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述而》中孔子说:“饭蔬食饮水,曲耾而枕之,乐在其中矣。”孔子认为,生活,只要饥有粗茶淡饭,卧有弯臂当枕,就足以乐在其中。
《论语.雍也》中,孔子又赞叹颜回说:“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一点食物,一瓢清水,身住陋巷,一般人处此环境,一定不堪忧虑,但颜回不同,他依旧怡然自乐。孔子再次表达了他对于极简生活态度的欣赏--这就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孔颜之乐”。
无独有偶,两千多年后,美国有位年轻的哲学家远离城市,深入林间,自耕自种,体验了两年“一箪食,一瓢饮”的极简生活,写出了闻名世界的散文集《瓦尔登湖》。
梭罗用自己的实践告诉我们:人,可以适当地去除复杂的社会化,简简单单地生活在大自然当中。人类花费在生存挣扎与物质追求上的时间和精力过多,这既是愚蠢的也是徒劳的,终将走向一事无成的虚无,然而却丧失了作为人这一特质的,对于宝贵的精神领域的追求。
梭罗向世人展示他的极简生活,即以最少的消费品满足自己的生活所需,以尽可能多的闲暇将自己的精神世界丰盈,过一种纯粹的充实而快乐的精神生活。他认为,人不需要那么多的积累、财富和奢侈品,就能生活的很好,比如“家具这样的东西,你拥有的越多,你就越贫穷。”
如果说颜回是属于被迫生活在陋巷,对于简单的生活做到了乐天随缘,梭罗则不然,做为一名哈佛大学的高材生,他主动选择逃离灯红酒绿的上层社会,回归简单质朴的大自然。梭罗是“孔颜之乐”精神的践行者、继承者、发扬者。
“孔颜之乐”何乐之有?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答案。人可分为两类,一类是物质人,一类是精神人。前者更重视物质的丰富,后者更重视精神的充盈。在一个物质人眼里,所谓的“孔颜之乐”应被冠名以“孔颜之悲”,居陋巷喝凉水还不够悲催?以“悲”为“乐”比“指鹿为马”还要荒诞!这些人对这样的“快乐”自然是嗤之以鼻且避之唯恐不及--物质人与孔子、梭罗之流,仿佛来自生物谱系图中最遥远的两极,即便把他们生拉硬扯在一起也是鸡对鸭讲、对牛弹琴。
所以,“孔颜之乐”纯粹是精神人寻求的快乐,《瓦尔登湖》是一首专为精神人唱响的晨歌。
我的思索,也只能分享给这一类读者。
“孔颜之乐”乐在简单,乐在自由。
复杂的东西令人失去自由。
大到才华名声、财富权势,小到社交聚会、男女关系、华服美居......人类太容易沦为泱泱外物的奴仆。
普通人把日子过得简单也需要智慧。人们不是深陷职场迷团就是堕入家务深渊,日子难得清雅恬淡。以我为例,早早从喧嚣的职场退隐,一心只愿觅一方净土,自由自在地“采菊东篱下”,“把酒话桑麻”。然而从居住几间房到居住几层楼,从种植数种花到种植数百种花、从收养两只猫到收养十多只猫,更兼家居饰品、衣衫鞋帽堆积成山......无意间,简单的小日子竟又朝着繁冗琐碎的调调运转......
删繁就简,将是一堂持续终生的哲学课,否则我们难以享受真正的生活,而只会被生活的附属品摆弄的疲惫不堪,哪里还会有多余的时间留给阅读、学习、旅行、创作、冥想甚至对亲人的陪伴?生命演化成一场自虐自囚式的苦旅,何来自由快乐可言?
“孔颜之乐”乐在远离,乐在宁静。
徐迟评论《瓦尔登湖》“是一本静静的书”。宁静,是这本书的魅力,更是践行“孔颜之乐”生活理念的魅力。无论五柳先生的桃源追梦、还是梭罗先生的避世隐居都是一种全然自发的远离。他们孤标傲世的内心世界无人能懂,唯有远离那片人群拥挤的浅滩,奔向广袤幽深的自然......无人诉说,就向自然诉说,向那一捧盛开的菊花诉说,向那一片蔚蓝的湖水诉说。大美无私的自然,给了他们灵魂的解放与安宁。他们于宁静中思索,洞察人世的弊端,寻觅生命的甘泉,揭示存在的意义,完善着人类精神之旅的自我救赎。
“我独自漫步在这久违人间的瓦尔登湖,海天一色,沙鸥翔集,白光点点。这里并没有尘世间的喧嚣,更没有心灵中的浮躁,是一片室外的净土,精神宁静之所......”
美哉,瓦尔登湖!真希望每一位追寻“孔颜之乐”的人都能在梦中的瓦尔登湖畔悠然漫步。
人类生发于自然,归根于自然,理应简单地生活、质朴地生活,让生活纯粹如水、精简如诗,才不致牺牲自由、践踏人与自然的平衡、浪费自然的慷慨馈赠。
“孔颜之乐”并不遥远,只要我们谨记那句回想在瓦尔登湖畔的箴言:“把一切不属于生活的内容剔除得干净利落,把生活逼到绝处,简化成最基本的形式,简单,简单,再简单。”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