二三个到十多个再到二十多个，结果，被人发现了，不订了；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我侄儿这人精明得过了头。老杨头呷了口茶，接着说:做生意，东西做得好，人精明能干，都是表面的东西；真正的内涵在于诚信；而诚信口碑化地植入人心，不是一天两天，而是经年累月的修为，持之以恒；就象这功夫茶，要时间的打磨和岁月的沉淀，才久而弥香。包子默默点头，随后叙述了自己的遭遇，向老杨头求解。老杨头说:你的阻力来自霞的父亲，你要迎难而上，去努力克服；记住，你在霞的父亲那里每付出一分，必在霞那里收获十分。包子茅塞顿开 ，如释重负，忙抢过茶具，说:来，我给您老沏茶！

汕93包子再次来到了霞家的后山，此处可俯瞰霞家的一切，此时日欲西坠。包子特地带了一副望远镜，包子朝思暮想的霞如包子所愿出现在镜头里，恬静美丽，光彩照人，没有一丁点儿的憔悴；包子有点失望，摸了摸自己下巴上这些天疏忽了的胡须，心道:看来，她不似我这样想她般思我。经过一番观察，包子确定了猪圈里长时间的仅霞一人，便决定从后面翻墙而入。包子在猪圈后面绕墙半圈；墙有一人半高，以包子的身手，应该是如逾平地；但恶毒的准岳父在墙头上扎满了碎玻璃，这让包子很是棘手。包子行至一墙角，发现了一棵树，此树甚妙，有一分杈，爬上去，可一跃飞过墙头。包子飞进了猪圈，正好落在了霞的侧面，立足不稳，就势在地上翻了个滚；霞吓得叫了一声，扔下手里的塑料桶，转身就跑；包子忙爬起来抱住了她，低声道:是我！霞转身伏在包子的怀里，包子能感觉到她的心跳。良久，霞抬起头仰视包子的脸，绽开了笑；两颊各一抹红，如天的那边海的那边的霞；明眸善睐，如在浮云中穿梭着的两轮弯弯新月；两鬓散落的几束长发，飘逸如精灵，随风飞舞；唉，媚从骨生！包子的心，似三月春风拂过，一阵清新一阵暖，舒坦得如同油菜花开。包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没有花香，一股猪粪的气息迎鼻而来。

汕94霞说:这里的气味不好，换个地方。她拖着包子悄悄地溜向后山。两人找到一块巨石，并排坐下；脚下是万家灯火，头顶是星汉灿烂。包子说:我呼了你N次，你也不回；写了很多信，如石沉大海。霞说:我爸扣了我，想让我对你死心，还给我说了门亲事，强迫我同意；呼机被我爸没收了，信我也没见着；另外，我也是故意不与你联系的。包子说:你好狠。霞白了包子一眼，说:笨蛋，这样，我爸就以为我死心了，就放了我。包子问:你就不怕我放弃了？霞说:你敢？她接着说:你欠我的钱！包子笑着说:钱少了点，再借我一些。霞踩了包子一脚，说:想得美！包子摸着自己的脚，无语，觉得自己好可怜，简直是这个世界的弃儿。霞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不是不想你，我爸说，我敢逃走，他就自杀。包子道:你知道的，你爸这人，就是杀了我，也不会自杀的！霞说:我知道，我不能让村里人说，我为了你，爸爸也不要了！包子急道:就这么耗着？霞说:你先回去，等着，我有办法。包子问:什么办法？霞的脸红了，说:叫你等着就等着，等着！包子害怕再次受虐，不敢问，静静地发呆。松林中一只鸟惊起，哀叫着，一头扎进了茫茫的夜色里。包子抖了一下，觉得那鸟儿带走了自个儿的心。霞双手捧着包子的脸，盯着包子，讨好地笑，说:乖，再等等，不急啊。包子小心翼翼地问:你爸给你找的小伙子怎么样？霞拍了拍包子的脸，俏皮地笑，说:臭包子，放心啦，没你好！

汕95毫无疑问，刘哥是个有原则的人。刘哥每天到他新找的工作处上班，都要坐xxx路公交车。此路公交车分两类，一类是普通型，售价1元；另一类是空调车，售价3元。刘哥每天必上普通型。这一天，见了鬼似的，始终不见普通型，来来往往都是空调车。刘哥左顾右盼，眼见快要迟到了，无奈，上了空调车。时值人间三月天春暖花开时，车上没打空调，反打开了窗户。刘哥往投币箱投了1元，便气定神闲地欣赏车外移动的风景。售票员说:3元。刘哥说:没打空调，凭什么要3元？售票员说:公司规定的，3元！刘哥无动于衷，道:没道理！售票员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由里到外透露出两个字:泼辣。她抓住刘哥的衣服，不停地推搡，嚷:你个衰仔，外地佬，不讲理，3元，3元，3元。刘哥任凭她撕扯，既不躲闪也不反抗，说:是我不讲理还是你不讲理，全车人心自明，可见证，如果打了空调，我便付3元。车上其他人包括司机均保持一致的沉默，售票员叫嚣:你个穷鬼，坐不起车就不要坐！刘哥不再理她，立定，目不斜视，仅身躯一路随着售票员不停推搡他的双手而摆动。到了终点，刘哥欲下车，售票员死死拽住他的衣服，不让他下车，且对司机说:关上门，不让他下，开到派出所。司机置若罔闻，微笑。刘哥挣脱了售票员，跳下车，一声布撕裂了的声音，刘哥外套的一只衣袖留在了售票员的手里。刘哥涨红了脸，淡定地，头也不回地走向他上班的酒店，身后回荡着售票员歇斯底里的叫骂声。包子道:何苦？刘哥大义凛然，云:我捍卫了尊严！

