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妈~妈~”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女儿撒娇的声音。
“说吧,又干什么坏事了。”我戳穿了女儿撒娇的“小阴谋”
“咯咯咯……”女儿笑得很开心,“妈妈,我给你说,我买了些笔记本。”
“买了就买了呀。”
“我把你昨天给我的一百块钱全买完了。”女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知道了,你又买的是那种你认为特别好看又比较贵的笔记本。”
“嗯。”感觉到女儿有点怕我会责怪的担心,但她又赶紧解释:“妈妈,这些笔记本真的特别漂亮,我都喜欢,一时没忍住就全买了。”说到最后时她压低了声音,萌萌地撒娇。
“估计家里的那一大箱子‘好看’的笔记本该被打入冷宫了,逃不脱下次搬家时被狠心遗弃的命运。”我故意说。
“不会的,不会的,我一定能用完。”女儿开心地说。
类似于这样的场景在我和女儿之间时常发生,女儿是个很懂事,但又带着天性自成的顽劣,她总能自作主张地做一些决定,但也会先斩后奏地告知我。
像很多女孩子一样,女儿喜欢美好的东西,小花、小草、小昆虫也就罢了,从四五年级开始她开始喜欢上了好看的笔记本,大的、小的、薄的、厚的,每买来一本都爱不释手地欣赏半天。从大人的角度来说我实在理解不了这些装帧过于漂亮的笔记本的实用性在哪里。以前阻止过,但女儿总能一意孤行,她每买到一本喜欢的笔记本时能高兴半天,回家后便迫不及待地将大箱子搬出来逐一宠溺一遍后再用心地收藏起来,那一箱子她视如宝藏一般的笔记本似乎寄寓了很多美好的想象。
可能是独乐不足以乐的原因吧,一天,女儿一脸神秘地拉我去书桌前,然后从箱子里搬出她所有的珍宝与我分享:妈妈,你看这本的颜色是不是特别漂亮?这本的包装很特别;这本封面的小花很可爱;这本的小猫是不是很萌?这本是我等了很久才买到的,纸质特别舒服……女儿按捺不住喜悦地逐一讲给我听。我第一次接触到在我看来无非就是一本笔记本背后的缤纷多彩的世界,也被女儿分解出来的细腻美好的情感所感动。
其实每一个人都有过一段只是单纯地喜欢某一事物的经历,就如我小时候也一样。在物资贫乏的年代,那种对生活的美好追求曾寄托在一张张压得很平展的糖纸或者烟盒纸上。因为偏爱所以疯狂收敛,记得上小学时,上下学路上最开心的是与同学比赛谁先发现并抢到路边一个揉皱的空烟盒,然后把烟盒拆开后捋展了夹书里,再比一下看谁积攒得多,虽然很多都是“大前门”或者“黄金叶”的重复,但看着一天天被喂膨胀的书心里别提有多美了,那种单纯而又满足的情感正如女儿看到那箱笔记本时满心的美好一样。
糖纸的积攒相比就不容易了,因为校门口的小商贩那里只能买到色彩浓郁的红色、绿色、玫红色或者黄色的颜色单纯、粗暴的玻璃纸包裹着的水果糖,但大家还是很用心地把每一张都小心地保存起来,偶尔颜色太单一时就去找小伙伴拿红色或者绿色的换黄色的,当然小伙伴亦然。大家时常拿出自己的宝藏库——一本鼓鼓的书互相攀比一番,炫耀一番,或者自己的不如别人多或者丰富时再羡艳一番,讨要一番。而我那时候有着足够炫耀的资本,因为家里水果糖,牛奶糖的来源广,所以积攒的糖纸也格外丰富。每当家里多了一袋糖之后,我总是迫不及待地挨个挑拣一遍,只为了翻找好看的糖纸,有时自己含着糖时就赶紧剥了另一个塞进哥的嘴里,好像迟两天那颗糖能不翼而飞。当我和小伙伴分享那平平展展的格外高级的糖纸时收获的喜悦与幸福也可能会超越今日吃海参燕窝时的感受。
阳光烈烈的午后,我们时常围着圈站在操场上,一个个微眯一只眼,用糖纸挡住另一只眼望向太阳说:“我的太阳是绿色的。”另一个说:“我的太阳是红色的。”然后交换糖纸互相再“深情地”欣赏一下对方绿色或者红色的太阳。五彩的太阳犹如童年时五彩的梦一样,在以后的日子里经久照耀。
后来那被视若珍宝的宝藏库早已不知道在哪一天落满了灰尘,挂上了蛛丝,最后不知道被遗失到哪个角落并归于尘埃,但那宝藏库里掩藏的美好情感却偷偷地逃匿而出,穿越时空一路尾随。如果说现在还能保持着对美好事物些许敏感、偏执的追寻的话,得感谢曾经陪伴了整个童年的那些糖纸和烟盒纸。
女儿囤笔记本不也如我当年收藏糖纸一样吗?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有点懊悔曾经的横加阻止。好在女儿并没有因为我的阻止而舍弃对美好的珍藏。
看着女儿给我逐一讲解完之后又小心翼翼地装入箱子时,我问她:“既然这么喜欢为什么不拿来写呢?”
女儿说:“太漂亮了,我不忍心拆开。”稍顿又说:“再说我现在的字写得不够好,对笔记本是种破坏。”美好的东西要珍惜,要用另一种美好来匹配,从这点来说女儿的认识比我的实用主义认识更高一个层次。
或许是因为笔记本囤得太多,或许是女儿一下子把钱花完了,或许是女儿在表示花钱的歉意的同时又迫不及待地想分享她的小欢喜,这天我照旧接到了最前面的常能接到的电话。孩子的世界原本多彩,但学习重压下的独生子的世界在多彩中难免添了一痕孤单与寂寞的底色。我很庆幸我的女儿能拿我当她分享的对象,我也很庆幸没有一昧地横加指责,并小心地守护着寄寓每一本笔记本中的小美好。
下班后,女儿迫不及待地拉我进她的屋子,然后一脸欢喜地拿出她今日淘到的宝藏——四本别具风格的笔记本,然后逐一开始挖掘她喜欢的独特之处:这一本……,这一本……
看着女儿沉浸其中的欢喜,我仿佛看到了我们小时候举着糖纸沉浸式的幸福:“我的太阳是绿色的。”“我的太阳是红色的。”
当然,女儿收藏的每一本笔记本中也盛放着属于她的彩色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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