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断藕残香惧寒秋,独依楼头思悠悠。我懂花自飘零水自流,颦眉诉语谓何求。
我知相国寺的灯夜像写忆的诗,词做的再好,又怎敌它金风玉露一相逢的初见。
而时至今日从汴京到绍兴,一路走来。路上经历的雨,走过的路,磕磕绊绊。有泥泞也有别喜。而嘴边时常的话是悲愁,耳边久闻的声是思忧。
【壹】“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那是年少成名的词,也是忆响的歌。我只记一词成名天下知的意气风发。然后我会遥想苏伯伯聊发少年狂的书生浪漫。而后却又只记爹爹夸语苏伯伯的才高八斗,赞他的满腹锦纶。
所以记忆总是经不起推敲,很多时候记得的不是刻苦就是铭心。浪漫的事像筛子抖一抖散落一地的也只是零星。
我还记得那夜的元宵佳节,香车宝马灯如昼,飞琼映彩笑伴人。我游遍了相国寺。那里的花灯很美,人也很多。相聚一笑是久别再逢的歌,才子佳人是今夕别异的景。
我仍会在众里他客的人群中一眼望见哥哥,只是瞧去之余又见多了另个人,那人叫赵明诚。那是我们初次相逢之时的样子,我看他看我呆呆的样子便笑的乐不可支。
哥哥骂我没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然而我就是觉的好笑。只是赵明诚看我的眼那样清澈,我不忍对视但总觉的与他有种莫名的似曾相识。
【贰】“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我一直对我们第二次的相逢耿耿于怀。那日荡罢秋千,谁能知晓他突然的来访。吓的我来不及整理衣衫就急忙回避。
可恨他一定会嘲笑我狼狈不堪的模样,而他捡起我鞋子的时候更让我羞恼起来。想至此我不禁也嗤嗤的笑了起来。
年少多梦的我,恬静的活在闺中膝下,数笔墨文书过自己童话般的日子。闲暇之时我也会玩牌、下棋、采选与打马。而他的那句“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也彻底打破了我的生活。聪明如果我哪能猜不透他的心思,心中除了欢喜却是莫名的感动。
记得他说“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而我望“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看着他英俊挺拔,映我人面桃花。时人夸我们才子佳人,也闻可成一段佳话。
所以我固执的想红尘绕指莫相负,共明月,春秋树。华发三千归涯路。那时最简单的梦,指望平平淡淡,芭蕉依旧。
望着凤冠霞帔织罗衣,轿马铜锣燕双归。我不知德甫所思如何,
但花轿起的那日看着爹爹,我不知为何会想到今岁苏伯伯的离世,也不知道那日是该喜还是该悲,唯记得伯伯的那首词
“乳燕飞华屋,悄无人、桐阴转午,晚凉新浴。 手弄生绡白团扇,扇手一时似玉。 渐困倚、孤眠清熟。 帘外谁来推绣户? 枉教人梦断瑶曲。 又却是、风敲竹。 石榴半吐红巾蹙,待浮花浪蕊都尽,伴君幽独。艳一枝细看取,芳心千重似束。 又恐被、西风惊绿。 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簌。”
【叁】“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
我这一生光阴几十载,常言欢愉几度,一段时光。有诗词琴歌萧声赋,金石玉,画与书。举案齐眉情意投。
我爱极了青州十年,也常常怀念新婚岁月。德甫的温柔总能沁人心脾,我嫁予他真是月老的主意。
他对金石玩物毫无抵抗的喜欢让人欲语还休。之后不知是不是爱屋及乌的缘故。我也开始欢喜的没日没夜的助他著那《金石录》。我喜欢看他把玩奇器笑的如孩子一般真挚。
那时我们会花前月下猜书赌茶,会布衣蔬食泼墨词花。谁说乐止声色且犬马?不如我俩逍遥趣味佳。
每想至此,心如舟,载不动许多愁。或许我把最好的运气都用了个干净。所以我们的别离多过相聚,举案齐眉逊于他乡两地。
之后深闺怨女,徒添伤悲。我把太多的青春花在了伤风悲秋,又把太多的难言之隐寄语生不逢时。只道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切切的愁字了得。也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的两处闲愁。
李白曾有诗赋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但即便如此他也只有“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的恃才傲物,这又是何等的嗜酒如命呢?。
或许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或者负累的心就是需酒的侵泡。所以我也绝不学浅尝辄止敷衍了事。阿瞒可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苏伯伯也可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或许我一介女子做不得他们那样的把酒言欢。是酒临江。但人有不同花自个,杯杯寂寞,忆秦娥。
我也可“东篱把酒黄昏后”相对秋菊论寂寞;我也能“共赏金尊沉绿蚁”,独恋寒梅步步高;而“金尊倒,拼了尽烛”,当是对牡丹的惜叹;“酒阑歌罢玉尊空”,也总是海棠的迷伤。
酣醉后,尽是尘世繁华的阡陌。于是夜起天灯漫逐空,去如风。人不同。触景颜笑,几时逢?欲将比翼共濡沫,独倚楼头望扬州。
【肆】“泪湿罗衣脂粉满,四叠《阳关》,唱到千千遍。人道山长山又断,萧萧微雨闻孤馆。 惜别伤离方寸乱,忘了临行,酒盏深和浅。好把音书凭过雁,东莱不似蓬莱远。”
这是我最后惜别幸福的字,不想此后再无机会做续。如果可以我定不要这般决绝。可世间终究没有一成不变的幸福,更谈不得天长地久。
即便我们恩爱有家,可终究敌不过风雨飘摇乱世尘嚣。如果“靖康之耻”让人悲愤,那德甫的早逝却真的是打击。
他终究是个普通的男子,他抛弃城池弃我而去如何能让我不心生鄙夷。他一定知道我怨恨他的懦弱与自私。如若不是面对“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的暗喻,他又怎么会无言以对的黯然神伤呢。
人生何处不飘摇,一个女子从南京到越州,经明州辗转几地又到温州,最后流落止于杭州。我猛然了解苏伯伯字里行间的无奈“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
如果可以我愿成一株桂花,再不要沾染这浊世沉浮的污染。我定会守着一地可滋润我的地方,慢慢吐露诱人的清香。但我绝不要异地他乡的孤芳自赏,更不许独自一人黯然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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