逆袭汕头（91-100节）

汕96刘哥坐在xxx路的公交车上，1元的普通型。刘哥今天的运气好，有了座位，可以闭目养神，可是今天他没有这么做，而是在极目窗外。这一站，上了个工地农民工状的中年人，极憨厚老实的那种；他来到刘哥旁边席地而坐，从他的破包里取出一罐“健力宝”，拉开环口，将环扣随手一扔，大饮。旁边一小伙子眼尖，拾起环扣，对农民工说:你中奖了，10万元呢！农民工忙抢过环扣，看了看，傻傻地问小伙子:真的有，一个“奖”字，一个“1”字，还有5个“0”；哪里去领奖啊？小伙子说:傻了，当然是去广州！农民工说:我读书少，不知道去，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时，一个老板模样的人站了出来。他，头发后梳，油光可鉴，方面大耳，大腹便便，左手挟一皮包，右手拿一“大哥大”，派头十足。他对农民工说:卖给我好了，八万。农民工说:不行。老板说:算了，算了，九万好了，我也要赚一点点了，路费住宿要开销的了。农民工说:中！老板从包中取出一沓外币和一沓人民币，对农民工说:我今天带的人民币不多，这里是1万美元和1万人民币，1元美元可换8元人民币，都给你。农民工傻傻地说:谁知道你的美元是真是假，能不能1元换8元，不行！这时，一名西装革履、斯斯文文、戴着金丝眼镜、胸口缀只“汕头市XX银行”胸章的中年人站了出来，从老板手里拿过一张美元，仔细看了看，说:没错，是美元，1元可以兑人民币8元。农民工信了，交易成功。到了下一站，老板模样的人下车，去了。公交车继续行驶。“银行工作人”突然拍了拍脑门，对农民工说:刚才忘了对你说，你上银行美元兑人民币，要收税的，个人所得税，超出一万元，要收50%，你的1万美元，实际只能兑4万人民币！农民工似乎急哭了，大声地且带哭腔地说:怎么办，怎么办，上当了！“银行工作人”好心地说:这样吧，我这里有1000元人民币，你兑200元美元给我，等于是1元美元换5元人民币，你划算，我也划算，行不行？首先发现农民工中奖的小伙子也说:可以的，可以的，你中奖还是我替你发现的，我也换200元美元。农民工无奈地说:好吧。随即，一车的很多人经不住诱惑，纷纷加入。如此机会，刘哥岂肯错过？他因所带现金不足，加上了BP机，仅换得100元美元。翌日，刘哥兴奋地拿着100元美元对包子说:小发了一下！包子拿过他的百元美钞，端详了一番，说:以我对英文的造诣，敢肯定上面不是英文，所以，这不是美元。刘哥不甘心，拿上他的百元美钞去银行咨询。据银行说，不是美元，是秘鲁币，100元仅值人民币2到3毛。

汕97吹面不寒杨柳风，春天的风让人身体慵懒，内心涌动。包子觉得此时应该奔跑，换好了球衣和运动鞋，刚出门，被刘哥截住了。刘哥说:雯的父亲来了，在饭店等我，说是要请我吃饭。包子说:好事，去吧。刘哥说:你陪我去。包子笑道:鸿门宴，我不去。刘哥说:还是哥们吗？包子道:你家的雯，上次放了我的鸽子，我至今尚耿耿于怀，你俩自生自灭吧，失陪了。刘哥扯住包子，说:把球衣脱下来，是我送你的；还有，上次打牌欠我的200元，还了。包子笑道:至于吗，还是哥们吗，同去同去。雯的父亲是一个彪形大汉，神情不怒自威；此时，他正端坐在桌子旁，仿佛一尊黑金刚。雯坐在另一边，脸色绯红，不吱声。他指着包子和刘哥问雯:是哪个？雯羞涩地指了指刘哥。雯的父亲松了口气，这让包子很不爽，好像是包子比刘哥差。然而，他看刘哥的眼神没有丁点亲和力，倒像是对着一个挥之不去的乞丐，有的是不屑和厌恶，这让刘哥不寒而栗。置身于准岳父大人的强大气场之中，刘哥手脚发软，试图挟一只卤蛋，却屡屡不成功。准岳父大人将自己的筷子向卤蛋扎去，叉起卤蛋，扔到刘哥的碗里。包子惊叹:豪杰也！准岳父大人开腔了，质问刘哥:你做事这么呆板，不知变通，有能力养我女儿么？包子暗道:这家伙，不是善茬，之所以知道刘哥是他女儿的男朋友松了口气，可能是因为觉得刘哥比包子要好欺负。

汕98刘哥说:家的未来，靠两个人共同打拼的……。准岳父大人说:我女儿凭什么要与你共同打拼，不能找个更好的，过得轻松些么？刘哥语塞，半晌，望着包子，当然是求助的眼神。包子佯装不见，继续分解面前的一道红烧过江之鲫；包子吃鱼，好保持鱼骨完整，故精益求精。刘哥的眼神秒变为哀求。包子不忍，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的一块鱼肉，望向准岳父大人，慢文斯理地说:我一般不干涉他人的内政；您年轻时，肯定比我们要好得多，相当能干。准岳父大人大笑，谦虚地说:哪里，哪里，与你们差不多。包子道:庆幸您娶了老婆，还有了阿雯；刘哥与阿雯能在一起，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理想。准岳父大人涨红了脸，圆圆的眼珠瞪着包子，如同两枚欲脱膛而出的炮弹，问:什么理想？包子云:共同生孩子，组建家庭；这就足够了。准岳父大人语塞。空气瞬间凝固，一片寂静，桌子上的人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包子继续分解过江之鲫，泰然自若。良久，准岳父大人似回过神，猛站起，怒拍桌，吼:放屁！随即，他扯过阿雯，带阿雯夺门而出，扬长而去。包子精心保持的鱼骨架从盘中跳了出来，散了；啤酒瓶也倒了，瓶口向外溢酒，如喝醉了的人在狂吐。包子很沮丧，捡起鱼骨架，看了看，扔下，对刘哥说:硬骨头，难啃哪！刘哥更沮丧，抄起一瓶啤酒往口中猛灌。包子说:慢点喝，去买单！刘哥说:我需要安慰，你买。包子说:我更需要安慰，无辜遭受雷霆之怒。刘哥买完单，扯了扯包子，说:走吧。包子云:这糖醋排骨不错，虽然比我做的要差点，但扔了可惜，再喝点吧，据说，吃酸甜的能缓解内心的焦虑感。

汕99刘哥说:完了，这次真完了！包子云:不是你的，留不住；是你的，能否留得住，取决于你的心态。刘哥问:何解？包子云:我高中时，生活费有限，因好运动，饭量似乎无限，所以，生活费每天必须算着用，稍不留神，就得饿肚子；每天的饭菜，对我来说，极其珍贵；一日，我打好饭菜，转身，与本校一重吨位的同学相撞，我失去平衡，仰面倒地，当时，我所有的意念都放在如何使手中的饭菜保持平衡上，因此，人虽倒地，饭菜却稳稳地保住了；彼时，堪称奇迹；感情也是如此，只要彼此不放弃，日而弥坚。包子说到这里，想起与霞分别时，霞喊了一声“包子哥”；她很少这样喊的，彼时彼刻，她欲言又止，脸微红，似乎是在想竭力地抓住什么又因羞怯而不得不放手的样子；那样子让包子甚留恋，却又不得不咬牙跺脚心一横而去。此时想起，包子瞬间心疼起来。包子觉得眼前有些模糊，抹了一下，端起酒杯，对刘哥说: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个，值得干一杯。在包子的潜移默化下，刘哥已有了诗人的气质；他拿起酒杯，与包子一碰，便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痴痴地盯着远方——那里没有诗。刘哥问:灵魂如何安放？包子云:凡是有七情六欲的人，就是普通人；普通的人，灵魂无须安放，任其自由。

汕100包子决定辞职。包子认为，此生没有霞，钱就没有意义；但，若要拥有霞，似乎更需要钱，才能给她基本的幸福；这好像是个悖论。包子无心论证，既然无心工作，就先辞了职休息一段时间再说。老程不舍，极力挽留，他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厨师，我可以考虑给你加工资。包子很感动，动容地说:不是钱的问题；没有爱情，无人与自己共享，再多的钱也只是零的叠加；现在，我要去追寻我的爱；人，要有目标地活着，而钱，算不得终极目标。老黄对包子的辞职甚是满意，裂开了嘴，说:是的，年轻人应心存高远，找到另一半才是一切之本。显然，说这话时，他是诚恳的，他的确希望包子离得远远的，只是，他早忘记了他自己的初心。包子云:何为终极目标——其实，活在这世上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终极目标即倾其一生以证明自己曾活过；只是，各人赋予的对象不同；有的是自己，有的是子孙后代，有的是国家，有的是天下，极少数的是全宇宙。包子顿了顿，看了看老程和老黄懵懂的神情，心道:这道理，他们不懂就对了。包子又云:活在这世上，我必须得证明自己曾活过。老黄笑道:什么啊，不就是下面胀得难受，找个出口罢了。包子心道:话虽低俗，但性的确是爱的第一动力和人类社会的第一生产力。包子对老程说:去意已决。阿青已成功越位，以老板娘自居，她也来挽留包子，相当诚恳。包子以前为了不受她的气，在她面前始终保持心理上和气场上的绝对优势；此时，包子很感动，但不想说什么，便微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